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梅
“你這孩子,明天就要考試了還有心思在這里看閑書!你能保證自己考到理想的分數嗎?快回教室做題去!”學校走廊里,一個二年級的學生捧著本書正讀得津津有味,教師的一聲令下,小家伙只得戀戀不舍地把書放回了原處。
走廊的那一端,目睹了這一幕的我心頭倏然一沉,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所謂“閑書”二字,會不會在學生頭腦里留下太深的印痕,會不會就此輕薄了閱讀在成長心靈中的厚重分量;更不知道“分數”這一概念會不會變成年輕生命唯一的關注或追求,會不會在某一天演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那棵稻草”。
其實,這天的際遇實屬教育之中的尋常,它突然引發我關注與思考的根源還在于近日所耳聞、所目睹的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前段時間在城市書房進行公益指導時,我發現許多學生求助的關于寫作問題都應該是教學中的基礎性問題,但從他們的反饋中得知,現今教師已經基本上不講寫作了,主要把時間用來背知識點、磨練習題。一往深里探究才知緣由:現在考試中的作文分差不會很大,而且要提升寫作能力是慢功夫,遠不如多做幾道題更富成效。于是,作文教學成為一片被忽略的“分荒”,甚至有教師鼓勵學生去百度同題文章,記住寫作套路。或許我無法目見這一急功近利的做法所產生的惡性成長影響,但近前可睹的卻是越來越多學生的寫作淪入了庸俗的格式化——要么內容大同小異,了無新意;要么辭藻浮夸華麗,缺少“干貨”。
另一件事是與朋友去學校參加活動后回來所發的感慨有關。“本來是去參加了個A活動,結果發現會場上電子屏一直在切換著不同的標題,原來這一個場里可以產生不同的‘教育新聞呢,現在的教育……”很是無奈,又很是憤慨,朋友說:“現在大家都只關注眼前的熱鬧宣傳及應和,不知道有多少人還會去遙望一下成長所指向的未來呢?”
成尚榮先生在其著作《兒童立場》一書中指出:“身為教育人,我們往往會給自己畫一個圓圈,于是,便會從來無法超越這個圓圈,從來看不到它外面的東西,把自己封閉在了一個私密的世界里。”是呀,在這個越來越講究教育效度卻也越來越趨于封閉的圓圈里,有錙銖必較的分數,有你追我趕的排名,有為博眼球的花樣百出,卻很少有人去想過生命成長的延伸與可能,很少有人去關注教育之中那些影響未來成長的根枝節杈。
猶太人口口相傳的《塔木德經》中曾經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天,霍尼在旅行途中見到一個男人在種角豆樹,就問他:“這棵樹多久才能結出果實?”那個男人回答說:“70年。”他接著問:“你肯定自己能再活70年嗎?”對方回答說:“世上到處都有成熟的角豆樹。既然我的祖先為我栽樹,我也該為我的孩子栽些樹呀。”為孩子栽樹,其實就是為未來栽樹!那些在關注分數之外更關注孩子全面發展或興趣呵護的行為,那些肯花上慢功夫去一點點培養孩子某種能力的行為,那些少一些喧聲奪勢的浮躁多一些貼近成長關照的行為,不正是在栽一棵屬于未來的樹嗎?遺憾的是,現在的很多教育行為,都缺少了埋下一粒種子或者深植一段根然后守候成長的耐心和卓識遠見,總想用最快的速度生出一枝花或生出一樹果來。沒有根、缺少干的所謂收獲,和塑料花、虛幻果實在是毫無差別。
孔子的學生樊遲問孔子:“什么是‘知(智)?”孔子回答:“知人。”知人者為智!我們所面對的學生,是一顆顆蘊含了無限可能性卻又千差萬別的種子,根據種子的特性選擇合適的土壤及恰當的播撒時機,根據種子萌芽后的發展需求施以必要的光照水肥,根據種子生長中的際遇予以恰當的引領照拂,這任何一個環節都有著指向未來的美好朝向——成長和收獲,這是知人,否則任何只求當下無視未來的裹挾著孩子狂奔的行為,都是偏離了對人性關照的功利之舉。
“使沙漠顯得美麗的,是它在什么地方藏著一口水井。”使教育美麗的,是每個孩子身上都蘊藏著無限可能。為人師者,最正確的立場應該是立足當下,朝向未來,這個立場就叫兒童立場。
本欄責任編輯?王思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