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興菊 劉韞


[摘要]國家公園被國際社會公認為有效的生態環境保護模式,門戶社區是進入國家公園的必經之路,從地理位置上看,很多門戶社區都位于少數民族地區,利用國家公園的旅游活動帶動少數民族地區的發展,是各國各地區考慮的重要問題。本文基于美國建立國家公園門戶社區和鄉村建設的過程,分析了其取得的經驗和吸取的教訓,指出我國國家公園建設面臨的問題,有針對性地提出了注重規劃前置,加強民族社區參與;利用國家公園品牌價值,實現業態增值;挖掘民族文化,培育內生動力;人地聯結,共創民族地方價值等建議,以建立適合我國國情的國家公園建設與民族地區鄉村振興之路。
[關鍵詞]國家公園;鄉村振興;門戶社區;旅游發展
中圖分類號:C95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9391(2021)12-0023-07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19BH157)、中央高校西南民族大學項目(2020SYB06)、西南民族大學國家文化公園研究中心項目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沈興菊(1974-),女,甘肅古浪人,西南民族大學旅游與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旅游管理;劉韞(1978-),女,山東菏澤人,西南民族大學旅游與歷史文化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旅游社會學。四川成都 610041
2021年10月12日,習近平主席在《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領導人峰會上宣布,中國正式設立三江源、大熊貓、東北虎豹、海南熱帶雨林、武夷山等第一批國家公園。第一批中國國家公園的正式設立,標志著我國向建立系統的國家公園體系邁出了堅實的步伐。
國家公園是人類走向文明社會的產物。由于它較好地處理了自然生態保護與資源合理利用之間的關系,成為國際社會普遍認同的自然生態保護模式,目前已有近200個國家建立了近萬個國家公園。作為國家和全球遺產,國家公園具有巨大的吸引力,每年吸引大量游客到訪,而國家公園的性質又要求為游客提供服務的社區通常不能在公園保護區內,因此,在地域上與國家公園毗鄰、且位于進入國家公園必經之路上的門戶社區就順理成章地承擔了這一職能。從地域分布來看,全球大多數國家公園都位于鄉村地區,門戶社區的發展一直伴隨著國家公園建設的進程而進行。
建立國家公園和實施鄉村振興都是我國在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的重點改革任務,是我國從戰略層面提出的核心問題和頂層設計,也是“十四五”期間我國要實現的重要目標和任務。作為國家戰略,實施鄉村振興和建設國家公園,二者在目標上是統一的:都為了社會和生態的可持續發展,都是國家發展的核心和關鍵問題。從實施區域來看,兩者的交匯地點是位于國家公園入口處的門戶社區;從實施意義上來看,鄉村的興衰直接影響著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的興衰成敗,是我國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和偉大中國夢的必然要求;建立國家公園是將山水林草視為生命共同體,對維護生態系統的平衡、推進自然資源的保護與合理利用、加快中國生態文明建設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我國國家公園建設方案中提出,要堅持中國特色,也要與國際接軌。