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

今本《周易》分為《易經》和《易傳》兩個部分,《易經》是一本占筮之書,主要內容包括卦名,卦象,卦辭和爻辭。《易傳》是戰國以來形成的解釋《易經》的著作,總共有七種十篇。通過《易傳》的解釋,原本的占筮之書呈現出了哲理化的傾向。《系辭》是《易傳》中的重要一篇,其主要內容是通論《周易》和筮法的大義,解釋時并非逐句分析《周易》經文,因此與其他篇目相比較更有哲理性,在易學史和哲學史上影響很大。《系辭》以陰陽說解釋《周易》和筮法的原理。通過對《易傳·系辭》陰陽觀念進行探討,有助于從整體上把握《周易》的基本原理,并探尋《周易》哲學的理論范式。

(一)筮法中的陰陽
《系辭上》說:“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這里講占筮的情況,從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的演變中論卦畫的變化,變化的基礎是奇偶數的變化,陰陽二爻的變化。這種變化是怎么表現在筮法中呢?在行筮過程中,蓍策進行參合比伍、錯綜統合,從而實現卦爻象數的參合交互的有機變通(張克賓:《從文辭到象數:論〈系辭傳〉“參伍”“錯綜”說的意義衍生》,《周易研究》2019年第1期)。這也就是說,從卦畫的基本單位看,陰陽是每一卦組成的基本單位,陰陽通過陰陽兩爻的變化表現在筮法中,其變化的機理通過奇偶數的變化表現出來。《系辭下》稱:“乾坤其易之門邪?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乾作為純陽卦,坤作為純陰卦,兩者相互推移形成了六十四卦。陰陽二物構成了《周易》的門戶,陰陽也是構成六十四卦的基礎。《系辭下》又指出:“陽卦多陰,陰卦多陽,其故何也?陰卦奇,陽卦偶。”這里講八卦的性質,而陰陽也是一種分類方式。按照陰陽的分類原則,八卦被分成了陰卦和陽卦。陽卦分別是震卦、坎卦和艮卦。陰卦分別是巽卦、離卦和兌卦。陽卦的共同點是由兩個陰爻和一個陽爻組成,陰卦的共同點是由兩個陽爻和一個陰爻組成,由此可以概括為“少卦原則”。以上六子卦被分成了陰陽兩種卦。按照這樣的分類原則,六十四卦總體上也是三十二個由對立面組成的卦,也是一陰一陽(黃寶先:《試論〈易傳〉的基本哲學范疇》,《周易研究》1998年第2期)。
陰陽能夠作為一種分類原則,是來自將陰陽看作為兩種不同性質的變化。《系辭下》稱:“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系辭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這一段講卦和爻的變動,認為這種變動來源于陰陽二爻的相互推移。八卦所代表的八種物象存在于八卦中,將八卦相重合后,卦會發生變化,爻的變動也包含在其中。“剛柔相推”揭示了卦象和爻象的變化來源于陰陽二爻相互推移。這種相推,不僅包括陰陽二爻互變,而且還包括上下往來,彼此消長。所以,陰陽還指卦和爻的變化,具體表現為陰爻變為陽爻,本卦變為之卦。由于陰陽能夠被看做兩種變化,由變化的衍生,陰陽也就能夠作為分類的依據,可見,《周易》的基本原則就是陰陽變易,離開了陰陽變易,也就沒有《周易》的變易法則(施炎平:《〈周易〉和中國古代陰陽矛盾學說》,《周易研究》2001年第3期)。
(二)自然界中的陰陽
對于自然界中陰陽的描述,《系辭》上也有鮮明的體現。“是故剛柔相摩,八卦相蕩。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這一段講自然界的變化。通過將筮法中陰陽相互推移的特性延伸到對自然的界說,比如在說氣候變化時,雷霆和風雨相互變化說;日月變化時,日月運行一來一往。節氣變化時,寒暑一來一去,相互推移。陰陽的相互推移是自然界發生變化的動力。“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這一段是對自然界中自然變化的解釋,認為晝夜更迭、日月更替、四時變化、寒暑交替、尺蠖和龍蛇的變化等現象都是依靠陰陽相互推移、互相感召而形成的。人處于這樣的變化中,應該順應這樣的變化,研究陰陽相互推移的精義,實現致用的目的。事有所受利,身有所安定,從而實現提高道德水平的目的。除了陰陽相互推移的精義,都不必追求。窮盡變易的道理,便是最高的德性。這樣便不存在“天下何思何慮”的情況。這一段文字將陰陽相互推移的變化從自然界推移到了人類社會。這里的陰陽是指自然界中陰陽相互推移過程中不變的規律與準則。
(三)人類社會中的陰陽
