會計教育新趨勢

杰奎琳·波特 滕曉東（譯） 黃泰然（譯）

【關鍵詞】 會計教育; 大聲思考協議; 參與度; 開發ICT技能

【中圖分類號】 F234.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1）16-0002-05

一、引言

在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區塊鏈等新興技術重構或者賦能各行各業時，會計教育領域也面臨嚴峻的轉型挑戰。傳統會計專業培養的學生，不具備無可替代的“護城河”優勢，無法與人工智能競爭，畢業即面臨被“機器替代”的困境。因此，人工智能背景下會計專業教育的底層邏輯發生了變化，會計假設、會計原則、會計職能等會計概念基礎框架內容都面臨新技術的挑戰，如何在新技術主導的賽道中重塑會計教育模式和人才培養內容是學界和業界不容回避的議題。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會計金融學會（AFAANZ）理事長杰奎琳·波特教授對新技術背景下的會計教育新趨勢進行了系統闡述。

她對澳洲大學學生與未來會計師必備的職業技能的學習情況和掌握程度進行了深入調查。作為國際會計教育領域的知名專家，波特教授致力于協助海內外高校開展商學院認證工作，并致力于推廣在會計教育中融合信息與通信技術（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ICT），以及翻轉課堂、團隊學習等先進教學方法在會計教育中的應用。

二、現代會計教育新趨勢之一：使用大聲思考協議鞏固學生的聲音

“大聲思考協議”①（Think Aloud Protocol，TAP）作為教學手段在高等財務會計課程中的應用是逐漸流行的新趨勢之一。大聲思考協議是一種實驗研究方法，要求受試者在學習過程中與手冊、設備或概念互動時進行交談。他們可以討論學習時的感受，并在進行過程中大聲找出問題和解決方案。研究者使用實驗設施記錄測試結果，觀察者也會做筆記。這些信息可以為改進學習提供重要的反饋，了解學習者如何運用高階思維來解決問題，并收集更多關于人們如何思考和行動的信息。科學研究人員可以使用大聲思考協議來了解更多關于人類認知的知識。通過實驗觀察，研究者可以幫助學習者提高解決問題的能力和對新環境的適應能力，可以幫助研究人員完成諸如為認知缺陷患者或學習障礙者開發有效學習程序等任務。通過使用該協議，研究者可以有效衡量原本為受試者設計的教育計劃是否達到預期理想效果。

合并財務報表是財務會計中通常講授的主題。眾所周知，合并報表的教學內容對學習者構成挑戰，學習者可能難以掌握。在這項研究中，筆者在執行相關教學任務時使用TAP捕捉參與者的即時想法。TAP創造了更好獲取學生反饋的機會，讓教師更直觀地了解他們解決問題的策略和對概念、術語的獨特見解，以及在處理合并報表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的麻煩。使用TAP的動機有兩個：第一，確定在學習合并報表時難以掌握的財務會計概念;第二，設計更多自主適應性的學習資源（Adaptive Learning Resource，ALR），從而更好地幫助學習者掌握概念。這種教學理念源于閾值理論。該理論指出，在學習一門學科的過程中，有些概念一旦被理解，就會改變學習者對這門學科的看法。這些概念被視為“閾值概念”，因為直到學習者“超過閾值”理解它們，才可以對會計學科有更廣泛的了解。Meyer et al.（2003）將閾值概念定義為開辟一種以前無法訪問的新思維方式的門戶。如果學習者在某個領域有空白，那么說明他們還沒有學到足夠的知識來達到這個閾值。

設計和開發有效的教學干預措施需要大量的資源，以及大量的財力和人力投入。Kern et al.（2004）指出，教育專家經常面臨的一個困難是將學習過程概念化，理解學習者所面臨的學習困境。TAP通過提供有關參與者的信息來為更豐富的教學干預做出貢獻，例如提供合并報表中具有挑戰性概念的思路和解釋。如圖1所示，研究者將TAP視為研究項目中至關重要的第一步（第一階段），它將開發一種適應性學習資源以支持學生更好地掌握合并財務報表的概念。TAP中捕獲的數據將告知下一階段。研究者通過使用口頭反饋來幫助學習者確定發現有問題的主題中的關鍵概念，方法是密切注意參與者難以清晰表達的概念，或者是需要教師糾正才能準確掌握的概念。在項目的第二階段，將根據閾值概念理論對已識別出的麻煩概念進行測試。最后在項目的階段（第三階段），把TAP中的數據與其他數據源集成在一起，以開發出豐富而個性化的ALR，例如通過設計ALR中的活動和反饋循環來解決上述麻煩的問題，還可以使用學生口頭反饋來豐富ALR的開發。通過加入干擾性信息（強迫學生對干擾信息和有用信息進行有效識別），創造多元化學習的機會等，ALR旨在不斷強化學生對會計困難概念的掌握。

