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權 杜文強



[摘 要] 當前,新冠肺炎疫情使全球生產鏈的不確定性增加,外部沖擊下可能引發的風險凸現,中國積極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中國在取得抗疫斗爭重大戰略成果的基礎上,以更積極的姿態發展國內經濟、應對外部沖擊,要素市場化、要素自由流動、深化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和更深層次的開放,都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有機組成部分。基于疫情暴發后企業互聯網化產生的縱向一體化效應及對就業模式的影響,探索了縱向一體化、靈活就業和產權改革三個因素對雙循環轉型下中國就業市場的影響和保障作用。
[關鍵詞] 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縱向一體化;最低工資;靈活就業;產權改革
[中圖分類號] F74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8616(2021)02-0051-12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公報中明確指出,要把握擴大內需這個戰略基點,提高人民收入水平,強化就業優先政策,樹立底線思維,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堅定不移建設制造強國、質量強國、網絡強國、數字中國。習近平總書記在推動中部地區崛起工作座談會上講話時指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兩個大局是我們謀劃工作的基本出發點。當前,我國外部環境之變包括了全球化進程之變、世界經濟格局之變、國際權力格局之變、全球治理體系及規則之變以及人類文明及科技創新之變;內部目標的提升主要在于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及維護國家安全和把握防范風險。面向未來,要把滿足國內需求作為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以高水平對外開放打造國際合作和競爭的新優勢。
面對國際新冠肺炎疫情的新變化和錯綜復雜的國際形勢,中國提出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疫情的暴發促使企業互聯網化[1]、數字化轉型,縱向一體化得到進一步拓展,推動靈活就業新模式的發展,客觀上呼吁最低工資、產權改革等勞動力市場激勵機制的進一步配套完善。在促進中國經濟雙循環的過程中,貿易和就業問題成為研究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新冠肺炎疫情推動了互聯網化迅猛增長,新業態新模式催生新就業形態。在2020年11月舉行的第四次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領導人會議上,東盟10國及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15個國家正式簽署的全球最大自由貿易協定——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中明確納入了電子商務便利化的新規則,為數字貿易發展帶來重大變化。本文主要研究在互聯網化趨勢影響下如何進一步完善我國貿易和就業的市場機制,同時促進互聯網新業態、新模式、新就業形態的優化升級,進而助力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
一、背景與格局:疫情暴發后互聯網化趨勢與新業態新模式新就業
新冠肺炎疫情推動了全球經濟的互聯網化趨勢發展,特別是占據全球網民規模五分之一左右的中國,其互聯網經濟增長顯著。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2021年2月3日發布的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2020年,隨著我國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網絡零售不斷培育消費市場新動能,并將消費能力轉化為生產和創新能力,通過助力消費“量”的增長和“質”的升級推動消費“雙循環”。圖1顯示了2016年12月至2020年12月,我國手機網絡購物用戶規模及使用率。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互聯網研究中心2020年11月11日發布的數據,中國電商零售額在社會商品銷售零售額的占比更呈現出較大幅度的上升(見圖2)。