從國內實際情況來看,我國諸多國家公園都分布于少數民族地區,民族地區是“資源富集區、水系源頭區、生態屏障區、文化特色區、邊疆地區、貧困地區”[1],既有發展的復雜性和艱巨性,也顯示了其在國家鄉村振興中不可或缺性。從國際經驗來看,美國是國家公園制度的締造者,在100多年國家公園建設過程中,積累了門戶社區發展的一些成功模式,但也遇到過很多困難,有過不少失敗的教訓,這些經驗及教訓,值得我國在國家公園建立之初關注并借鑒[2],以加快國家公園建設,助力民族地區鄉村振興。
一、門戶社區旅游發展與鄉村振興
(一)門戶社區
關于門戶社區,廣義的定義為:“一個靠近公共土地的社區,充當特定區域的入口或出口”;狹義的門戶社區被定義為:“毗鄰(美國)宏偉的國家和州立公園、野生動物保護區、森林、歷史遺跡、荒野地區和其他公共土地的城鎮和城市”[3];隨著研究的深入,后來的諸多研究都把國家公園周圍的服務和輻射社區(包括村鎮)定義為門戶社區。
(二)門戶社區旅游與鄉村振興
國家公園和門戶社區之間的相互關系雖然為彼此提供了協同發展的優勢,但也要把握好國家公園環境保護和社區發展之間的關系。如何平衡二者之間的關系,對世界各國各地區來說,都是極具挑戰性的。
國家公園是劃定的保護區,要進入國家公園,首先要穿過國家公園周圍的門戶社區,門戶社區就具有了接待游客的天然區位優勢。但也正是由于它們與國家公園受保護的土地接壤這一事實,在社會發展和經濟增長方面也面臨著獨特的問題[4]:國家公園內的大部分土地是以生態保護為目的,禁止開發,門戶社區因此很難向外擴展,在發展方向和程度上均受到限制;再加上國家公園周圍的門戶社區大多分布偏遠,受交通條件所限,基礎條件差,發展其他產業并沒有明顯優勢,如何突破發展瓶頸一直是各國共同關注的問題。
從發展特點上看,門戶社區鄰近的國家公園往往是森林、草原、野生動植物棲息地或面積廣大的荒原、湖岸海岸等,保留了傳統的鄉村特色和良好的生態;另外,門戶社區經濟發展缺乏多樣性,當地大多依靠相對較少甚至單一的資源來推動當地經濟[5]。傳統上,這些社區的經濟來源與鄰近的土地緊密相連,靠單一的資源開發開采完成,但當該區域成為國家公園后,往往出于保護的目的而迫使其改變發展模式,經濟發展和居民生計必然受到影響,如果不能找到其他的可替代的發展方式,鄉村走入沒落就成必然,因此,如何利用門戶社區毗鄰國家公園這一區位優勢,保證當地社區能夠充分利用國家公園發展機會,促進門戶社區鄉村振興,也是國家公園建設時考慮的重點和難點。
國家公園多年的建設實踐已證明,旅游業是國家公園門戶社區的重要生計選擇和鄉村振興的有效措施。美國的許多門戶社區依托國家公園區位優勢,通過發展旅游來增加本地居民就業,改善基礎設施,促進當地文化振興并加快環境保護,將門戶社區發展為鄉村振興的典型,也成了國家公園建設的典范,既發揮了國家公園的品牌價值,保護了生態,又實現了當地的產業興旺,走上了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二、美國國家公園門戶社區旅游促進鄉村振興經驗
(一)發揮區位優勢,利用旅游服務帶動社區經濟
門戶社區為國家公園的游客提供服務,國家公園帶動周邊社區的經濟產出并直接促進地方經濟的發展。美國前總統奧巴馬說,美國政府在國家公園每投入1美元,可以帶來10美元的產出,這種產出,主要是對當地社區經濟的拉動,不僅包括門票收益,還包括旅游者的吃住行游購娛對當地經濟產生的全方位覆蓋。2017年,美國國家公園系統共接待3.31億游客,這些游客在國家公園的各門戶社區花費約為182億美元,為社區解決了30.6萬個工作崗位。其中僅接待游客量排名前十的國家公園,就為各地門戶社區帶來5.5萬個工作崗位和3.9億美元的直接經濟收入,以及1.8億美元的勞動收入,如大峽谷國家公園周邊的印第安霍皮人的保留區,是很多游客在大峽谷游玩時選擇的入住點,平均入住時長約為1.5晚,這些游客行為,直接促進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和社區進步,對當地門戶社區的經濟帶動作用非常明顯(表1)。因此,對于門戶社區來說,依靠國家公園,并利用自身優勢帶動地方經濟發展是個良性選擇。