該研究項目設置在澳大利亞綜合型大學的本科和研究生的第二學年會計科目中，主要教學內容專注于業務合并和合并報表。教師以“控制”為例，說明合并財務報表中的重要概念（有可能成為閾值概念）。最后，有41名學生參與了研究，在學期第7—11周內進行5次30分鐘的TAP。研究者記錄了實驗過程并做了觀察筆記。研究者觀察并記錄了學生在學習四個難點時的行為及反應，包括學生如何解釋合并報表涉及的重要概念，進行收購計算分析，以及做出正確會計分錄等。通過分析學生行為及口頭反饋，研究者發現了教學過程中的問題，例如學生無法把合并報表和已經學習過的其他會計知識進行有效聯系（比如資產重估或公司稅務）。從學生的口頭及正式反饋中，研究者發現參與者普遍表示通過參與TAP，他們對合并報表有了深入的了解。一位參與者明確指出，他對交易發生經過的所有流程有了更好的理解。另一位參與者則表示，他對企業合并業務的性質與概念有了更好的認知。

研究者從而指出，傳統會計教學在涉及合并報表內容時往往著重于機械化的傳授過程，而不是注重于提高對過程的基礎概念的理解。如果學生更專注于從程序上理解合并財務報表，他們會難以對復雜的真實商業合并案例獲得較好的理解。在本研究中有效地使用了TAP，以重新概念化的方式向學生更好地教授合并報表的概念及流程。TAP的應用很好地捕獲了參與者的真實想法，并引起了教師對學生學習阻礙的注意。通過使用TAP，教師可以發現傳統教學方式中難以發現的教學問題，作為教學研究方法，該模式在本次研究中的發現對于課程設置及考核方法等教學管理問題有參考意義。

三、現代會計教育新趨勢之二：提高學生的學習參與度

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策略提高學生在課堂上的參與度在教育研究中引起了很高的關注度。但是，在傳統會計教育中，學生往往扮演著被動和匿名接受知識的角色。被動吸收往往導致學生僅能進行表層學習，無法通過深層學習來系統、完整地獲取知識。本文通過一項在澳大利亞大學的實地調查，報告了研究者如何通過行動研究開發并完善混合學習模型（Blended Learning，BL）來增強學生在大型管理會計課上的參與度。研究結果發現學生的參與度提高了混合學習模型的實際效果。這項研究對會計教育領域有貢獻，提出并驗證了會計教育工作者可使用的有效實施混合學習模型的方法。

Ramsden（2003）認為，教學的目的是使學生自主獨立學習變得可能。對于教育者來說，重要的是要了解學生的學習方式，以便了解哪種教學或教學策略最有效。建構主義是目前廣泛應用的教育理論之一，并具有豐富的經驗基礎。建構主義學習理論指出，學習應該是積極主動的建構過程，學習者根據認知結構主動地選擇、加工和處理外部信息，并對接受的信息進行解釋，而絕非單純地被動接受外部信息。建構主義理論解釋積極地構建和重建知識和學生的學習活動關系。根據Ramsden（2003）的說法，高等教育中的教學方法與學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以教師為中心的教學方法側重于教師在課堂上的自身行為，而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方法則專注于深入理解學生的學習行為。建構主義理論認為，學習者的知識建構是多元化的，是自身經驗與認知的合理化過程。學習環境中的情境、協作、會話以及意義建構過程是學生對所學內容意義建構的重要條件。而意義建構是學習過程的終極目標，學習者擺脫對教師傳授知識的依賴從而建立自身對事物的性質、規律以及相互內在聯系的認知和理解。獲取知識的程度取決于學習者根據自身認知經驗去建構新知識的能力，而不再取決于學習者通過記憶課堂內容的而獲取知識的能力。