為推動跨境電商的發展,2020年,中國進一步推動制度建設——創新開展跨境電商對企業(B2B)出口試點,增設了“9710”“9810”1兩種貿易方式。7月1日起,在北京、天津、南京等10個直屬海關開展試點,將跨境電商監管創新成果從B2C推廣到B2B領域,并配套通關便利措施,試點企業可以“一次登記”“一點對接”,享受海關“優先查驗”“允許轉關”“便利退貨管理”等優惠政策。中小微企業單票價值低的貨物還可選擇更加便捷的通關渠道。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等線上展會成交的貨物也可適用于新規,享受通關便利。9月1日起,試點范圍進一步擴大到22個直屬海關。截至11月11日,中國已經設立了109個跨境電商進口服務的試點。
電商經濟的迅速發展推動了靈活就業的增長,集中體現在快遞業務的持續增長。中國國家郵政局的數據顯示,在網購快速增長的帶動下,2020年前三個季度累計完成快遞業務量超過560億件,比上一年同期增長27.9%。10月18日,國家郵政局郵政業安全監管信息系統實時監測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第600億件快件正式誕生,距離第500億件僅過去38天。“雙十一”期間快遞業務直線上升,僅“雙十一”當日全國處理快件達6.75億單。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12月,中國網上外賣用戶數量規模達4.19億,較2020年3月增長2103萬,占網民整體的42.3%;手機網上外賣用戶數量規模達4.18億,較2020年3月增長2106萬,占手機網民整體的42.4%(見圖3)。
后疫情時代,企業互聯網化為全球經濟的競合提供了新的起點,也進一步深化了世界經濟格局的重構,重點體現在互聯網化帶來了三個方面的重要影響:第一,新型政企合作助力理論研究中宏觀與微觀的結合,貿易與就業等問題有了更堅實而深厚的理論基礎;第二,技術與商務的分層產生的正反饋與鎖定效應[2]使得企業規模經濟、范圍經濟得到更大程度的拓展,外包等研究有了新的理論視角;第三,市場結構的準不完全競爭屬性需要內在的平衡與激勵機制,以防止出現過度集中的黑洞現象和壟斷等破壞市場效率的行為。
縱向一體化通過線上與線下、網絡與實體、主導企業與競爭者等異質市場主體的鏈接,成為互聯網時代市場內生的平衡機制,防止網絡效應極度膨脹導致市場“黑洞”塌陷及同質退出的多米諾效應造成的市場崩潰,同時也為勞動力市場的流動性帶來了新的內生激勵。傳統上縱向一體化是通過收購廠商對目標廠商的購買來實現的,形式包括國內公司收購另一家國內公司、國內公司收購外國公司和外國公司收購國內公司(Liu、Qiu、Zhan,2019)[3]。疫情影響經濟互聯網化、數字化的背景下,縱向一體化指企業對生產或分銷產品或貨物中的兩個或多個階段進行合并的過程。影響企業是否進行縱向一體化的關鍵因素是這么做能否降低生產或營銷產品的總體成本,另外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將在線銷售納入運營范圍的縱向一體化能否提升企業的定價權。后疫情時代企業互聯網化和數字化拓寬了我國超大規模市場的潛力和優勢,立足國內,暢通國內的大循環,進而推動國內和國際的雙循環,更好地聯通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推動我國對外開放進入更高水平階段。
根據國際慣例,垂直收購不屬于反壟斷的范疇,國外文獻的相關研究成果是比較豐碩的。Grossman和Helpman(2002)[4]將行業中企業組織形式內生化,認為一個企業的市場機遇取決于其他廠商的組織選擇,從專業化成本優勢、搜尋技術、替代彈性和議價能力等方面研究垂直一體化和外包的決定因素。Antràs(2003)[5]從不完全契約理論出發,研究國家和行業的資本密集度(或資本—勞動比)對企業形式的影響。在Antràs之后,有許多文獻研究了企業的縱向一體化。關于縱向一體化決定因素的研究主要基于不完全契約環境及產出價格,典型的代表是Acemoglu等人(2010)[6],其研究了不完契約環境下的下游生產商和上游供應商的技術密集度與垂直一體化的關系,發現下游生產商的技術密集度與一體化的可能性成正比,上游供應商的技術密集度與一體化的可能性成反比。Alfaro等人(2016)[7]關注價格和一體化的關系,他們使用最惠國關稅的變化來檢驗關稅對企業邊界的影響,發現高的產出價格會導致更多垂直一體化,并且還估算出了縱向一體化的價格彈性為0.4~2.0。其他的一些研究檢驗了合同執行力度對一體化的影響,如Dube等人(2010)[8]。