(二)維護生態價值,增強社區吸引力
國家公園的影響力超出其自然界限,其提供的生態價值是從正常運轉的生態系統中獲得的收益,因此,國家公園可以視為自然資本的資產,它能為門戶社區提供維持國家公園重要資源價值的就業機會,還能幫助當地規劃出一條通往更可持續和更理想的未來道路。根據Paul C.Sutton等人測算,全美國家公園每年提供約980億美元的生態系統服務價值,而且越是規模大的國家公園,提供的生態系統服務價值越高,如游客們熟悉的科羅拉多大峽谷每年貢獻約22億的總生態價值,另一個著名的國家公園優勝美地,每年提供約12億美元的總生態價值,其他國家公園每年也都貢獻不菲的生態價值[6]。
良好的生態是國家公園的價值,同時也是門戶社區的優勢。美國亞里桑那大學曾連續多年調查訪問過科羅拉多大峽谷的游客,受訪游客表示,正是因為大峽谷的自然資源和生態價值對他們構成了最大的吸引,因此強烈支持保護公園的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從平均得分情況來看,受訪者認為吸引他們去大峽谷國家公園游覽最核心的、最重要的公園資源是以下五項[7](表2):
這些國家公園貢獻的生態價值,成為了吸引游客最重要的因素,同時也是促進了門戶社區保護環境的動力。因為良好的生態價值,游客選擇游覽這些國家公園,同時也選擇在該公園的門戶社區停留,因而門戶社區更愿意投入精力與時間保護自然與生態,二者形成良性循環,保持了國家公園的生態環境價值,促進了門戶社區經濟發展,也保障了鄉村的生態宜居。
(三)保障門戶社區參與,提升居民發展能力
門戶社區參與國家公園建設屬公園保護和發展的一部分。國際自然保護聯盟在保護區域定義中明確提到的“保護相關文化資源”就反映了一種區域保護的觀點,它強調國家公園建設過程中應該具有保護當地社區社會、經濟和文化利益、價值觀和其他發展權利的責任,因此,當地社區的參與一開始就是國家公園可持續旅游發展中的核心。
研究表明,國家公園周圍社區的利益需要在建立國家公園時就要充分考慮,公園與當地社區的良好關系非常重要,如果當地社區能積極參與國家公園的規劃和發展,并從中獲利,就更容易得到他們的支持,從而避免當地社區與公園管理者發生嚴重沖突,并減少社區居民對游客的敵意。為了達成這一目標,美國用立法的形式保障社區居民參與國家公園的決策過程(國家環境政策法,1969年);同時還保障他們在國家公園旅游中受益,為當地社區居民提供盡可能多的就業機會和服務技能培訓,如謝伊峽谷國家紀念地屬于國家公園體系,當地的納瓦霍人被雇傭為導游,當地社區居民占據公園職工總數的80%[8]。羚羊峽門戶社區的當地居民被雇傭為講解員,帶領游客去認識當地的環境及介紹他們引以為傲的歷史文化。鼓勵和保障門戶社區居民參與國家公園建設和旅游活動,一方面提升了居民的發展能力,由輸血變為造血,另一方面也保證了當地居民有相對穩定的收入,提升了他們的發展能力,避免農村社區空心化和邊緣化。
三、面臨的困境與挑戰
國家公園建設在不同國家有著不同的社會與文化背景,但作為國際性運動,它們又有著許多共通之處,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所需要處理的矛盾與關系基本相同。這些矛盾與關系包括:資源保護與旅游發展之間的關系、國家公園與周邊社區之間的關系等[9]。事實上,美國的經驗教訓也是大多數國家和地區在建立國家公園時共同面臨過的問題和難題,如門戶社區在參與國家公園旅游發展時,盡管獲得了很大的收益,也促進了鄉村振興,但不能否認仍然有不少問題存在,縱觀國家公園門戶社區的發展問題,比較普遍的問題有以下幾個。
