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炳添：中國人一定能跑進9秒8

岳林煒　劉軍國　劉碩陽　田亮　周盛楠　張巖

2021年8月1日，蘇炳添在東京奧運會田徑男子100米半決賽取得9秒83的佳績后，興奮地嘶吼。

東京奧運會之前，蘇炳添在人們心中的經典形象是“朝天指”——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田徑男子100米決賽場上，他以9秒92的成績第一個沖過終點線后，高高舉起左手，以一根食指指天，同時緊閉雙唇，似乎在說，亞洲第一是我應得的。

2021年8月1日傍晚，在東京奧運會田徑男子100米半決賽以9秒83、半決賽第一的成績晉級決賽后，一向文靜的蘇炳添瞬間像火山一樣爆發了——他緊握雙拳，以粗壯的大腿扎穩馬步，把嘴巴張到最大，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9秒83！這個成績值得一吼。它不僅破了蘇炳添2018年創造的9秒91的亞洲紀錄，當時還超過了歐洲、非洲、南美洲和大洋洲四大洲的百米紀錄。歐洲紀錄是意大利選手雅各布斯在此次半決賽剛剛創造的9秒84，非洲紀錄是南非運動員辛比尼的9秒84，南美洲紀錄是巴西運動員席爾瓦的10秒00，大洋洲紀錄是澳大利亞運動員約翰遜的9秒93。蘇炳添的成績僅次于牙買加運動員博爾特所在的北美洲。蘇炳添就此成為中國田徑史上第一位跑進奧運會男子100米決賽的運動員。

雖然他在當晚的決賽中名列第六，沒有拿到獎牌，但他的名字注定將被銘記在中國體育史上。擔任東京奧運會閉幕式中國代表團旗手即是明證。

很多人會問：為什么是蘇炳添？

自信：有可能是九秒七幾

東京奧運會，中國在男子100米項目上拿到滿額的三個參賽名額，參賽者分別是蘇炳添、謝震業和吳智強，這已經創造歷史。遺憾的是，謝震業和吳智強無緣晉級半決賽。

半決賽、決賽在東京新國立競技場舉行。半決賽時，蘇炳添被分在高手聚集的第三小組。賽前得知小組名單后，蘇炳添略感驚訝。他在當天賽后接受《環球人物》等媒體聯合采訪時說：“我一看，哇！怎么這個組的人都這么強？我跟美國的貝克比過很多次，我沒贏過他。我跟南非的辛比尼，是50：50的機會。意大利的雅各布斯今年突然間成績有了很大的突破，我對他的了解以及跟他的比賽都不太多。”

怎么辦？只能跟自己比了，忽視所有人，在跑道上跑出個人最好成績。“一聽到槍聲，我第一個躥了出去。在途中跑時，我當時想，發揮出自己水平就行了。”蘇炳添說。后來，貝克、雅各布斯緊追不舍，最終三個人幾乎同時抵達終點。

隨后的數據顯示，蘇炳添與貝克成績都是9秒83，進一步精確，蘇炳添以9秒827排名小組第一，貝克9秒829列小組第二。雅各布斯則以9秒84獲得小組第三。

撞線一瞬，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大概到最后5米時，雅各布斯打了我手一下我才沖刺的。我不敢說如果沒有打手，我的成績會更好，但他打了我一下肯定對我有影響。而且最后5米、10米時我已經僵了，他再打我一下，肯定是有影響。”蘇炳添說。

根據賽會晉級規則，各小組前兩名及另外兩個最好成績晉級決賽。結果兩個最好成績都出自蘇炳添所在的第三小組——第三名雅各布斯、第四名辛比尼。

在觀眾席上，《環球人物》記者身邊的一位法國媒體記者在得知我們來自中國后，立馬向記者詢問關于蘇炳添的故事。在前往混合采訪區的電梯間里，《環球人物》記者遇到兩位來自牙買加的記者。其中一位曾在中國工作過，主動用漢語跟《環球人物》記者打招呼，并說：“蘇炳添非常棒，歡迎蘇炳添到牙買加進行交流訓練。”