學生參與度是一個影響深遠的概念，增強學生的參與度和對學生在課堂上的專注度以及努力學習課程內容的程度有正面影響，參與度的提高將改善學生的學習效果。教育文獻中對學生參與度的定義包括行為、情感和認知參與。學生參與度被認為是影響高等教育成果的重要因素，能夠幫助大學更好地認識學生學習的質量，并理解學生有效學習發生的過程和機制，從而幫助教育單位改進教學管理。使用翻轉課堂模式，騰出課堂教師傳授知識時間來進行更有意義的學習活動是提升學生參與度的有效模式。翻轉課堂的概念不復雜，傳統課堂上教師進行傳統講座的內容通過學生聽預先錄制講座或觀看視頻，異步在線閱讀講座材料而實現。學生可以靈活地確定他們將在哪里或何時觀看或收聽傳輸。在上課時間學生進行更多協作學習以解決問題，實現更高層次的意義建構。翻轉課堂的擁護者們認為，在課堂上用主動學習代替被動學習的模式為授課騰出了更多時間進行有趣的學習，并將傳統的單向傳輸型講座改為有效的教學方法。但是學生可能不喜歡翻轉課堂，因為他們無法繼續習慣性被動地接收課堂上的內容。許多學生可能沒有在線觀看視頻并完成必要的預習認為，然后并不準備積極參加翻轉課堂上的實際操作活動和解決問題的練習。在澳大利亞的高校里，會計課程的教學安排通常由在演講廳進行的講座（lecture）和小教室內進行的輔導課（tutorial）組成。演講廳的布局及硬件設施可能不適合進行團體翻轉教學，而許多會計課程的內容也不適合使用翻轉課堂。研究者提出的建議則是翻轉部分內容，并使用混合學習（BL）。

BL通常被定義為結合了面對面講座和在線學習，但是這不僅僅是講座和在線學習的結合。學生從被動接受授課到主動學習的轉變很重要。例如，被動的在線學習可以促進主動參與上課，因為學生會更好地為班級會議做準備，并且因為在課余時間可以進行互動活動。本文中介紹的教學方法主要目的是減輕學習者在參加講座時的認知負擔，講座中包含的較低級別內容使用在線翻轉以用于學生在上課之前學習，而講座本身則可以側重于解釋及傳輸更高水平的知識內容。

如圖2所示，研究者在實踐翻轉課堂和混合教學時采取了多層次的反饋循環來不斷反思并提高教學效果。在初期階段進行了大量的問卷調查來收集學生對課程的意見并衡量學生參與度，并針對關鍵問題如教學內容過載、學生預習不足等進行了針對性的改變。行動計劃的兩個核心內容為PLM（Pre-Lecture Material）和ARS（Audience Response System）。PLM包含每周上課內容的課件和錄像，并提前上傳到學習平臺供學生預習。而ARS則提供了互動性功能，使用匿名答題等模式檢測學生學習程度并鼓勵課堂參與。研究者記錄了ARS提供的數據，包括參與課堂學習活動的學生人數，以及他們參與答題活動的成績。而學習平臺則記錄了學生預習PLM資源的人數和平均消耗時間等數據，如圖3所示。

根據數據，在課堂上參與學習活動的學生百分比在后期的教學過程中呈現了上升的趨勢。相反的是，預覽PLM內容的學生百分比則逐漸下降。在學期最后的調查問卷中，69%的學生認為PLM對于預習講座內容非常有用，也有助于增進他們對講座的理解內容。71%的學生認為ARS讓他們更容易在課堂上參與，并有83%的人認為ARS有效刺激他們的學習行為，使得他們對講座內容感興趣并幫助他們保持專注在教學內容中。96%的參與者認為通過使用ARS可以提供關于他們理解課程內容程度的即時且有用的反饋給教師。研究者親身觀察到學生在上課期間的參與度大大增加，從ARS收集的數據證實了這一觀察結果。BL模型展示了使用PLM和ARS可以增強有效學生的參與度。

四、使用Excel、Xero和Tableau開發ICT技能

IES 2和AACSB 7等新會計準則的最新實施加強了會計專業學生的信息通訊技術技能需求。《AACSB 2020認證指導原則和標準》包括與教學中的技術相關的標準。AACSB 4“課程”要求大學記錄“現行”或最近通過學位課程完成的常規學年使用的新興技術。AACSB 7“教學效果和影響”要求“教師在其學科和教學方法上是最新的，并且具有能夠將新興技術融入課程中以適應該學科要求的能力（AACSB 2020）。在研究者的單位（西澳大學），學習成果中明確規定學生必須掌握的可轉讓技能是溝通和團隊合作技能。但是，鑒于IFAC和AACSB（例如IES 2和AACSB 7）對ICT技術的重視，將技術技能嵌入到現有的會計課程中對大學非常重要。例如，西澳大學就會計認證的目的向專業會計機構提供了如何將IT納入會計教學的證據。在本文中，研究者介紹了一個會計科目的綜合考核項目，該項目不僅檢測了上述課程目標中的溝通和團隊合作技能，還結合Excel、Xero和Tableau的使用訓練并考核了學生對基本信息通訊技能的發展。

