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隆
夜漸漸地深了,北風呼嘯,大雪紛飛,寂靜的山谷里傳來幾聲駭人的狼嚎聲。
梅娘坐在一張破舊的桌子旁,雙手支著下巴,默默地等著丈夫歸來。
丈夫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年關將近,大雪封山,家里快斷炊了。
“我去弄點吃的。你在家守著,等我回來。”早上,丈夫丟下這句話就下山了。
屋里,黑燈瞎火的。外面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梅娘神經的高度緊張。
突然,梅娘聽到門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心里一緊。細聽,那聲音是從后墻傳來的。
接著又一聲細細的悶響。
梅娘在黑暗里站了一會兒,輕手輕腳走過去,發現有人在挖墻。
“挖墻賊。”梅娘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順手抓起一把椅子,靠墻站著,守株待兔一樣。
挖墻賊窸窸窣窣挖開墻腳的一塊磚頭,接著又挖開三塊磚頭,墻腳就出現了一個缺口。
梅娘舉起椅子,顯得挺有耐性。看看到挖墻賊從缺口伸進的頭時,忽然改變主意,把椅子放了下來。
挖墻賊果真爬進來,被梅娘逮了個正著。
恰好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昏暗的雪光下,梅娘看見丈夫回來了,他肩上扛著一袋米,手里提著一塊臘肉。
“回來了。”梅娘指了指挖墻賊,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你有一個朋友來了。”
丈夫放下米和臘肉,走過來打量戰戰兢兢的孩子。
梅娘笑著對丈夫說:“他和你是一家人。”
丈夫樂了:“大水沖了龍王廟。”
梅娘說:“他想拜你為師,看他挺老實的,我答應了。”
丈夫讓孩子抬頭,在孩子肩膀上拍了一下,算是認了這個徒弟。
梅娘說:“你就在他面前露一手吧。”
丈夫點點頭說:“好,我教教你這個徒弟。你學著點啊。”
丈夫繞到后墻,在孩子挖開的缺口那兒,隔著墻問梅娘:“要不要再挖一個?”
“別。”梅娘抓起剛才那把椅子,舉起來,等著丈夫。
丈夫動作干脆,果然章法老道。
梅娘把椅子扣下去,一腳踏上,卡住了丈夫的頭。丈夫“哎喲”一聲叫,恍然大悟。
梅娘踩在椅子上的腳使了一點小勁兒,問孩子:“這就是你師傅的下場。你可看清了?”
孩子愣住了,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梅娘笑了笑,問:“你年紀輕輕,為啥做賊?”
孩子說:“我沒了爹娘……”
“沒了爹娘,可你有一雙手。”
“再也不敢了。”
“諒你也不敢。”
梅娘轉而問丈夫:“你個大男人干什么不成,卻干挖墻偷盜的勾當,被抓住了就是這個下場,你想過嗎?”
“想過,不過……”丈夫說。
“你總是心存僥幸!”梅娘把腳又在椅子上一緊,“不讓你受點痛,你是不長記性的。”
丈夫卡在椅子下面痛苦不堪,實在受不了,說:“行了。我把米和肉退回去,還不成么?”
梅娘問:“以后,還挖墻偷盜么?”
“再也不了!”丈夫求饒。
梅娘把腳從木凳上放下,拿掉椅子。
丈夫爬了進來,摸著后頸上被椅子卡出的血痕,說:“我金盆洗手,總可以了嗎?但是,這大雪天,我們吃啥?”
“鍋里有窩窩頭,還熱著呢!”梅娘說,“那是我憑勤勞的雙手做的,香著呢!帶你小徒弟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