關于中國企業縱向一體化的文獻主要關注貿易方式、關稅變化及并購。Fernandes和Tang(2012)[9]研究了在中國現存的來料加工和進料加工這兩種出口加工機制下縱向一體化和外包的決定因素,他們發現對進口的投入零部件擁有購買決策和所有權可以緩解套牢問題,可以作為資產所有權之外的另一種選擇。Liu等人(2019)將加入WTO作為擬自然實驗,研究關稅變化對國內后向縱向一體化(下游企業對上游企業的并購)的影響,發現上游企業產出品的進口關稅的降低會減少縱向一體化,上游企業投入品的進口關稅降低會增加縱向一體化。近二十年的數據分析表明,中國企業的并購選擇主要在國內市場進行,企業的一體化選擇與勞動力市場流動性之間有極高的關聯度,特別是中西部地區勞動力轉移成本相對高的領域,企業的一體化過程為勞動力的優化配置提供了重要的市場機制。因此,疫情后企業互聯化帶動的縱向一體化趨勢是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際國內雙循環的有效實踐機制,同時也為勞動力市場的流動性提供了重要的載體。
二、路徑與機制:最低工資與縱向一體化
勞動力市場是構建新發展格局中最富有活力的因素,在新發展格局中,就業發揮著樞紐作用。中國企業的縱向一體化選擇已經具備以國內市場為主體、向國際市場拓展的雙循環框架基礎,疫情沖擊下企業縱向一體化增加,靈活就業等新模式、新業態應運而生。最低工資如何影響企業縱向一體化選擇?根據地區要素資源的差異性如何選擇配套和補償機制實現對勞動力市場的有效激勵?這些問題的探索有助于厘清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市場載體、激勵機制和實踐路徑。
(一)理論分析:效率工資與最低工資
企業的縱向一體化選擇基于成本與收益的權衡,其中工資是最關鍵的可變成本決定因素。效率工資就是使勞動力總成本為最小的工資,與之緊密相關的是市場出清工資。市場出清工資是使勞動力市場供給等于需求的工資,使勞動力市場出清。效率工資一般高于市場出清工資。效率工資理論認為,由于道德、公平、內部力量、非對稱信息等原因,雇主有強烈的意愿向員工支付高于市場出清工資水平的效率工資,其認為生產率受企業支付工資的影響,減少工資會導致成本的增加而不是下降,支付比市場出清工資更高的工資,勞動力總成本可能最小,廠商能夠獲得更多的利潤。
怠工模型體現了效率工資能提高工人的努力程度。該模型認為,在實際生產過程中,廠商不能嚴格地監督工人的努力程度,工人總有怠工的機會,為了避免“磨洋工”,廠商不得不向工人支付較高的工資,以提供一種激勵,促使工人努力工作。將工資定在高出市場出清的水平,實際上引進了對偷懶進行懲罰的機制,因為工人偷懶時被發現,他將可能失去一份高工資的工作,這時,工資構成工人偷懶被抓住從而被開除的機會成本,而且工資越高,機會成本就越高。
關于效率工資的分析代表性的理論模型和實證分析還有林德貝克和斯諾爾(Lindlbeck、Snower,1998)的內部人—外部人模型和洛易(Roy,1952)的實地調研[10],前者指出內部員工有能力阻止雇主以低于公司內部現行工資的市場出清工資雇傭外部新員工;后者對一家位于伊利諾斯的機動船廠進行細致的研究,發現內部員工一方面建立起關于工作努力程度的集體規范,另一方面又串通一氣阻撓雇主以較低工資從外面雇傭新員工,正是這種內部人的串謀迫使公司向員工支付高于市場出清水平的工資。
自最低工資政策出現后,早期文獻集中于最低工資對就業的影響,如Card和Krueger (1994)[11]使用雙重差分法研究最低工資對就業的影響,發現最低工資并沒有降低就業,相反,最低工資政策會導致就業上升2.7%。國內也有很多文獻從就業、企業出口、FDI以及繳稅等方面研究了最低工資的影響。Huang等人(2014)[12]使用中國的企業層面數據研究最低工資如何影響就業,發現最低工資上升會顯著降低就業。劉行等人(2019)[13]以中國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了最低工資上升時企業通過稅收規避抵御風險的需求,發現企業所在地的月最低工資標準每上漲100元,企業通過避稅所帶來的所得稅現金流出會下降約2.52%。Mayneris等人(2014)[14]研究最低工資對企業存活率的影響,發現城市層面最低工資的上升會降低最可能受到改革影響的企業存活率,最低工資使得生產率高的企業替代生產率低的企業。此外,還有一些較為宏觀層面的分析。
