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馮大生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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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交通大學人文學院,四川成都 610000)
在《還鄉記》中,沙汀塑造了一個被抓壯丁之后從部隊中逃出的農民逃兵馮大生,從他的視角反映出四川大后方鄉村勢力拿著新東西挾持民眾,從民眾身上榨取油水的社會現狀,但是沙汀的重點并非在于表現被壓迫的農民的悲慘處境,在他的筆下,這些被壓迫的農民固然生活是艱苦的,但他們的生活狀態——至少在心態上是并不那么“絕望”的,他們再不是魯迅筆下如祥林嫂、閏土那般的“沉默的國民”,他們會自覺地以四川鄉民特有的風趣倔強與壓迫者展開對峙。值得注意的是,他們的這種反抗精神并非從外界接收而來的,也不是哪個率先覺醒的領頭人物帶領他們站起來反抗,而是他們自發地組織起來,激發出原始的戰斗性。其中,以馮大生的轉變為例就能看出這種反抗模式的特殊性。
在文中,馮大生一開始從“牛馬般的士兵生活”中逃出,憑借自己的毅力返回家中,再到得知妻子改嫁被人霸占,立刻提著斧頭前往隊副徐爛狗的家里討回公道,以及最后站出來為反抗保長、鄉長這些壓迫者企圖以打筍子的名義榨取農民勞力和收益而發聲,這些情節都表明馮大生無疑是被塑造成一個農民自發反抗的代表。但是,從馮大生起初為討回公道采取的種種行動來看,他并沒有擺脫“舊”的反抗形式:一是不經思考直接提著斧頭闖門試圖以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這與《水滸傳》之類的快意恩仇情節并無太多出入;二是當他自行報復無果,便接連向保長、鄉長請求主持公道,這也是中國自古以來都有的向位高權重者申冤的習慣,并且文中還特意寫道馮大生第一次去見保長時是“依照舊習慣伏下去就叩頭”,第二次去找鄉長“打過招呼,接著跪下去就叩頭”,這個“叩頭”的行為就表明馮大生依舊將保長、鄉長這類人物當作以往的“官老爺”對待,潛意識中仍然認為他們是高自己一等的可以憑借權力和地位任意左右他人的人。由此來看,馮大生起初的反抗還是舊式的反抗——通過暴力以下犯上或尋求更高位者的庇佑,而非新式的反抗——認識到自己與他人是平等的,自己有權維護自己的利益。事實上,保長、鄉長這類人物也是按照舊式的方式來充當著壓迫者的角色,雖然他們口口聲聲“替民眾服務”,卻只是拿著法令當幌子,憑借權勢互相爭奪利益,而這恰也是沙汀在回到四川后所深感的“新的東西是底面不符的”,“表面上是為了抗戰,而在實質上,他們的作用卻不過是新的手段,或者是一批一批新的供人們你爭我奪的飯碗?!保瑫r也照應著魯迅在1934年所說的“每一新制度,新學術,新名詞,傳入中國,便如落在黑色染缸,立刻烏黑一團,化為濟私助焰之具。”
再回到馮大生,當他發現舊式的反抗——暴力和申冤不起作用之后,他自行選擇了與保長、鄉長這些壓迫者劃清界限,自己提起山鋤鏟草,將全身心投入到勞動之中,他開始變得像他父親馮有義一樣“好生把莊稼做起”,堅持租塊地燒桴炭,拒絕隊副要求的開會,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馮大生的這種變化使他逐漸變得獨立自主起來,不再是不得不依附壓迫者才能生存。在這樣的轉變下,在最后的打筍子斗爭之中,馮大生自然而然充當了農民群眾的代表公開與保長、鄉長叫板。馮大生開始將自己與保長、鄉長放在平等的地位,不再懼怕這些壓迫者的威信,認為自己這些農民有權保護自己的利益。馮大生的這種轉變讓“隊副一時間失措了”,讓“保長感覺到挫折了”,馮大生的帶頭作用讓壓迫者感到自己就像一個“普通人樣”被對待,“好像忘記了他是本保長”。隊副與保長父子的反應的轉變,說明這種反抗方式才真正打擊到了壓迫者,也正因如此,馮大生所代表的農民群體才能在打筍子斗爭的最后爭取到了十分之三的利益——雖然比起馮大生所要求的一半少了許多,但至少說明這種反抗方式是有效用的。
由此來看,《還鄉記》講述的就是一個農民自發反抗壓迫者,并在最后取得了少許勝利的故事。吳福輝曾在《沙汀傳》中評價《還鄉記》是沙汀“第一次從一個種田的‘農民’的角度來反映一切”,創造了一個“真正的農民故事”,的確如此,因為整部小說沒有任何知識分子的參與,無論是馮大生的反抗,還是其他農民應和而起的反抗,都是農民群體自發的反應,而非農民以外的其他階層引導的結果。這樣的寫作角度不禁讓人產生思考:既然要寫一個反抗的代表,為什么不將馮大生寫成一個接受過進步思想教育的領頭人物,比如《困獸記》中像章桐那樣的從前線回來的士兵。其實在寫作《還鄉記》的中途,沙汀也曾經考慮過在其中“安插一個長征負傷留下來的紅軍戰士,作為一場打筍子斗爭的‘后臺’”,但他最后放棄了這個曾經在他看來“政治鮮明”的設想,認為“他只能按真相去寫”,而正是他對“真實”的嚴格遵照,使得《還鄉記》這個“真正的農民故事”進一步讓人們產生思考:如果不是進步的思想喚醒了農民,那么究竟是什么促成了農民的反抗,讓他們在壓迫中實現自救?