(一)經濟過于單一
門戶社區的經濟單一是很多國家和地區面臨的現實問題,美國也不例外。一方面是因為門戶社區的地理位置,國家公園門戶社區大多分布于偏遠地區,發展天然受限;另一方面是旅游業自身很容易受自然災害或社會安全事件影響的脆弱性。經濟的單一性決定了門戶社區的發展存在隱患,往往導致一旦出現天災人禍等影響旅游業持續發展問題,就會引發其他的社會矛盾。另外,門戶社區多為小城鎮或純鄉村,在最初的社區規劃和國家公園規劃中沒有充分考慮國家公園的區域性以及門戶社區今后對旅游業的強烈依賴,因此沒有特別關注經濟的單一性和旅游業的季節性高峰低谷對當地經濟產生負面影響,規劃的前期工作做得不充分,應對措施并不多。美國接待游客比較多的幾個國家公園門戶社區,每年接待的游客數量往往是當地居民的很多倍,且淡旺季明顯[10]。大多數的國家公園旅游旺季集中于夏季,過了旺季之后的公園周圍社區居民幾個月都沒有收入,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如大霧山國家公園是著名的切羅基(Cherokee)印第安人的保護區,山腳下的門戶社區加特林堡在其旅游高峰時每晚容納超過35000人,但整個小鎮只有3900的常住人口。每年旅游旺季時,需要當地居民改變其日常活動,以容納到達該地區的游客,但到淡季就導致高失業率和許多完全以旅游為生的本地居民短時的貧困。另外,在旅游密集區為了能夠容納更多的旅游者,地方社區建設的基礎設施數量通常遠大于常住人口所需,這就意味著公用事業和服務的升級通常由當地居民支付,但游客使用的時間卻很短,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對資源的利用來說,并不經濟合理。
(二)外來者遷入導致本地居民利益受損
國家公園的游客給門戶社區帶來大量經濟收入的同時,也帶來了另一個問題:旅游業經濟效益的受益者是誰?雖然游客毫無疑問會進入社區,但問題在于誰從中受益最多。國家公園是一塊金字招牌,對游客有天然的吸引力,而游客的可觀消費也同樣吸引了其他資本。世界各地的國家公園門戶社區中,不乏大型連鎖店和大型零售店,以及財大氣粗的其他投資商,進入國家公園門戶社區的他們,以龐大資本做支撐,帶走了大量的旅游收益,當地社區居民收益則被逐年蠶食,如黃石公園和大提頓公園周邊著名的杰克遜小鎮,在2016年被評為美國經濟最不平等的城市,底層90%的居民收入僅占該社區經濟總收入的17.3%,凸顯了這一現實問題:真正生活在此并且服務于國家公園的普通居民,在外來資本進入后,利益受損明顯。
除此之外,附近其他城市或區域的居民涌入門戶社區,對該地的人口、房價等帶來一系列負面影響。門戶社區的巨大優勢是國家公園擁有的干凈的空氣和水、安全的街道、開放的空間、豐富的文化活動、多樣的娛樂方式、不太擁擠的道路以及美好的風景,這對原來生活在市區,對城市環境感到不滿意的人構成了很大的誘惑和吸引,于是他們在此地置業購房,將國家公園門戶社區變為自己的第二個家,讓自己成為了門戶社區的長期居民。這些行為導致了門戶社區居民數量的快速增長,外來者和本地社區居民一樣享受各種資源,由此導致了社區房價和物價上漲,最終損失主要由本地居民承擔,他們生活在一起后相互也會爭奪其他資源,因此造成了當地居民和新居民之間的許多摩擦,引發了不少社會矛盾。
(三)不同主體之間的社會沖突
許多門戶社區在最初發展時,并未能制定適合當地旅游發展的經濟政策,因此在發展旅游的過程中出現了一些無法避免的社會沖突:社區居民與國家公園管理者之間因為管理理念和參與問題產生矛盾、社區成員之間因為利益分配不公或社區工作參與不公平而導致的人際關系緊張、本社區居民與外圍居民或游客因為爭奪資源或對旅游發展的態度不同而引發的沖突等問題。科羅拉多州梅薩維德國家公園是印第安人文化遺跡保留地,Gomez和Valerie以該公園的幾個門戶社區為例,研究發現部分社區在旅游發展過程中并沒有將歷史建筑保留下來,社區似乎只是為了服務游客,因此在發展過程中帶來了本地文化資源的破壞;還有些社區剛開始對旅游業態度冷漠,并沒有大力地宣傳,也不想積極介入,客觀上使得該地的各類文化與景觀資源得到良好的保護,但隨后游客們發現這些大部分未受影響的歷史社區仍然存在,于是大量涌入,但本地居民并不歡迎這些不期而至的游客,雙方產生新的摩擦等[11]。