上圖、下圖：2018年8月6日，蘇炳添在廣東深圳備戰雅加達亞運會。

在預賽階段，蘇炳添起初也跑在前面，后程放了一點水，還扭頭看向左側緊追不舍的對手，“示意他別追我，給點面子”。到了半決賽，蘇炳添知道，必須全力以赴。“我目前的水平還沒有達到可以放一放，或者跑八九十米就可以輕松鎖定晉級名額的地步。包括今天所有高水平運動員都不敢放。目前少了博爾特（2017年因傷退役）這樣的超水平運動員，大家都差不多在一個水平線上，沒有一個人能夠輕敵。”蘇炳添說。的確，如果雅各布斯稍微“放一放”，可能就“放”走了決賽名額，更別說在決賽以9秒80獲得冠軍。

決賽在半決賽兩個小時后進行。晚上9時46分，東京新國立競技場看臺突然滅燈，為百米“飛人”大戰定制的燈光秀隆重上演，百米跑道變成一個巨幅投影幕布，配合著緊張激昂的音樂，跑道上依次出現8位選手的名字、照片與所在國家及國旗。這場炫酷的視覺呈現，為萬眾矚目的百米“飛人”大戰增添了濃濃的儀式感。

2018年8月26日，蘇炳添在雅加達亞運會男子100米決賽中以9秒92的成績奪冠，亮出了他的“朝天指”。

發令槍響后，蘇炳添的起跑稍稍慢了些，途中跑的過程中，他全力緊跟領先的其他運動員，最終仍跑進了10秒，取得第六名的歷史最好成績。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還能夠突破10秒，我覺得已經非常開心了。所有東西都要有一個過程，不可能說剛跑了9秒83，我接著就要在決賽奔著獎牌去，我和我的團隊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蘇炳添說。

冠軍雖然不屬于蘇炳添，但他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法國媒體稱，31歲的中國選手蘇炳添的成績“十分驚人”。韓國媒體把蘇炳添稱為“亞洲博爾特”——首位越過9秒90大關的亞洲人。

蘇炳添則在當晚自信滿滿地說：“我（之前）一直說，我們能夠跑到9秒85，即使我做不到，也希望后面的人能做到。今天的成績我自己也感到震撼。”“9秒83是超水平發揮，如果保持今天的狀態，如果我最后10米不僵，很有力量，能順利跑過去的話，那么有可能是九秒七幾。”“我很感謝東京這個運動場，今天對我來說可能是一輩子最好的回憶。”

自律：好比當年的喬丹

蘇炳添哪來的自信？

8月1日晚看完百米半決賽后，曾經帶過蘇炳添的中國田徑隊教練鄒振先點評道：“蘇炳添非常優秀，他的自律成就了今天的他。”

蘇炳添的自律在圈內是出了名的。有一次，蘇炳添和美國籃球明星喬丹一起參加耐克的活動，活動開始前的間隙，蘇炳添到酒店健身房練習慢跑，喬丹知道后對蘇炳添說：“現在的你，就是當年的我。”蘇炳添的表哥蔡健發曾表示，每次家庭聚會，大家都是吃吃喝喝，蘇炳添從來不亂吃東西，不吃豬肉，更從來不喝酒。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結束后，蘇炳添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有記者透露，蘇炳添為了保持好身體狀況，甚至不喝橙汁、不吃西瓜。蘇炳添補充說：“怕拉肚子。”

有人總結道，蘇炳添有“十不”：不紋身、不喝酒、不抽煙、不燙頭、不染發、不外出吃飯、不瞎嘚瑟、不喜歡逛街、不買奢侈品、不炫耀。

江蘇省體育科學研究所博士后工作站導師程志理就短跑技術與蘇炳添有過深入交流，他告訴《環球人物》記者，2020年由于身體有傷，蘇炳添沒有隨隊去河北壩上參加集訓，請假回了廣州，但他沒有休息，而是在沒有教練的情況下一個人堅持訓練。

蘇炳添曾經的隊友張培萌介紹，蘇炳添每天晚上10點準時睡覺，而且手機關機。蘇炳添東京一戰之后，張培萌說：“因為我們訓練強度非常大，為保證訓練強度，平時訓練之外還要保證休息。而蘇炳添做的比所有人都要好。在經歷了這么激動人心的時刻之后，我們這些觀眾都難以入眠，但蘇炳添能在22點照樣準時入睡。運動員要在生活中嚴格要求自己，是很難的，他能夠很好地控制這點。”