自2004年我國施行《最低工資規定》以來,學者們研究了最低工資上升對工資低于最低工資標準的勞動者就業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上升會促使企業提高管理水平,企業會減少非生產性正式職工和低技能正式職工所占的比例,同時增加臨時工的比例,中等技能勞動力占比隨著最低工資的上升而增加。疫情推動的新職業因新業態而興起,伴隨新業態的發展而發展,靈活就業使得最低工資決定的市場機制發生了新的變化。“靈活就業”是以非全日制、臨時性、彈性工作、自雇性等為特征的就業形態,其在勞動時間、收入報酬、工作場所、保險福利、勞動關系等方面,與現代工廠制度下的傳統就業方式有很大不同。靈活就業由來已久,在近年互聯網平臺經濟的助推下加速發展,演化出“新就業形態”,即以互聯網平臺直接連接供給和消費兩端的平臺化、去雇主化的靈活就業模式。具體而言,新就業形態包括電商平臺商戶、生活服務配送員、共享出行司機、微商平臺銷售者、知識服務提供者、網絡直播者、自媒體從業人員等。靈活就業的興起為新時期提升中國最低工資對效率的促進作用夯實了勞動力市場的調適根基。
互聯網化改變了勞動力市場工作與閑暇的選擇取向,應運而生的“宅經濟”等新模式為靈活就業提供了新的承載空間。標準的生命周期模型中對于勞動力供給的論述,認為工人們應該在勞動和閑暇之間做出選擇,這種選擇依據的是他們面對的工資率和閑暇在不同時期對于他們的價值。互聯網聯通了馬歇爾以企業為出發點的微觀經濟學體系和貝克爾以家庭為主體的微觀經濟學體系,改變了工作和閑暇的關系。貝克爾認為,所有閑暇都含有某種消費,所有消費活動都含有某種閑暇;人們不是在工作與閑暇間進行選擇,而是在不同的消費活動間做出抉擇;工作與閑暇的最佳組合可以使消費者獲得最大效用。貝克爾指出,家庭是一個積極、主動的生產單位,生產健康、尊嚴等一系列特殊商品;家庭投入的要素既有購自市場的商品與勞務,還有時間和環境要素;現代社會生產力的不斷提高導致個人實際工資增加,因而時間的機會成本即時間的價值增加了。根據大量問卷調查,靈活就業人員對工作的選擇有著多元化的理由,其中占比最高的兩項是工資和興趣,我們的研究基于最低工資對效率的影響分析,探尋進一步優化靈活就業及新業態、新模式的切入點。
(二)模型構建:最低工資對縱向一體化的影響
Antràs(2003)文獻基于效率(生產率)和部門特征的角度分析了企業縱向一體化的動因和布局,基于前述最低工資與效率工資的概念和理論分析,最低工資通過影響企業效率而產生對企業縱向一體化決策的影響。本文在Antràs(2003)模型的基礎上進行了擴展,互聯網化通過線上與線下的結合拓展了縱向一體化的時空界限,方興未艾的新業態、新模式、新就業為企業縱向一體化提供了更深厚的根基。在疫情推動的企業互聯網化和數字化的過程中,更大程度上允許廠商對資本和勞動都可以進行成本分擔(cost-sharing),廠商之間生產率差異和地區之間工資差異性也更快捷地呈現出來。相對較高的最低工資一方面會導致較高的勞動力成本,進而使得縱向一體化程度相對較低;另一方面會提高企業層面生產率和區域整體生產率水平,進而使得一體化程度相對較高,雙重影響的市場權衡中邊際原則決定了企業縱向一體化的策略選擇與最低工資的基本標準。
假設部門Y中的廠商分別為最終產品生產商和中間產品供應商,最終產品供應商決定在不同地區a、b之間進行垂直一體化或者外包,a和b地區的工資分別為[wa]和[wb],a地區中間產品供應商i的生產率為[φia]1,a地區Y部門平均生產率是所有廠商生產率的一個CES加總形式:
[φYa]=([0nYφαia]di)α (1)
a地區中間產品供應商i的生產函數為:
y(ia)=XY(ia)=[φia][KX,Y(ia)βY][βYLX,Y(ia)1-βY][1-βY] (2)
其中XY(ia)是中間產品供應商使用的中間投入,其生產資本、勞動和企業生產力決定最終產品生產商的議價能力為[?];最終產品生產商分別承擔供應商[η]份額的資本投入和[ξ]份額的勞動投入,選擇在a地區進行一體化的兩個廠商利潤最大化行為。
(三)傳導機制:工資效應與生產率效應
在邊際原則影響下,縱向一體化決策和最低工資水平會取決于工資效應與生產率效應的權衡,以上分析對Antràs(2003)模型的拓展主要在于當允許最終產品生產商對所有投入要素成本進行分擔時,此時兩個廠商根據由議價能力決定的可以最終獲得的收益來各自選擇投入多少份額的要素,此時不存在由議價能力帶來的扭曲。在Antràs(2003)模型中,當最終產品生產商只對中間產品供應商的資本投入進行分擔,中間產品供應商承擔全部勞動投入時,在價格和利潤中包含一個有議價能力帶來的扭曲。
同時,[?(RY(ia)/RY(ib))?(wa/wb)<0],
[?(RY(ia)/RY(ib))?(wia/wib)>0],當a地區工資相對b地區的工資上升,最終產品生產商選擇在a地區進行一體化的收入會降低,從而a地區的縱向一體化減少,b地區的縱向一體化增加;當a地區中間產品供應商的生產率相對b地區中間產品供應商的生產率上升,最終產品生產商選擇在a地區進行一體化的收入會增加,從而a地區的縱向一體化增加,b地區的縱向一體化減少。
再者,[?2(RY(ia)/RY(ib))?(wa/wb)?(φia/φib)<0],