綜上所述,國家公園的旅游對當地的門戶社區來說,其影響是巨大的,它帶來大量的經濟收入,促進社會發展,保護民族文化,同時,也面臨不少困境與挑戰,這些問題與挑戰,應是我國國家公園建設時需要注意的前車之鑒。同時,還要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預先化解這些矛盾,走出有中國特色的國家公園門戶社區發展和民族地區鄉村振興之路。
四、我國國家公園門戶社區旅游發展與民族地區鄉村振興建議
(一)規劃前置,加強民族社區旅游參與
合理的國家公園規劃和有效的管理對于解決多種社會矛盾具有重要作用。如前文所述,很多門戶社區面臨的諸多社會問題是由于沒有前瞻性的規劃而導致的。我國目前建設的位于民族地區的國家公園門戶社區,大多經濟發展落后,生態脆弱,是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中的薄弱環節,也是各種矛盾的集合地。從實際情況來看,各國各地在國家公園建設時,往往重點考慮了公園的生態意義和保護的價值,而忽略了當地社區的參與權利,導致當地居民利益受損,從而引發當地居民與國家公園管理局、當地居民與游客、當地社區與地方政府的矛盾。
一個規劃有序充滿生機的門戶社區,應當既能適應國家公園建設的要求,也能滿足當地民族社區發展的各種需要,還可以兼顧游客多樣化的需求。國家公園門戶社區的鄉村振興需要從中央到地方、從政府到群眾進行合作才可以順利實現,農村居民是民族地區鄉村振興的主體,是重要利益相關者和參與者,激活農民的參與積極性,有助于鄉村振興順利實現[12],因此,在我國國家公園建設初期,需要將規劃前置,在規劃中突出和加強民族地區門戶社區的地位和作用,并保障當地社區居民有參與國家公園建設的權利。落基山國家公園就是一個很成功的案例,該公園在20世紀90年代建設初期聘請了專業的規劃師,通過合理的規劃,讓公園一開始就和門戶社區有了緊密的聯系:公園幾乎依賴門戶社區來提供所有服務,游客乘坐穿梭巴士參觀公園,但要在門戶社區停留,住宿餐飲娛樂等服務都由門戶社區協助完成,做到了從公園內到公園外的無縫銜接,形成了社區支持國家公園建設,公園促進鄉村發展的良性循環。
(二)品牌先導,實現民族地區旅游增值
國家公園門戶社區面臨的普遍性問題是經濟單一,但其優勢是可以發揮和利用國家公園的品牌價值。國家公園的名稱與基于自然的旅游業密切相關,對游客的吸引力比其他旅游地更大,研究顯示,國家公園的名稱具有顯著的品牌標識,因此比保護區等名稱更具吸引力[13]。
國家公園的力量不單純表現在具有經濟價值的生產力上,它在釋放生態紅利、助力地方品牌方面也已經充分彰顯出作用,如大熊貓國家公園門戶社區有藏、羌、彝、回等少數民族,門戶社區可以利用大熊貓國家公園的品牌生產和銷售當地的特色產品,還可利用國家的身份融合科普教育、文化創意、生態農業、生物科技等新型產業發展,形成以國家公園品牌引領的綠色產業體系,實現民族旅游業態增值。同時,在鄉村振興過程中,也鼓勵民族地區門戶社區充分利用國家公園的品牌價值,將國家公園品牌所蘊含的生態和文化價值附加于門戶社區整個產業鏈來實現“資源-產品-商品”的升級,在市場條件下,讓國家公園品牌為民族旅游社區增值,這既是旅游發展的目標,也是鄉村振興的優選方式。
(三)文化至上,培育民族社區發展內生動力
