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紅根
小時候就喜歡養狗。堂哥家有一只花母狗,特別能生養,每年總會生幾窩,一次都會生好幾只。堂哥見我愛狗,每次下狗崽子了都會給我留一只。在記憶中,我小時候只養活過兩只狗,一只叫小黑,一只叫大黃。
那時候我小,狗的名字都是根據狗狗毛色取的。小黑、大黃、灰灰、花花、點點……小黑,顧名思義,這只狗毛色通體發黑,沒有一點雜色。小時候不知道,狗是需要放養的。狗就是我的寶貝,我沒事經常把狗抱在懷里,晚上睡覺,也喜歡把狗放在我的被窩里,和我一起睡。
小黑是我養活的第一只狗,長得異常壯碩。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家里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要過年了,媽媽說:“雙五,要過年了,家里沒有一片葷腥,只有這只狗,抽空幫忙把它殺了吧!”雙五是我的遠房堂哥,心靈手巧,會殺豬、殺狗。那時候我只有五、六歲,大哭大鬧也沒有改變媽媽的決定。
40多年前,那次殺狗的情景我至今都記憶猶新。我的小黑脖子被套上一根粗長繩子,被吊死在房子后面的一根歪脖子棗樹上。那年,無論媽媽怎么勸,我硬是沒有吃一口狗肉。
后來在我讀小學一年級時,養活的狗就是大黃。小黑不小,大黃不大。大黃只養了不到半年,媽媽就讓我把它丟掉。
丟狗的原因是因為大黃總是偷吃鄰居的小雞。那時候農村每家都會抱一窩小雞,小雞和狗一樣也都是散養。一般母雞帶著自己的孩子,隨便在屋前屋后、田間地頭覓食。為了不和別人家的小雞混淆,每戶人家會把自己的小雞翅膀上涂成不同顏色,便于辨認。一般是天黑后,每家每戶就會把自己的小雞邀回自己的雞籠里。一般母雞會辨認自己自己的小雞,但是因為帶的孩子多,偶爾也照應不過來,雞走失跟著別人的母雞回家,這時候,雞翅膀上的記號就派上用場了。發現小雞少了的時候,我們也偶爾在別人家的雞籠里尋找。
有天隔壁家的一只小雞找不到了,找遍了別人家的雞籠,仍然一無所獲,鄰居就懷疑是大黃吃了。但我家是不承認的。后來每天都有小雞失蹤,偶爾看到大黃的嘴角還有雞毛,這罪證終于坐實了。最忍無可忍的是,大黃還吃了我家的一只小雞,并被媽媽逮個正著。怎么辦呢?試過了,打沒有用、殺不忍心,媽媽才想到丟狗。
丟哪里去呢?也著實犯愁,因為我們都知道,狗是能根據沿途的氣味找到家的。
后來家人一合計,形成了統一意見:丟在軍墾湖里去。當時我們鎮上駐有一支生產部隊,他們在一塊荒無人煙的地方開墾荒地,種植水稻。他們開墾出來的那片不小的地就叫軍墾湖。軍墾湖在十公里外的野外,去軍墾湖還要過幾十米寬的軍墾河,這條河是是當年開墾軍墾湖時挖的,河上沒有橋,常年只有一只渡船擺渡。隔著一條河,大黃應該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個星期天早上,我和姐姐用蛇皮袋背著大黃出了門,大約中午,我們才到軍墾河邊。渡船的老人是我家一個遠房親戚的爺爺,聽說我們兩個孩子要去河對岸丟狗,也免了我們的過河錢。后來我們把大黃丟到了湖區。
誰知道兩天后大黃回家了,它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尤其是怎么渡過寬闊的軍墾河的,我一無所知,就連媽媽都覺得意外。
后來,在媽媽的安排下,我們又去軍墾湖丟了兩次狗,大黃都找回了家,第三次終于丟掉了,此后再沒有見過大黃。雖然大黃被丟的一些日子,我心中很是難過,但是我畢竟還小,再說它偷吃別人小雞,也是咎由自取,這事很快就淡忘了。
只是現在又養了一只狗,清一色的黃毛,我也叫它大黃。此大黃非彼大黃也。彼大黃被丟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據說一只狗最多也只能活十幾年。作為一只流浪狗,我對它后來的命運一無所知,它也許會早夭,也許會被別人領養,過完了幸福的一生,總之,它不可能是我現在的大黃。
現在的狗狗大黃相當聽話,愛干凈,從不在家里大小便,它得到了我無限的寵愛,每天都會在小區里遛三次,它甚至比我吃得還好。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在我的潛意識里要把第一只大黃的愧疚,彌補在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