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詔,任文明
(蘭州大學 甘肅 蘭州 730000)
當前,中國社會發展的主要矛盾已經發生了變化,人民生活水平顯著提高,但國家社會經濟發展中不平衡不充分的特點依然突出。在脫貧攻堅的背景下,農村群眾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極大改善,但農民的收入結構還存在不足,經營性收入和工資性收入是農民的主要收入來源,財產性收入收益低,在總收入中的占比較小,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制約農民進一步增加收入的短板。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探索農民增加財產收入渠道”。“十三五”規劃綱要強調“激活農村要素資源,增加農民財產收入”。在當前社會背景下,增加農民的財產性收入是拓寬農民增收渠道、優化農民收入結構的有效手段。
X 村位于Z 縣M鎮東南部,地形以山地丘陵為主,地理位置上處于3 個鄉鎮的交界處。目前,X 村共有人口270 戶1 442 人,其中流動人口在700 人左右,村內常住人口低齡化和老齡化較為明顯。村內可利用耕地面積約為160 hm2,實施土地流轉約66 hm2,流轉土地用于發展特色種植業。村內種植農作物以玉米、洋芋和小麥為主。自2013 年深入開展扶貧工作以來,該村的貧困發生率由2013 年的29.2%下降到2019 年的0.83%,脫貧效果顯著,基本完成了脫貧攻堅任務,見圖1。
在我國農村,村民的土地資產主要為農業用地和宅基地兩種。在具體扶貧過程中,X 村根據村內實際情況和發展瓶頸,圍繞土地整治開展脫貧工作。該村充分利用農民對土地資產的承包權和收益權,釋放資產潛力,提高土地資源利用效率以增加農民收入。受地形影響,X 村耕地面積破碎,一個農戶的耕地往往分布在不同地方,播種和收割的運輸時間較長,成本較大。長期以來,農田收益低下,自然資本薄弱,為謀求生計,村內外出務工人員多,土地撂荒較為嚴重。在個人承包的土地利用模式下,土地零散分布,浪費了大量人力資本,同時資產的實際效用難以得到有效發揮。
為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增加村民收入,村集體鼓勵農民進行土地流轉入股,將土地使用權轉讓給村內的合作社,再由合作社在企業的指導下進行規模化經營,發展特色種植,每年在土地租賃租金的基礎上,根據合作社和企業的收益,農戶還可以得到分紅。
在政府的政策支持下,X 村對本村的房屋進行了改造,對于房屋整體結構較好的住戶通過資金補貼加以維護,對于居住條件簡陋、居住地分散的村民進行了異地搬遷,總計搬遷64 戶,其中建檔立卡戶搬遷22 戶,同步搬遷42 戶。原宅基地收歸集體復墾并配股入股,土地收益歸集體所有,對于搬遷的新居,村集體計劃在征求村民意見的基礎上,對長期在外打工的村民的新居進行統一管理,用于開發民宿旅游,并按照一定的比例對房屋主人予以分紅,提高村內房屋的利用率。
X 村以村內特色產業發展為主線,以土地整治為重點,通過村民資產入股的方式,拓寬了村民的收入來源,推動了村內產業的發展,見圖2。目前,對于資產入股合作社的家庭,其人均財產性收入遠遠高于甘肅省農村的平均水平。
阿瑪蒂亞·森認為,市場與自由之間存在一種基礎性的關系,在保證所提供機會合理分享之下,市場機制有助于減少社會不平等與促進減貧[1]。在財產性扶貧中,通過引入市場機制并通過精準扶貧的方式有利于為貧困戶提供符合其自身特征的經濟條件和獲取資產收益的透明性保障,也充分體現了市場對貧困戶可行能力的促進作用。基于這一視角,X 村財產性扶貧的具體特征體現如下。
不同于我國東部經濟發達地區農村在城鎮一體化發展進程中直接依靠房屋出租和大棚租賃獲取財產性收入的路徑,X 村的財產性收入難以直接依靠城鄉協調一體化發展加以提升。同時,對于外出務工的貧困戶而言,其在村內資產激活的經濟條件因其離開農村而難以有效利用。受限于城鄉二元化,外出務工的貧困戶很難享受到城鎮的社會保障,社會機會受到擠壓[2],個人的社會資本和經濟資本難以得到有效利用。因此,在進行財產性扶貧的過程中,農村發展的內生動力顯得尤為重要。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產業興旺是解決農村一切問題的前提[3]。農村產業的發展可以為村民穩定收入實現致富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和有力的保障,從而促進農村資源的有效整合,帶動財產性收入的增加。
X 村根據自身實際的發展基礎,以符合本村特點的產業為支柱開展財產性扶貧工作。一方面,村民利用資源進行投資入股為產業發展提供了資本積累,有利于村內產業發展壯大,形成規模效應增強競爭力。另一方面,產業發展是村民股份保值增值的前提,農村產業發展為財產性收入增加提供了穩定的條件,推動農戶資產得到更高效的利用。
合作社兼有資產股份合作和產業合作兩種形式,實現了村民勞務、技藝、資金等多種要素的有效整合,合作社的主要職能是提供村民與龍頭企業之間的中介服務,即通過農村股份合作社與當地農戶達成的入股協議,將入社農戶的資產進行整合,之后轉給村內的經營大戶或者引進的企業等經營實體進行經營管理,合作社按照與經營實體簽訂的合同獲取收益并向入股農戶和集體分配收益,見圖3。同時,合作社在企業的指導下,整合內部人力資源參與發展村內產業。在合作社模式下,合作社作為貧困戶和村內產業企業對接的紐帶,其中介服務為村民財產性收入增加和企業運作經營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參與農村經濟發展的過程中,經營大戶和引進企業通過與代表村民利益的合作社進行直接對話,有利于降低其參與村內產業發展的交易成本,合作社在此過程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本土優勢。此外,在進行貸款融資時,合作社可以依托政府政策的支持并通過集體擔保的形式整合社會資源、把握社會機會,為壯大集體經濟發揮重要作用。