當自然界中不變的規律與準則落實在人類社會上時,便成為了維持社會穩定的社會秩序。《系辭下》稱:“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陰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這是以社會現象說明陰陽的性質。它認為君為陽,民為陰,那么就是君子之道;君為陰,民為陽,便是小人之道。這種看法將承乘說運用到人類社會。此說認為,一卦中的兩爻,在下者為承,在上者為乘。當陽乘陰,陰承陽時為順,便是吉利。當陰乘陽,陽承陰是為逆,便是不吉利。其目的在于論證封建社會制度的合理性,主張君應該統治民,民應該接受君的統治。當這種不變的規律與準則落實在宇宙論上時,《系辭下》稱:“乾坤其易之門邪?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將占筮中的陰陽引向形成天地萬物的陰陽二氣(陳鼓應:《〈易傳·系辭〉所受莊子思想之影響》,《哲學研究》1991年第4期)。正是由于陰陽二氣的相互推移,最終形成了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系辭下》稱:“天地,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也就是氤氳,表示陰陽二氣相互交融的狀態。這里,陰陽作為構成天地萬物的陰陽二氣而出現。有學者稱,這時的陰陽具有了實體的概念,在秦漢時期廣為流傳和發展,是當時自然科學重要的指導思想(黃寶先:《試論〈易傳〉的基本哲學范疇》,《周易研究》1998年第2期)。
從以上對《系辭》的分析可以看出,《易傳·系辭》陰陽所指有自然界中的陰陽二氣,陰陽二氣流動,認為陰陽指形成天地萬物的陰陽二氣。筮法中的陰陽二分法,陰陽變易,認為陰陽是宇宙間一切事物和現象的構成要素和陰陽之間的相互推移所生的變化和傾向。從儒家倫理的角度論述陰陽的作用,為儒家的仁義學說尋找到了形上的依據,從而實現了天道與地道的統一。《易傳·系辭》中的陰陽是一個變化發展的命題,《系辭》從自然界中提取了陰陽的思想,再用陰陽來說明筮法的變化,最后將其抽象化以作為人類社會中的規律與準則,這是一個由具體到抽象,由個別到一般,由個性到共性的過程,同時也反映了當時人們思維由簡單到復雜、由粗糙到精細的發展過程。
(一)一陰一陽之謂道
首先,“一陰一陽”確定了以陰陽為基礎的天地萬物的法則。“乾坤其易之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陰陽二氣的相互作用是天地萬物形成的基礎,一陰一陽之謂道也就是陰陽二氣的流動變化。同時,這種法則也是圣人效法的依據,“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則之。天地變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兇,圣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辭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兇,所以斷也。”(《周易·系辭上》)陰陽的相互變化,造成了天地萬物的出現和變化,圣人通過觀察,效法其變化,于是制作了卦爻象,以其作為判斷吉兇的依據。
其次,“一陰一陽”可以解釋為又陰又陽,也就是有陰就有陽,有陽就有陰,陰可變為陽,陽可變為陰,這就是道(朱伯?:《易學哲學史》,北京:昆侖出版社,2009年版,第88頁)。也就是說“一陰一陽”將事物的種類分為了兩類,指出任何事物都存在著對立面,其形式便是“一陰一陽”。表現在爻畫中,陰爻和陽爻相互依存。在卦畫中,陽卦和陰卦,本卦和之卦相互依存。在卦序中,上卦和下卦相互依存。在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天地,日月,寒暑,晝夜,剛柔,明暗,進退,男女,君臣,君子小人等等,都是相互依存的關系。這些都是《系辭》對于對立觀念的普遍性認識。
另外,“一陰一陽”指出事物本身具有陰陽兩重性的特點。在《易傳》的作者看來,這種特點來自體悟宇宙生成的過程。“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這是講宇宙生成的過程,《周易》第一次把太極作為宇宙生成的根源,兩儀指天地或是陰陽,四象指春夏秋冬四時,八卦是指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卦相應為天地雷風水火山澤世界八種基本現象。太極生出天地(陰陽),天地(陰陽)生出四時,四時生出八卦,八卦所代表的世界基本現象相互交合,從而演化成萬物。這里,宇宙是一個不斷分化的過程。之所以能夠分化,是由于太極本身作為天地未分的統一體,本身便存有矛盾的兩個方面,這就是陰和陽,乾和坤。隨著其不斷的分化,出現了四象和八卦。《易傳》通過揭示陰陽之氣對立統一運動變化之道,解釋了宇宙本根———太極(精氣,元氣),氣化出天地之后,進而又闡明了其化生萬物的過程。從理論思維來說,這是指出事物存在著兩面性,在認識事物時既要看到陽的一面,又要看到陰的一面。事物本身所具有的陰陽兩重性推動著事物的變化,也是中國古代內因論的鮮明體現。
(二)剛柔相推而生變化