針對這一問題,其實可以從馮大生的性格特點當中尋得端倪。
首先,文中寫馮大生“外表和平老實,一惹毛了,氣性可并不小”,“常常硬斷不彎”,可見他性格的一大特點就是“犟”。因為性格的“犟”,讓馮大生在得知妻子被霸占之后立刻上門討回公道,讓他發現申訴無用之后從此與隊副、保長們作對,憑借自己的雙手上山砍柴養活自己,以及在最后的打筍子斗爭中被保長派人武力制服之后仍不屈服,并與幺爸一起潛逃出去——可以說,正是這種“犟”促成了馮大生的種種反抗行為。值得注意的是,這種“犟”并非馮大生所獨有,在其他農民身上都有表現。比如雖然被蒙騙改嫁卻堅守自己的一塊地,不屈于徐爛狗的無賴,并以死反抗的金娘子,面對隊副與保長們的強迫勞動毫不理會,只管自己種莊稼砍柴的幺爸馮立品,還有最后眼見保長們暴力抓捕馮大生,“認真被激動了”紛紛加入反抗的山民們。這樣一來,呈現在讀者眼前的是整個農民群體的反抗,盡管程度有所不同,但與馮大生一樣,正是“犟”的這種共性,成了這些四川農民自發反抗的力量之源。
實際上,以馮大生為代表的四川農民的性格中的“犟”,追本溯源其實就是一種原始的共性“頑強”,一種靠自給自足生存下去的強韌的生命力。這一點從馮大生自述自己如何逃出兵營就可看出,“討過口,做過短工,只差了一點沒有餓得上吊”,在這樣近乎絕望的逃亡中,他堅持了下來,最終返回故鄉,他說:“流浪奔波的時候,只有一個原始觀念支配著他,那就是逃命!”可見支撐他堅持下去的動力就是一種“原始”的“頑強”。同樣的,這種天生的“頑強”也使他在兩次聲討公道失敗之后,還能堅持不妥協,靠勞動養活自己。事實上,四川農民身上的這種“頑強”的共性最為突出的表現就在于用自己的雙手“勞動”,于是在小說中出現的每一個農民幾乎都在勞動,他們自己創造出了一種“換工”的良好制度以克服貧困,對這些農民來說,勞動就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正因為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馮大生的母親才會在自己受傷之后為不能參加勞動深感苦惱,幺爸馮立品也因堅信自己的勞動能夠養活自己才能我行我素,不怕保長們的再三脅迫。正因身上具備以自己動手勞動生存下去為基礎的“頑強”,《還鄉記》中的農民才會在被壓迫者盤剝,生活困苦的處境下并不絕望,只要他們還能靠勞動換取生存下去的物質基礎,那么他們在精神上就永遠不會被打垮。
當然,盡管具備四川農民所特有的“頑強”,從馮大生來看,他的反抗也的確算不上徹底,因為從結果來說,他老婆的事到最后也沒有得到解決,雖然在打筍子的斗爭當中敢于抗議,不再畏懼壓迫者的威信,卻也只是將保長們提出的“留下十斤”變為“一半”而已,并且最后仍然難免被暴力鎮壓,以致再一次逃亡。同樣的,其他農民雖然或多或少都表現出了反抗性,但當保長提出可以“留下十斤”的讓步之后,大多數農民開始動搖了,說明在這些四川農民的原始的本性當中,促成反抗的“頑強”與導致妥協的“逆來順受”是彼此共存的,所以在打筍子斗爭的最后,農民只是爭取了“十分之三”的微薄利益,本質上并沒有改變壓迫者與被壓迫者之間的剝削關系,并且壓迫者的盤剝還會繼續下去,因為下一屆保長的三個候選人全是原保長們的親戚。但是,《還鄉記》所寫的這種有限的反抗的意義就在于,它展現了一種農民自救的可能。錢理群認為“魯迅的啟蒙主義和另外一些‘救贖主’式啟蒙主義的根本區別所在”就是“啟蒙主義者的任務,并不是把外面的東西灌輸給民眾”,而是要把那些“樸素之民”(《破惡聲論》)即普通老百姓內心被蒙蔽了的“詩性”(《摩羅詩力說》)激發出來,“最終引起他們自身靈魂的良性變化”,“成為一個新的自由主體,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從《還鄉記》來看,沙汀正是沿著魯迅的這種“非救贖主”式的啟蒙主義用真實的四川鄉土社會生活展示了農民自救的可能,表明馮大生這些魯迅眼中的“樸素之民”的確具有這種可被激發、可讓他們“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詩性”——四川農民原始本性中的“頑強”生命力,因此在小說的結尾,當馮大生再次逃亡,沙汀才會借張大爺之口喊道:“天無絕人之路!……”事實上,“天無絕人之路”是沙汀常寫進其小說的臺詞,早在1931年他最初小試牛刀的三篇小說之一《風波》之中就第一次出現了這句話,那時的沙汀雖然在主觀上想要描寫的是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但或許自幼接觸四川鄉鎮社會各階層人物的經驗讓他在潛意識中早已有了向民間轉向的趨勢,因而到了1946年的《還鄉記》中,憑借多年對自己所熟識的川西北鄉鎮社會生活的了解與觀察,沙汀更為寫實地展現了這種農民自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