財產性收入是一種衍生財富,其前提是對財產的占有[4],村民自身所有的資產是財產性扶貧的基礎,自身資產的差異會對扶貧效果產生影響。由于貧困戶自身所具有的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等生計資本不同,所以在利用其自身資產開展扶貧項目時扶貧效益存在較大差別,表現為貧困戶自身的初始資本影響著在給定社會條件下其能力的進一步提升。
X 村花椒公司在對農民土地進行流轉租賃時,更傾向于租用面積較大的陽坡農田,處于陰坡、面積破碎的農田則較少租用,同時,根據土質情況的不同土地租金亦有不同。對于承包地處于陽坡且土質優良的農戶來說,其獲取的土地流轉收入比土質較差的農戶多。在土地流轉之后,農戶可以通過外出務工或者在村中企業打工的方式增加勞務收入,進一步改善生活,而對于承包地破碎且多處于陰坡的農戶來講,其本身種植收益較低,破碎的土地增加了村民的種植成本,“靠天吃飯”的種植模式讓每年的種植收益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因此,家庭資源稟賦較好的農戶相比資源稟賦較差的農戶,在脫貧中面臨著因稟賦差異帶來的收入差距。
現階段,X 村的合作社已得到一定的發展,合作社在促進村內產業發展、增加村民收入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合作社發展初期,貧困戶大多數在扶貧工作的統一安排下參與股份入股,對合作社模式認知有限,對自身擁有的權利并不明確,但隨著合作社運營模式的日漸完善和扶貧工作的進一步開展,作為受益主體的村民將會更加關注自身投股入股的權屬收益,對實現資產增值的經濟條件和透明性保障表達更多的利益訴求。這就要求合作社和企業運用市場經濟思維采取更加規范透明的經營制度進行發展,保障村民財產性收入權益。
同時,在后脫貧時代,政府在農村扶貧增收中的職能逐漸發生變化。在合作社和產業的可續持續發展中,村內各主體在鞏固脫貧成果中的作用將日益明顯,政府“輸血”向村民自身“造血”的轉變亦使村民所擁有的可行能力顯得尤為重要,這就要求農村各經濟主體加強對市場的認知、適應市場發展、主動開辟投資融資渠道,實現資產保值增值。
當前,X 村脫貧效果很大程度上體現的是貧困戶經濟能力上的脫貧,距可行能力上的脫貧還有一個較長的過程。農村軟、硬件條件不佳,難以吸引企業投資,村民自身發展動力不足,合作社管理體制不健全等主客觀因素制約農民可行能力提升和生計資本積累的問題仍然突出。在今后的農村發展中,如何充分發揮農戶資產在促進增收中的持續性作用、實現脫貧攻堅成果與鄉村振興戰略的有效對接是后脫貧時代需要思考的問題。基于X 村財產性扶貧的路徑特征和尚存在的不足,提出以下建議。
土地和宅基地作為農民重要的資產,在促進財產性收入增加上有重要作用,農村基礎設施的完善有利于促進土地收益增加。
現階段,X 村的農業基礎設施相對比較完善,但在適應現代化農業發展模式上仍存在較大短板,受自然環境影響,農村土地集約化利用程度不夠、道路修護不到位、承包地間的田埂占用耕地資源等都在很大程度上造成耕地資源統籌利用困難。
另外,在互聯網時代,村內特色農產品和產業缺乏有效途徑加以宣傳,農村科技型基礎設施缺乏等都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資本下鄉和村內產業發展。財產性扶貧作為依靠村民自身資產進行扶貧增收的手段,需要動員各方力量完善農村基礎設施,為農村增強吸引力以發揮資產的財產性功能創造良好的條件。
居民金融知識水平對于財產性收入的高低有顯著影響[5]。調研中發現,當前X 村農民的整體文化水平較低,在脫貧增收上對村集體和政府的依賴性較強,對于資產折算入股合作社尚缺乏清晰認識,金融理財意識薄弱。
同時,由于缺乏足夠數量的“農村精英”,合作社和村辦企業存在人才瓶頸,農村勞務輸出現象加深了這一不足。因此,在后扶貧時代,通過精準培訓、完善農民再教育體系以增加農民緊跟社會發展的社會機會、提高農民可行能力,從而為村內合作社和公司企業培養本土人才,是推動財產性收入進一步增加的重要手段。
脫貧攻堅背景下,農村發展的經濟效益受到高度重視,但在推動經濟發展的同時,關注指標、數量的問題也造成了農村扶貧過程的盲目性,村內合作社運營模式松散、土地流轉過程非程序性、新舊宅基地布局不合理等問題較為突出,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村民對資產投資入股認知混亂和經營實體運轉無序,影響了農民和集體資產經濟效益的發揮。
從整體來看,脫貧攻堅進程彌補了農村的絕對短板,但農村為農戶提高可行能力提供的發展環境還不夠,即農村環境尚未形成促進農戶發展和生計資本增加的長效機制。因此,綜合利用各種經濟社會條件,在現有的基礎上加強對農村發展布局的統一規劃、整合農村合作社資源以實現資源的統籌利用、進一步規范農村合作社企業的運營模式,對于資產增值的可持續性具有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