“一陰一陽”的事物變化源于陰陽相互作用。“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周易·系辭下》)這是講由陰陽所引起變化的主要特征,即變化的永恒性以及陰陽發生變化的原因,剛柔相推的過程,也是對立面相互感召的過程。比如咸卦,卦象為兌上艮下,兌為柔,為少女;艮為剛,為少男,表示男女結合,同時也表示天地相互感召,形容天地相交之象。“圣人設卦觀象,系辭焉而明吉兇,剛柔相推而生變化。”(《周易·系辭上》)剛柔的相推也就是陰陽二爻的相互推移,陰陽二爻的相互推移造成了這個卦象的變化,其吉兇也就發生了變化。《周易》的基本原則就是陰陽變易,離開了陰陽變易,也就沒有《周易》的變易法則。事物總是處于不斷的變化過程中,只要對立面的推移和轉換沒有窮盡,那么事物也將不停地發生變化。可見,以陰陽相互感應來說明天地萬物的生成與變化是以陰陽解釋天地何以生成和變化的關鍵點。《系辭下》:“天地,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言致一也。”這一段說陰陽二氣相互感召,男女二人相互感召,萬物才得以產生。如若三人出現,便不能相互感召;一人時易受到其友伴的感召。而當不能相應時,也就是不能相互感召,便會出現爭斗。如《彖》在解釋暌卦時稱:“二女同居,其志不得行。”從卦畫上看,暌卦離上兌下。按照取象說,離為火,兌為水。火焰向上,水流向下,二者沒有交互,也就是沒有感應。按照取義說,離為中女,兌為少女,二女同嫁一夫,也沒有相互感召。之所以說其志不得行,就在于沒有相互感召。所以說相互感召推動了事物的變化。將變化的原因理解為“剛柔相推”,其實是對應位說的發揮。此說認為,在爻位中,初爻與四爻,二爻與五爻,三爻與上爻有應。在陰陽爻中,相同則不應,相異則有應。有應則吉,不應則兇。此說的出現除了解釋卦爻辭的吉兇外,還為“剛柔相推”的說法找到了依據。
事物變化的過程是一個相續的過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周易·系辭下》),認為事物的變化總是不停的,當一種變化到達極點時,勢必會發生新的變化,其變化必將延續下去。換句話說,事物總是處于不斷地變化過程中,只要對立面的推移和轉換沒有窮盡,那么事物也將不停地發生變化。但是這種變化并不是一種單一的、線性的變化。它是由陽推動,陰承接,兩者在交互過程中形成的,兩者缺一不可,不存在主要、次要之分。不同的只是兩者的作用不同,陽為主動,陰為被動。也只有兩者共同發揮其作用時,變化才會發生,變化的格局才能延續。比如周敦頤稱:“天陽以生萬物,天陰以成萬物”(《周敦頤集》,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23頁)。朱熹稱:“陰陽者,造化之本,所不能無。”(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第1735頁)陰陽發揮主動的作用,共同推動事物的變化。一旦兩者作用發生改變,格局也將發生變化。就如同坤卦《文言》稱:“陰疑于陽,必戰。”陰陽在交互過程中的平衡性遭到破壞,最終兩者勢必發生激烈爭斗,就改變了變化的格局。
當剛柔相推表現為不相應時,剛柔之間則會發生矛盾,而要解決這種矛盾便需要進行變革,從而達到剛柔相應的局面,用剛來支配柔,以柔來順應剛。這也就是說當這二者之間的矛盾達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時,就要順乎天而應乎人,主動地進行變革,以實現新的變通,否則,便會阻礙事物和社會的發展。“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周易·彖傳》)這說明事物在發展過程中斗爭是不可避免的。當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時候,通過進行變革的方式,達到一種更高的剛應柔、柔順剛,剛柔協調的理想程度,也就是如《象》所稱“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三)易以天地準
“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周易·系辭上》)這是講《周易》對整個宇宙、整個世界的描繪,其中包含著宇宙和世界變化發展的奧秘,圣人可以從中找到判斷吉兇的依據。其判斷吉兇的依據在于天地與人的相關性。“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周易·系辭上》),認為天地的變化,不僅有自然的因素,還有人事的因素,因此有可供效法的地方。《系辭上》稱:“夫易,圣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這里,“幾”指細微的變化,變化的兆頭,其意義在于通過知道變化的兆頭判斷吉兇。因此,圣人能夠研究變化的神妙,通曉天下的規律,成就天下的要務,圣人所為能夠隨變化一樣迅速而實現。