[?2(RY(ia))?(wa)?(1-βY)>0],隨著相對工資增加時,選擇在該地區縱向一體化的收益降低,若該地區中間產品供應商的生產率相對更高,則可以更多抵消高工資帶來的縱向一體化收益減少;當一個地區的工資(或相對工資)上升時,當中間品供應商的勞動投入密度越大,則選擇縱向一體化的收益降低越高,縱向一體化越少。
由此產生的工資效應(wage effect)為[?(wa/wb)?MW>0],最低工資提高時,如果工人的邊際產品價值低于最低工資就有可能被解雇,從而提高工資水平,增加了生產的勞動力成本。因此,相對較高的最低工資會導致較高的勞動力成本,進而造成相對較少的垂直一體化。研究表明,中國最低工資大幅提升使得工資和勞動力成本上升,對企業的總成本和盈利能力產生較大影響。馬雙等人(2012)[15]研究發現,如果最低工資提高10%,那么制造業企業的平均工資將提高0.4%~0.5%。Fang和Lin(2015)[16]利用16個代表性省份的縣級最低工資數據,結合UHS微數據集,發現2004—2009年期間,當年最低工資對東部、中部和各地區的平均工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可能會存在這樣一種擔憂,評估最低工資對工資和就業的影響會帶來嚴重的內生性問題。政府可以確定最低工資以便適應當前經濟發展的趨勢,特別是在就業方面。當地經濟環境向好時,最低工資的上漲幅度會更大,因此我們會發現最低工資對就業影響的預計呈上升趨勢。這種擔憂在中國尤其可能出現,因為中國政府可以根據當地經濟狀況正式調整最低工資標準。然而,在本文中,我們并沒有關注就業變化,也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縱向一體化變化符合現有的就業趨勢,因此不存在最低工資與經濟狀況正向變化的內生性擔憂。馬雙等人(2012)認為在評估最低工資對工資的影響時,可以根據各省的經濟特征控制失業率、平均工資和人口,并包含時間和區域固定效應來解決最低工資的內生性[15]。
(四)實證分析:關于工資效應和生產率效應的檢驗
利用2004年至2018年的工資數據,我們對最低工資進行了回歸。表1中OLS列為包含穩健標準誤差的OLS回歸,HDFE列為包含省份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的回歸,并對標準差進行年份聚類。這兩個最低工資系數在統計上都是顯著的且為正,說明最低工資實際上對工資的增長具有正效應。
另一方面生產率效應(productivity effect)為[?(wia/wib)?MW>0] 并且 [?(φYa/φYb)?MW>0]。除了提高勞動力成本,最低工資還會對企業層面生產率和行業層面的平均生產率產生影響,即較高的相對最低工資水平會提高企業層面生產率和區域整體生產率,進而導致一體化程度越高。最低工資的生產率效應可以分為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工人技能提升與企業管理、技術升級。在失業風險的威脅下,工人可能會更加努力地工作,而現有的公司不得不加強他們的競爭力,如引進新技術以替代技術和資本的勞動力。其次,市場優勝劣汰。當最低工資提高時,生產率最低的企業會被生產率較高的企業所取代,從而提高總生產率水平(Mayneris等人,2014)。最后,影響市場的潛在進入者。最低工資上升可能會阻止市場上的潛在進入者,生產率最低的潛在進入者觀察到最低工資上升后,可能會預測到自身盈利能力下降甚至為負以致放棄進入市場,從而提高了實際上進入市場企業的生產率,進而提高整個市場的平均生產率。
本文在區域層面和企業層面上識別生產力效應。對于總體水平,我們使用企業規模(勞動力數量)、研發和專利作為企業生產率的代理變量,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三列結果均為包含省份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的回歸,且標準誤差在時間層面聚類,最低工資的系數均為正且統計顯著,表明最低工資對于促進企業生產率的提升有正向作用。對于企業層面,一種方法是匹配工業企業年度調查數據和創新企業年度調查數據,選取每個調查年份當年新進入的企業作為樣本,若最低工資會影響市場上潛在的進入者,那么最低工資越高,該年份進入市場的企業生產率應該越高。使用當年申請專利企業的數量作為企業生產率的代理變量,在第t年提高最低工資后進入的企業相對于在第t年之前每年新進入市場的企業應該有更高的生產率。
疫情暴發后,企業互聯網化促進了靈活就業等新就業模式、新業態的發展,根據美團研究院2020年7月對生活服務業新職業從業者的問卷調查數據表,工資效應的影響是有限的,靈活就業下的勞動者追求的目標是多元化的。生產率效應的地位相對上升,進一步激勵了市場機制形成最低工資與縱向一體化協同運作的有效路徑探索。
三、配套與補償:產權改革的財富效應