如何減少本地居民利益損失并減少門戶社區社會矛盾是國家公園建設過程中的另一個需要避免的問題,其中的關鍵環節在于盡可能讓本地居民有獨特的生計方式。貝特曼認為,在保護區內享受自然被認為是最重要的文化生態系統服務。Pavlukovi等認為,基于地方文化的旅游是旅游體驗的重要組成部分[14]。國家公園門戶社區的文化對于來訪的游客來說,是一種增值的吸引力,大多數人都有興趣目睹或了解與自己不同的文化類型。
傳統文化是一個民族生存與發展的精神家園和動力源泉,走中國特色的國家公園建設和鄉村振興道路,理應傳承和發揚優秀傳統文化,向世界彰顯各民族的文化自信。我國的國家公園類型多樣,分布于不同的地區,也因此產生和孕育了多樣而獨特的地方文化類型,包括飲食、服飾、語言、曲藝、建筑等,如神農架國家公園區域不僅是神農文化的發源地,也是秦漢文化、楚文化、商文化、巴蜀文化的交匯地,既保留了明顯的原始古老文化痕跡,又具有濃厚的山林地域風貌,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高山原生態文化,這是社區居民在神農架這一特定地理空間內的生產生活方式的表達和載體,是國家公園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社區與國家公園文化依存關系的體現[15];而三江源國家公園地區則保留了豐富的藏文化和佛教文化等。每個國家公園及其門戶社區,都是獨特的存在,都有其特有的文化價值,而文化只有植根于社區,才是真實和具有吸引力的。依托國家公園旅游,充分利用和復原民族地區的社區文化,將民族傳統文化產品與現代創意產業(如媒體、娛樂、設計、建筑、時尚等)聯系起來,這種方法在吸引游客方面具有巨大優勢,也能更好地培育內生動力,讓民族地區社區居民的生計可持續。
(四)人地聯結,共創民族地區地方價值
在國家公園建設過程中,資源保護和經濟發展之間的矛盾,人與環境之間的沖突必然存在。近年來,地方依戀在自然資源管理領域獲得了越來越多的關注。Schroeder認為,自然環境具有重要的社會和心理價值,用貨幣措施無法量化,認識到人與地方之間不可分割的關系,并更好地理解人們對地方的價值觀是向綜合資源管理方法邁出的一步[16]。我國少數民族在漫長的歷史和現實中,以自己生存的環境為場地,創造出包含了自然觀、價值觀、倫理觀等諸多元素的地方文化,并由此形成了對地方的依賴與依戀,這成為了推動當地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資源,也是解決國家公園建設中人與環境沖突的有效手段。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指出要“傳承發展提升農村優秀傳統文化……深入挖掘農耕文化蘊含的優秀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充分發揮其在凝聚人心、教化群眾、淳化民風中的重要作用……支持農村地區優秀戲曲曲藝、少數民族文化、民間文化等傳承發展”[17]。在我國國家公園建設和鄉村振興過程中,要充分利用民族社區居民的地方依戀,將少數民族居民樸素而傳統的價值觀、生態觀納入國家公園建設和鄉村振興過程,利用“地方”的意義,設計與當地文化信仰和價值觀念相一致的鄉村振興目標,將國家公園的發展目標與當地居民的民生目標相聯系,通過人地聯結,共創民族地區地方價值,建立適合我國國情的國家公園建設和民族社區管理模式,實現經濟發展、文化傳承和環境保護協調發展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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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04-10責任編輯:王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