通過蓍草和爻象的變化發現變化的兆頭,從而做出判斷,其目的在于除兇避害。“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這里強調君子如何處理安危的問題,認為君子身處安全的情況下不會忘記危險,國家治理安和的時候能意識到避免混亂,所以能夠讓自己和國家持續長久。因為唯有能夠如此的人,才能夠見“幾”而作,在發現事物變化苗頭的時候,才會采取合適的對策。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有危機意識。《系辭下》:“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這講《易》的作者制作《易》的原因,認為作者的憂患意識促使其創作了這一部作品。可見,《周易》本質上就是一部憂患之書,其中包含了許多憂患的思想。比如:“潛龍勿用”,“終日乾乾”,“閑邪存其誠”等等,這些都充滿著憂患意識。除此之外,“謙”也是一種重要的態度。《謙卦·彖辭》說:“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人道惡盈而好謙。”這里講天道的規律是虧損盈滿而增益謙虛的,地道的規律是改變盈滿而流向謙下的,人的心理是厭惡盈滿而愛好謙虛的。從哲學上來看,這段話試圖將天道、地道與人道統一起來,通過探討前面的自然現象,將“謙”的態度落實在人事生活中。這種以自然現象比附人事活動的方式同樣透露著自然現象與人的社會活動存在著相關性,認為人的行為活動能夠在自然界中找到依據,也就是所謂的“易與天地準”。
長期以來,以陰陽的角度認識事物的變化和發展,已成為中國人觀察和解釋世界的獨特方式。在陰陽觀的視野下,紛繁復雜的社會現象被抽象為兩個對立又相互依存的方面,社會發展的動力被解釋為陰陽的相互推移。當陰陽相互推移產生變化的規律上升為宇宙普遍的、根本的規律時,無疑提高了當時人認識事物變化發展的思維。按照陰陽分類的原則,社會萬象被包羅于《周易》哲學中,形成了一個較為全面但尚很粗糙的體系,這便于提高人們對于世界變化發展的認識。在學術史上,陰陽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比如西漢時被董仲舒和《白虎通議》解釋為“陽尊陰卑”、“陰得陽而序”的秩序不可改易,進而宣揚“天不變,道亦不變”的主張。晉代玄學派的易學家韓康伯將“一陰一陽”解釋為“無陰無陽”,將“道”解釋為虛無實體,取消了陰陽的對立。宋朝張載“一物兩體”、“感而后有通”的矛盾學說,邵的“一分為二”,清初王船山的乾坤并建理論,以及當代熊十力先生的《乾坤衍》中都有陰陽思想的影子。可以說,陰陽思想是中國古代思想“逆生長”的最好體現,無數的古代學者以陰陽為核心,不斷地吸收前代學者的思想,最終成就自己的思想體系。因此,陰陽是中國哲學和易學的重要特色,它深刻影響了中國古人認識世界的思維方式與中國學術思想體系的理論建構。
盡管說《系辭》的陰陽思想包含著對立統一的規律,但是它還是一種直觀、樸素的思維方式,還存在著許多不科學的地方。這主要是由于《周易》經文本身是一本占筮書所造成的,里面包含的是對過去許多經驗的總結,其思想基本上建立在直接的觀察基礎上,并非出于科學的論斷,這主要是受到當時社會科學水平的限制。每一個時代的作品都可以看作每一個時代的縮影,《易傳》也不例外。《易傳·系辭》的陰陽思想表現在家庭、政治關系中,其目的無疑在于維護封建等級的隸屬關系,提倡尊卑有序,君臣父子夫婦各正其位。它認為尊者為陽,卑者為陰。尊者處于陽位則為吉,尊者處于陰位則為兇。這種認識只是當位說的表現,主張尊者要靠卑者來侍奉,卑者要順從于尊者,這是應位說的表現。主張卑者應該處于尊者之下,不能凌駕于尊者之上,這是承乘說的表現。目的在于通過當位說、承乘說、應位說論證封建統治秩序的合理性,維護社會尊卑等級秩序。對于這一部分,《系辭》以陰陽思想比附社會秩序,在今天看來無疑存在著很大缺陷,需要我們進一步加強認識與冷靜審視。
《易傳·系辭》從自然界、人類社會紛繁復雜的現象中提取了陰陽的思想,將“一陰一陽之謂道”提高到了天地萬物形成的高度,以“剛柔相推而生變化”解釋天地萬物何以發生變化,以“易與天地準”為人實現“圣人之道”指明了途徑。這三個方面構成了陰陽變化的基本原理,為人們勾勒出了一個包括天、地、人三才的世界模式,在這個模式里天道與人道、自然與社會是和諧的。在社會結構中,君臣相互協作,家庭里夫婦相互配合。在社會意識方面,突出居安思危意識的重要性,培養“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居安思危、未雨綢繆的意識。反對極端化的思想,提倡謙虛謹慎的態度。
總而言之,《系辭》以陰陽的角度,將自然、社會、哲學思想加以概括和分析,構建了一個龐大豐富的體系,為人們認識與理解世界提供了一種范式。
(作者:陜西省西安市西北大學中國思想文化研究所碩士研究生,郵編71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