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再現”之幼兒畫記

黃艷 虞珍珍

源起

“黃老師，不好意思，我又打電話來問了，我們牛牛現在好嗎？各方面怎樣啊？”上午十點我又接到了牛牛媽媽的電話，這是一早上她給我打的第二個電話了。牛牛媽媽屬于對幼兒有千般擔心、萬般焦慮的家長，自幼兒園封閉式管理開始，她陷入了無比的焦慮之中，一天給老師打不下五個電話。雖然我們嘗試給她發各種幼兒活動的照片、小視頻，但她還是無法徹底釋懷。造成這樣的局面有兩方面原因。其一，牛牛媽媽是全職太太，她習慣了小班時每次送幼兒入園，總在班級中逗留一個小時以上，觀看幼兒的方方面面，幼兒園老師都稱她為“兼職老師”。其二，牛牛是一位不善言語的男孩，即使和親近的媽媽交流，他也不會有太多的表達。

像牛牛媽媽這樣的家長有很多，例如櫻桃的媽媽，她總是擔心櫻桃在幼兒園不會跟小朋友們一起玩，自顧自一個人是不是很孤單？她一直覺得濕疹嚴重的櫻桃自卑、不自信、不開朗、沒有朋友，那是不是在幼兒園一直都不開心？又如海洋的媽媽，她擔心自己的孩子特別好動，是不是上課坐不住？是不是不聽課？是不是每天搗亂？焦慮的她一天好幾條語音微信發給老師，老師都來不及聽……

我發現，疫情讓原本就焦慮的那些爸爸媽媽更加憂心和不安，這些情緒甚至傳染給了幼兒。如何能讓爸爸媽媽們真正釋懷，真正放心幼兒在幼兒園的生活和成長呢？

解困

（一）偶然開啟

一次晨間談話中，大家分享著家里與爸爸媽媽的點點滴滴。樂樂說：“我媽媽每天都要問我，今天在幼兒園做了哪些事，上了什么課，我真的不想回答她了。”樂樂的分享引起了小伙伴們的共鳴，“是啊是啊，我爸爸媽媽也是，也每天都問我，我都煩了！”宸宸回應：“我昨天在美術區畫了一幅畫，畫的是我和愛愛一起玩的事，老師同意我帶回家，我就跟媽媽分享了。”很多孩子附和，說也想把在幼兒園的事情回家和媽媽分享。

當天區域活動時間，選擇美術區的幼兒便開始畫幼兒園的事——開心的事、有趣的事、傷心的事、自己的愿望、快樂的交往等等，幼兒用自己的記錄方式，將自己在幼兒園發生的事情畫下來。這種記錄方式真實、可信。越來越多的幼兒加入進來，并將這樣的畫記每天一張帶回家。有一次我在櫻桃媽媽的朋友圈看到，她把櫻桃的每一張畫記都做了文字記錄，插入在翻頁文件夾里。這給了我啟發，其實幼兒的畫如果能裝訂成冊，那不就成了一本本畫記本？

（二）順勢而為

班級里開始畫畫記的幼兒陸續增多，除了區域時間，他們也會利用過渡時間，如點心后、午餐后、離園前，將自己認為記憶深刻的事情記錄下來，如學會了一首新的歌曲、跳繩得到突破、幫助同伴、和朋友一起玩新游戲等等。我也從起初為幼兒們提供夾子把每天的畫記夾在一起，到直接提供畫記本。

每日離園前，我們會一起分享畫記內容。分享中我發現，幼兒更多講述的是畫上的事物，以詞語介紹為主，完整的句式很少。可大班幼兒正是從情景性言語到連貫性言語發展的敏感期。于是我跟幼兒們一起玩了游戲——“快樂造句”，讓幼兒們明白在講述事件中，應該出現誰在什么地方干什么這樣的句式。

很快，我收到了來自爸爸媽媽的微信——

“黃老師，我終于可以每天主動了解到幼兒園里發生的事了。”“沒想到萱萱可以跟我說這么長這么長的句子，不是背故事，感覺像是在說日記。”“老師，kimi跟我說了很多幼兒園的事情，以前問他，他都不一定回答我。”“老師，我感覺開心在說有趣的日記。”“老師，海洋能把幼兒園一天發生的事都說出來，太厲害了。”……

原來，這種兒童繪畫記錄——畫記，真的能將關鍵事件很真實地讓“場外”的家長感受到。兒童自然、清晰的表述也讓相對抽象的在園生活事件在描述中成為了具體的、可觸摸的事件。

（三）蔓延發展

一天午飯后……

宸宸：“愛愛，今天我有好幾件事情想畫下來。”