研究者使用Excel來教學生有關電子表格的信息。 Excel不僅被認為主導了公司電子表格市場，并且是學生可以免費試用的軟件②。會計系統則使用基于云平臺的Xero。據稱，Xero在2018年占據了澳大利亞/新西蘭會計軟件訂閱市場47%的份額，并預計到2021年澳大利亞/新西蘭市場的份額將增長到60%。此外，Xero還開發了在線大學教育學習平臺。盡管Xero在基于云的會計應用程序中占有在澳大利亞/新西蘭和英國的會計市場中相當大的份額，它面臨著來自其他提供商，例如Intuit（在美國）和Sage（英國）以及這些地區的學者可能會考慮使用替代平臺。最后，研究者選擇Tableau作為數據可視化平臺，主要是因為它為全球的教育者和學習者提供了一個免費學習平臺。西澳大學的學生發現，Tableau直觀且易于使用。這項作業的特定學習成果旨在發展技能，以記錄會計數據、匯總數據，使用用于準備報告的會計軟件，以及其他分析功能，例如債務人/債權人以及可視化的使用軟件來顯示結果。

該考核項目是一項綜合性實際操作，包括評定部分和非評定部分（學生需要完成但不會獲得分數）。第一部分評定在第八周上交的個人部分（學期為12周），第二部分是第十一周上交的小組作業。學期初（第三周和第六周）的兩項非評定部分的設定目的是支持虛擬團隊技能發展以及電子表格技能訓練。

在第三周，研究者要求學生使用可用的協作工具（Microsoft Teams）向團隊成員進行自我介紹。這實現了該課程的計劃目標之一，即發展團隊協作的能力。在線環境意味著學生必須學習如何在虛擬環境中建立工作團隊并合作完成任務。研究表明，只要精心設計，學生就對可協作完成在線活動的滿意度和感知的學習程度要比單獨完成的活動要高。為了協助團隊的建立和組織，團隊成員必須就他們的團隊達成一致的團隊目標和基本職能，并向團隊提交一份一頁的團隊契約，團隊契約有助于為虛擬團隊的運作建立基本規則。

在第六周，團隊需要使用Excel準備了一份數據輸入工作表。沒有Excel經驗的學生需要使用自己的時間在LinkedIn學習并完成Excel課程。學生被要求使用高級Excel功能，例如轉置、格式設置、條件設置格式化、凍結窗格和查找功能（VLOOKUP）。一旦準備好工作表，學生就可以參照Excel工作表中來分析對各種業務交易會計方程的影響。在將交易記錄為借方和貸方之前使用工作表可以使學生從概念上理解數學方程和會計方程等術語及知識，旨在促進更深入的學習。他們還被要求在日記賬中記錄交易，將日記賬記入分類賬，并準備試算表來固化Excel練習（在Excel中進行手動處理）。第八周的個人作業將向學生介紹基于云的會計平臺，并加強他們對會計周期的了解。學生將在Xero中建立公司并記錄一個月的交易，包括調整條目。學生將調整后的試算表余額導出到Excel，準備工作表以完成結賬，并準備財務報表。第十一周的團隊作業側重于財務報表分析。該任務向學生介紹了數據可視化平臺。團隊收到兩家公司的財務數據集，必須使用Excel計算財務比率。團隊將Excel數據導入Tableau，并準備有關盈利能力、效率、流動性和償付能力的儀表板。最后，團隊使用Word編寫報告，其中包含Tableau儀表板，他們在其中分析公司的績效和財務狀況并向管理層提出建議。

這個考核項目的設置旨在實現多個學習目標，包括ICT技術在初級會計課程中的應用以及培養學生團隊協作能力及溝通能力等。研究者指出，雖然課程反饋非常正面，學生也明確表示通過學習課程自身ICT知識和通識能力均得到了提高，但是研究者無法確認整合ICT技術平臺的學習經驗是否能夠提升學生的未來就業能力。課程評估所展示的正面結果在一定程度上缺乏客觀性。類似的整合型考核項目的教育作用需要未來更多的實驗數據去驗證。

五、結語

在智能化會計和全面數據化的大環境下，會計崗位不能單單滿足會計業務能力和從業資格證書的基本要求，還應當具備IT等相關技能和掌握人工智能技術。會計教育必須跳出會計信息的計量與處理等即將被人工智能取代的技術性知識的傳授模式。加強概念掌握，對綜合性數據應用及處理，以及將會計信息運用于實際管理的實踐需要強化。根據波特教授的新觀點可知，西方大學一方面在現有會計課程中積極整合科學技術，另一方面高度重視學生學習方式及效果。

從澳大利亞會計教育模式變遷軌跡來看，盡管新技術對會計教育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但是始終不變的是“以學生為中心”的改革思路，遵循“技術為表，會計為本”的原則，對會計專業內容和教育模式進行循序漸進的更新和揚棄，在此過程中，重視學生的參與度和沉浸式體驗感。在對學生進行技術錘煉的同時，堅持人的稟賦和比較優勢，不與機器爭崗位，而是堅持人機共生，人與人工智能各司其職，相得益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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