疫情暴發后,企業互聯網化趨勢增強了經濟的外部性,企業間、區域間要素的差異性使得工資與財富有了更加廣義的解釋。科斯認為,只要有外部性,所牽涉的各方就可以聚在一起,進行某種安排,借此實現外部性的內部化和確保效率[17]。行為經濟學指出,人類互惠互利的本能把雇主—傭工關系變成了禮物—交換的關系,雇主在他們必須支付的工資之外再支付了一部分工資,當作禮物;而工人更努力地工作,作為對禮物的回報。“禮物—交換”關系在互惠的偏好之下達到平衡,這種工資和努力程度的較強的相關性在長期是很穩定的。
勞動參與率對一個社會尤為重要,影響勞動參與的因素很多,其中財產及其所有權都會顯著影響勞動者的勞動供給,而房產已經成為中國城鎮家庭最重要的資產組成部分1。已有的許多文獻顯示了此方面的研究。Zhao和Burger(2017)[18]使用美國的數據,通過雙重差分法研究房產財富、資產稅和老年人的勞動供給的關系,研究發現房產財富和資產稅對老年人勞動供給的影響呈現負相關的關系,并且財富對于不同性別和年齡的老年人影響也不相同。He(2015)[19]利用英國家戶面板調查實證結果發現,不同類型家戶的勞動供給對于房價變動的影響存在差異。梁銀鶴等人(2019)[20]使用CFPS調查數據研究家庭房產財富變動對于個人勞動供給的影響,他們使用工具變量法發現房產財富的增加會降低戶主的勞動供給,而對租戶沒有顯著影響,房產財富變動對于女性勞動供給行為有更大影響。吳偉平等人(2016)[21]利用CHNS數據與城市房價數據檢驗了房價對女性勞動參與決策的凈影響及其異質性特征,結果發現房價上漲1%將導致女性勞動參與概率平均下降0.08個百分點。
筆者近期基于中國1994年房產產權改革,利用CHNS數據檢驗了一個外生的產權轉移對勞動參與的影響及其異質性特征。研究結果顯示:第一,產權轉移不會降低獲得產權的家庭和個人的勞動供給,獲得產權的家庭的勞動供給分別會略微提高3~4個百分點,這與此前的研究結論不一致;第二,產權轉移對家庭勞動供給的影響在區域層面、受教育程度方面的影響表現出一定的異質性,即使考慮房價因素,獲得產權轉移的家庭也不會降低勞動供給;第三,產權轉移不僅增加了家庭的財富總量,也改變了家庭的資產配置比例,流動資產減少,固定資產增加,分別對家庭的勞動供給產生了替代效應和財富效應,但替代效應的影響占據主要地位,因此,獲得產權轉移的家庭會增加勞動供給。
四、結論與前瞻
新發展格局更加強調區域協調發展,推動全國全方位的共進,助力全球治理的完善。2020年5月14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會議指出,充分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跟內需潛力,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2020年7月21日召開的企業家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強調要“逐步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2020年7月30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再次強調構建雙循環的新發展格局,用詞從“逐步”變成“加快”,用詞的變化反映了應對國際局勢變化的中國發展戰略的調整,也對貿易和就業等傳統問題提出了新的挑戰。本文基于經典貿易理論模型,結合實證分析,探索在疫情影響的企業互聯網化、數字化帶來的縱向一體化局勢下,要素市場價格機制的拓展及其對就業的影響,并以產權改革[22]為例,探討了勞動力市場的配套激勵機制。根據現代經濟和科學領域的“熵增定律”,開放的系統和智能化的經濟模式是提質增效的有效途徑[23]。在國家“放管服”改革以及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助力下,新體驗、新消費需求不斷被挖掘,一些新業態、新職業涌現出來,新消費、新技術、新業態、新職業相互促進的良性生態體系在中國應運而生,對經典的企業縱向一體化、最低工資的市場機制也提出了新的拓展。
當前,中國正在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際國內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新冠肺炎疫情使全球生產鏈的不確定性增加,外部沖擊下可能引發的風險因素凸現。中美貿易摩擦疊加疫情的全球蔓延,使得中國經貿發展遭遇到反制、疫情沖擊、信任缺失和政治摩擦等“四重困境”,推動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突破“四重困境”的新時代策略。中國在抗疫斗爭取得重大戰略成果的基礎上,以更積極的姿態發展國內經濟、應對外部沖擊。