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順
太古宙:巖群之詩
有什么是時間看不到的,從塔里木變質區
到華北變質區,用舊了的叫廢墟
不老的光陰,在無邊的世界打坐
無聲無息,借助一切美好的翅膀
扇動洶涌的能量
有什么是空間不能安置的,從阿拉善巖群
到康定巖群,當巖石在地球上散步
心不在焉的大陸架
疼痛的骨骼初具雛形。混沌的月光下
身患憂郁癥的大海,藏起宇宙的祝福
古老的傍晚,漢語中的巖群多么孤獨
火山停止喧嘩。太空中旅行的隕石睡著了
寂靜的天幕上,懸掛著點點微弱的星辰
在這個沉默轉動的星球上
巖石的心跳就是大地的哭聲
磨損薄薄的地殼,呼喚細菌和低等藍藻
給感冒發熱的太古宙退燒
每一個黑夜,都孕育著一塊巖石
疼痛來自誕生,遼闊來自太陽系短暫的沉默
沒心沒肺的云朵看見了
巖石,大地最堅硬的精靈
支撐的高山峽谷是地球的莊稼
它的宿命與蒼茫,釋放著粗礪的笨拙之美
現在,那塊從我贊美中逃脫的沉積巖
在紙上奔跑是危險的
一只嚙蟲,輕易地咬斷它骨骼
白堊紀:毀滅之詩
世界就是它放走的那只慈母龍
但眩暈的河水,沒有回流
時光的小提琴,拉出龐雜而熾熱的地球
流動停滯的大海,用什么悼念自己
必死的峽谷在趕路
叛亂的夜空和春天撞了個滿懷
在白堊紀,互損和好奇心
是坍塌和墮落的代名詞
漫長的八千萬年,不再是蜜蜂受孕的一瞬間
翼龍在天空滑翔,鮫鯊在大海游蕩
張開的裂谷,離間了南美洲和非洲大陸
壯美的南大西洋,從更深的風雨中誕生
高高在上的懸鈴木呢喃成誦
一株含笑的木蘭,攪動曠野的欲望
一定有什么背影存在過
除了成魔的霸王龍
一定有什么折斷過,在無法預知的空間里
突然停頓的星球,每一步都是深淵
一眨眼,風暴雷霆般砸下來
無邊無際的死亡與誕生
耗損著幸存的詞語。宿命的能量
像時空的收割機,收走地球上最強盛的時代
當南風接通斑斕的時空
流水不語,霞光不語
人類都是鳥鳴接回的病人
第四紀:選擇之詩
我聽到第四紀的秘密。落日睡著了
家園也睡著了。花朵帶著星球轉動
暮色背后,薄薄的翅膀
扇動遙遠的山巔。河水流進眼眶
星空保持恒定的距離
生命顯得異常寬綽
挽著春雨散步
就像挽著一首選擇之詩出發
一匹野馬在湖灘吃草
天空湛藍透明。長長的等待
長長的嘆息過后。人類騎著老虎
趕著古老的森林追了過來
每條時光的尾巴,都是一個傳說
每踉蹌一步,就像劃過夜空的一顆流星
它們帶走蒼老的閃電
帶走火焰,帶走眺望與繁茂
帶走洶涌的真相
也帶走我們的謙卑與恭敬
這之后,我們終將成為時光的一部分
搭乘下一個輪回出發
恒山引
云在雙峰吃草,斷崖看穿生死
陡峭需要落日為支點,仿佛走到塵世盡頭
萬物都有縱深一躍的輝煌瞬間
千佛嶺得到孤峰信任,將山谷送過黑夜
交給越來越蔥翠的人間
明月當空,恒山可望。薄霧散開
懸空寺突然亮了一下,一種神秘的力量
掏空松動的孤寂。風在鐘聲里列隊
哪一朵桃花是仙女的化身?沿著春天邊界
梳妝的桃花,從一首詩里開到璀璨的銀河
恒山松,為秋風束緊腰身
收集古老的星光,為回家的雪花掌燈
金龍峽的耐心是上古之謎,它動用蠻荒之力
把苦難擋在身外,用盡不能合攏的惆悵
把墜落的流星,埋在深深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