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他很好

許德榮

[1]

夕陽下走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少年。

懷著一顆被傷的心，在街邊上走。肩上披了件襯衫，穿著件很薄的T恤。

落葉砸在臉上，他閉上了雙眼，任秋風(fēng)陣陣吹過，嘴角微微蠕動，像是要說什么，卻又沒有說出來。

他突然停了下來，待在那一動不動。他的側(cè)臉很好看，修長的睫毛，高鼻梁給他的臉畫上了極其精妙的一筆。

他轉(zhuǎn)過身，彎腰撿起了那片落葉，捧在手心里端詳。他沒有說話，但嘴巴微微動了幾下，從嘴形大致可以判斷出來，他說這片落葉很美。

他撫摸著這片落葉，似乎手里捧著不是一片葉子，而是一個稀有的寶物。他撫摸著每一處，葉片，葉脈，都被他仔細(xì)地觸摸過。

他不再沉悶著一張臉，嘴角開始有了變化。忘記了整個世界，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跟那片落葉一起去了另一個地方。他走進了一個新的世界，無數(shù)只彩蝶在他身邊飛，幾只停在他的肩上。他抬起頭，看見了一大片的銀杏林。他雙眼一亮，小跑著沖向樹林。一陣涼爽的風(fēng)將許多金黃的葉片吹落，他彎腰一片片撿起，“一片，兩片，三片……”露出了他粉嫩的小酒窩兒。他笑得很甜，本就好看的他更加帥氣。

[2]

他繼續(xù)向前走，看見了一對母子從面前走過。兒子提著很多行李。“那不是我媽和我嗎？”他皺著眉頭說，于是緊跟在他們的后面。

“兒子啊，去上大學(xué)啦！可以放飛自我咯！”母親滿臉微笑地說，但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媽，我……”兒子吞吞吐吐的。

“兒子，我知道你現(xiàn)在迫切地想去大學(xué)，不用我管。我知道，這也很正常啦。你也到了該獨立生活的年紀(jì)了，媽也不管你了。”母親拍了拍兒子的肩。“但你得答應(yīng)媽幾點，能做到嗎兒子？”

“媽你說。”兒子答道。

“記住，在外頭別委屈了自己，對自己好些。”母親輕咳了幾聲，“遇到挫折了啥的，或者是感情上出問題了，你也不要就那樣沉淪了。兒子啊，你得找回自己的生活。媽一路走過來，有些道理也是懂的。人生中，其實多半都是為了自己活，活自己的還是比較有用的。”

兒子沒說話。

“兒子，家永遠(yuǎn)是你避難的地方，你媽你爸會一直在這等你回來的。有啥困難、有啥煩心事，就給家里打電話啊！”母親說得很輕松，“笑一笑啊，搞得那么沉重，真是的！”

兒子勉勉強強地笑了一下：“好的媽，我答應(yīng)你。”

母親哈哈大笑，拍著手，說：“好啦好啦！”

[3]

好久沒有人說話。他感到奇怪，想抬頭看看母親，卻發(fā)現(xiàn)面前的人早已消失。再往身后一看，銀杏林也消散去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站在街邊，捧著那片落葉。持續(xù)好久的站立讓他的全身變得僵硬，但他顧不得這些，他回憶著他來大學(xué)之前和母親的那段對話。

“好的媽，我答應(yīng)你。”

這句話不停在腦中回蕩。

現(xiàn)在的他，并沒有信守與母親的承諾。他使勁兒地?fù)u了搖頭，“要過我自己的生活！”此刻，他感到無盡的痛苦，一邊是家的溫暖，一邊是被甩的悲苦。可他在這條“人”字路上，卻不知要走哪一條了。

“如果媽媽知道了，她會不會很難過？”他想，“我不能再讓媽媽傷心了。從小到大，我已經(jīng)讓她傷心很多次了。以后為人父母，我肯定不想孩子總讓自己操心。媽媽也不想。”

他露出了微笑，掏出手機給母親打了通電話。電話那頭是熟悉的聲音，只不過聲音有些沙啞。

“媽，這幾天你過得好嗎？”兒子問。

“好啊，當(dāng)然好啊。哎喲兒子，記得給媽打電話啦！哈哈哈！”母親咯咯地笑著。

“沒有，我沒有忘，只是想給你打個電話，想你了嘛！”兒子略帶羞澀。

“哎喲，想我啦！有空回家看看啊！我剛要跟你爸去逛街呢！”母親說。

“逛街？你們也迷上逛街了？那你們?nèi)グ桑瑡專荩　眱鹤佑悬c驚訝，五十幾歲的父母竟然會去逛街。他們上周三也去逛了。

兒子收起手機，笑了，笑得很燦爛。

[4]

很快，期末考成績出來了。

他早已按母親的話去做了——過自己的生活。自從那以后，他就奮發(fā)圖強，把曾經(jīng)落的功課都補了回來，所以，他考得很輕松。他的心里，不再有那個人。他想的，是自己的未來，還有那個隨時可避難的場所——家。

他拿到自己的成績，馬上給家里打了通電話。

“怎么啦，兒子？”母親在電話里問。

“媽，出成績了，我考得不錯，相比上學(xué)期進步很大喲！”兒子自豪地說。

“好啊，進步了就好啊。媽不圖你的成績有多好，只要比上一次更進步，媽就放心啦！”母親說得很平淡，但話語中聽得出母親的激動，“對了，今年暑假回來嗎？”

“當(dāng)然回來了，怎么會不回呢？”兒子有些疑惑。

“你去年暑假就沒有回來啊！”母親說。

“啊？是嗎？”兒子愣了愣，“媽，對不起……”

“兒子，沒事，回來就好。回來給你做你愛吃的。這些天你想想，看回來想吃什么，發(fā)微信給我，媽給你做。”母親說。

“好。媽，那先掛了啊。”

“好嘞，拜拜。”

他收起手機，臉上綻放出笑容，他合不攏嘴。“過自己的生活，挺好。”

現(xiàn)在的少年，也很好。

（廈門大學(xué)附屬實驗中學(xué)?八年2班）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