愛愛：“我也是，我也有好幾件開心的事情呢。我想畫個方格。”

宸宸：“什么樣的？”

只見愛愛的畫記上出現了一個個方塊，每個方塊里面都裝著一件開心的事。宸宸似乎也有了主意，迅速畫下了一豎一橫兩條線，長方形的畫記紙上就出現了四個格子，她一邊畫一邊嘀咕著：“今天上午有件有趣的事是學了一首新歌，今天中午有我最愛的自助餐，今天午睡的時候我睡著了，今天下午是我最想要畫下來的事，就是我畫了一本故事書。哈哈……”

由此，我看到了第一篇四格畫記。

離園前，幼兒們開始分享自己的畫記，當看到宸宸的畫記時，大家開始思考、互動，“宸宸，你是記錄了四件事情嗎？”有的幼兒輕聲跟旁邊的幼兒說：“我下次也要這樣畫，我還要加上時間。”“我要拿回家給爸爸媽媽看！”“我也要……”幼兒們心里似乎不約而同有了默契，四格畫記、六格畫記等在班級蔓延。

幼兒把畫記本從家帶回來時，我看到了家長的筆記，記錄著幼兒講述的故事，甚至還有的家長加上了自己的感受，這些可觸摸的成長讓家長們感動不已。

繆可媽媽說：“我原來很擔心孩子在幼兒園里到底有沒有進步。現在，孩子的畫記讓我覺得幼小銜接都沒有問題了。這畫記完全體現了孩子看圖講述的能力、記錄自己重要事情的能力。真的是太好了。”

也正是這些真實從幼兒口中表述的事，讓家長們真正安心下來。親子關系走近的同時，家長們對教師更加信任，也更加理解幼兒園教育的意義。

感悟

1.幼兒是問題的解決者

畫記的出現、進化、升級都是在幼兒的不斷嘗試中進行的。在幼兒眼里，幼兒園每天都有那么多趣事值得記錄。那么，具有即時性的畫記如何呈現出邏輯性呢？

每日分享時孩子們思想碰撞，有的提出根據時間來記錄，有的提出思維導圖，有的提出氣泡回憶……記錄的辦法很多種，最終孩子們選擇了時間軸多幅畫記。如圖1，四格畫記“我的一天”，雖然“午”寫成了“五”，但家長完全可以通過四格日記清晰了解孩子今天的經歷：上午和小朋友排隊取自助水果;去醫務室，醫生老師幫忙測量了身高、體重;午睡時老師坐在自己床邊;下午在班級過了集體生日，老師告訴她，這是在幼兒園的最后一個生日了。仔細觀察，能清楚地看到幼兒的表情，體現她在“那時那刻”的準確感受。

又如圖2，該幼兒用四格畫記記錄了比較特別的一天：六一兒童節。上午和好朋友穿公主裙來幼兒園過六一;中午她擔任班級值日生分發碗筷，吃美味的六一自助餐;和小伙伴一起看六一電影;下午參加慶祝六一聯歡會。記錄中幼兒用畫鐘表的方式來表示時間點，家長能感受到孩子滿滿的成長自豪感。

2.教師是幼兒成長的助推者

快樂造句

集體教學會因幼兒們的需要而存在，當大部分幼兒在記錄和分享故事中產生問題時，經過考量的集體教學呈現出了它的高效。通過集體教學活動，幼兒們了解了講述事件應該有時間、地點、人物和事情。逐漸地，他們學會了開始用線性的方式清晰記錄自己的一天，在每個時間段都會選擇自己覺得重要的事件，這也是幼兒最早的日記形式。

快樂分享

每天離園前我都讓幼兒進行畫記分享。快樂、煩惱、擔憂、焦慮……幼兒積極展示自我，不斷嘗試、思考著如何把有趣的事情講述清楚。在這個過程中，幼兒加深了對彼此的了解，他們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快樂分享時間成為了幼兒期待和喜愛的時光。

家長的焦慮擔憂、與幼兒的緊張關系是畫記的起源，但最終也成為了畫記的助推力。當畫記從單幅畫到清楚地以時間線為軸的多福畫記，當無話可說的幼兒園生活變成幼兒園的畫記故事，當親子互動從被動轉為主動時，家長看到了孩子的成長，學會從兒童視角去發現兒童的生活。正如一位家長所說的：“畫記是我和孩子最好的溝通方式，我真正地參與到孩子的成長中，真實感受到孩子內心的想法。”教師和家長的焦點都是幼兒，當我們能引導家長真實看到幼兒的成長時，家長對教育必然有一份支持和信任。也正是這份信任，讓疫情下的家園互動更加主動、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