本文關于最低工資市場形成機制、縱向一體化和勞動力市場激勵機制的研究致力于探索雙循環格局中產業鏈、供應鏈和消費鏈的良性循環,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逐步解放了生產關系,當前要進一步釋放市場活力、開放購買力,發展有助于探索在構建國內大循環方面的三個重要支柱[24]:一是持續推進消費擴大和消費升級;二是努力推進國內產業結構升級和技術創新;三是加快要素自由流動和區域經濟一體化。為了更好地實現內外循環相互促進,貿易、金融、開放和機制四個方面是重要的基點。在貿易領域,疫情后全球產業鏈產生了新變化,尤其是產業鏈傾向于縮短化和本土化的趨勢下,客觀上要求強化中國在全球產業鏈,尤其是以東亞為代表的區域產業鏈中的地位。在金融領域,要推動新一輪更高層次的人民幣國際化和數字化。在開放領域,自貿區和自貿港是區域一體化的重要載體,在加快金融開放的同時要注意防范風險。在機制領域,既要充分利用好傳統的全球多邊機制,同時要以更加市場化的方式推動我們主導的新型多邊機制的建設。在雙循環轉型的進程中,企業是主力軍,政策支持是重要保障,就業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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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 彧]
Analyses on Chinas Employment Market in the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Li Quan? Du Wenqiang
Abstract: The current COVID-19 epidemic has increased the uncertainties of global production chain and highlighted the potential risks as the result of external shocks. China is actively building a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that takes the domestic market as the mainstay while domestic and foreign markets can boost each other. On the basis of the major strategic achievements made in the fight against the epidemic, China has taken a more active stance in developing its domestic economy and responding to external shocks. Marketization of factors of production, free flow of factors of production, deepening reform of the market economic system and deeper opening up are all integral parts of building a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Based on the vertical integration effect of Internet-enabled enterprises after the outbreak of the epidemic and its impact on employment patterns,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impact and safeguard role of vertical integration, flexible employment and property rights reform on Chinas employment market under the transition toward dual circulation.
Key words: dual circulation;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vertical integration; minimum wage; flexible employment; property rights re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