自律在戰前和戰時則表現為專注。張培萌認為，能夠在訓練、比賽中專注地做自己非常難，“蘇炳添是全世界做得最優秀的”。蘇炳添的啟蒙教練、中山市體校短跑教練寧德寶也告訴《環球人物》記者，每逢大賽臨近，蘇炳添就會非常專注于訓練，兩耳不聞窗外事。寧德寶長年和蘇炳添保持聯系，為了不打擾弟子，寧德寶在奧運期間沒有直接聯系蘇炳添，但又非常關心弟子的狀態，就跟蘇炳添的隊醫朱志偉聊了聊蘇炳添的身體健康狀況。“當朱醫生告訴我‘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在東京賽后接受《環球人物》等媒體采訪時，蘇炳添說：“也許9秒83這個成績我以后都跑不到了。因為要在一定的條件下，對手、氣氛等各種因素匯集在一起，才有狀態、機會。氣氛可以去營造，但狀態、腳感沒辦法做出來。”不少人為此感到惋惜，擔心“老將”蘇炳添將會受制于年齡等客觀因素，但也有人充滿期待。體育界還有一個以自律出名的人——葡萄牙足球明星C羅。他和蘇炳添在飲食、訓練等諸多方面有相似之處。C羅已過36歲，仍然是炙手可熱的一線運動員，而蘇炳添還不到32歲。

左圖、右圖：2017年，外籍教練蘭迪·享廷頓正式開始幫助蘇炳添訓練。

2021年8月5日，東京奧運會男子4×100米接力第一輪比賽中，謝震業和蘇炳添（右）在比賽中交接棒。

不僅在體能上嚴格要求自己，蘇炳添還有寫日記的習慣，記錄與總結當天的訓練、成績。這也展現了他“文”的一面。2009年，蘇炳添入讀廣東名校暨南大學，就讀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并先后拿到學士學位與碩士學位。他的本科畢業論文成績是優秀，碩士論文的主題是用經濟學原理和經濟學模型研究廣東體育產業。2018年，蘇炳添被母校暨南大學聘為體育學院副教授。

這幾天，蘇副教授2019年2月發表在期刊《體育科學》上的論文《新時代中國男子100 m 短跑：回顧與展望》在社交媒體上刷屏了。論文“自己研究自己”，分析了10年來我國男子100 米短跑的成功經驗，提出了未來發展措施以及對我國競技體育的啟示。體能有極限，而學無止境。2019年，他更進一步，開始在北京體育大學攻讀體育學博士學位。

專業：一個動作使速度提高了0.592米/秒

蘇炳添到底有多快？8月1日的半決賽，他在途中跑的速度達到每小時42千米，也就是每秒跑11.67米！為了親身感受他的速度，2019年5月，《環球人物》記者在采訪間隙與他有過一次直接對抗。比賽之前，場地內有工作人員笑著提醒記者，放松跑，不要緊張，注意別受傷。記者當時沒有完全明白其含義，心想雖然平時健身較少，但作為男生，基本的爆發力還是有的。整個比賽過程大約持續了10秒，記者有意搶跑了大約1秒，領先了兩三秒即被反超，無力感慢慢增加。記者雖然不斷地在爆發自己的力量，不斷提速，卻是在不斷地落后，甚至有種感覺：在倒著跑。

結束之后，記者問蘇炳添發了多少力，他想了想說，大概兩三成吧。在這之后，記者的腿疼了一個星期，醫生說是短期突然用力，導致肌肉緊張以及小部分拉傷。

而在國際賽場上，蘇炳添的對手往往是具有先天優勢的歐美運動員。蘇炳添不僅膚色不同，身高也常常是最矮的，只有1米73，他必須付出超出常人的努力。任何提升哪怕0.01秒的機會，蘇炳添一定不放過。2019年10月，他在廣州與程志理有過深入的學術探討。程志理告訴《環球人物》記者：“我做過多年的短跑研究，與暨南大學體育學院原院長徐澤交往較多，蘇炳添就這樣間接知道了我，主動提出要跟我聊一聊，他很有上進心。”

兩人談到了后程跑。起跑快是蘇炳添的優勢，而后程被反超是他面臨的一大難題。2018年國際田聯鉆石聯賽上海站比賽，蘇炳添以10秒05屈居第二，落后第一名0.03秒。他用眼角余光看到英國選手要趕上來了，就決定加速，結果反而輸了。“比如你一直領先跑，突然旁邊的人有趕超你的趨勢，你假如在乎他，跟他較上勁，這時你的節奏就亂了，你下地的每一步就會很用力，你的速度就降了，你的步幅就變大了。”蘇炳添說。程志理分析說，人為跨大步會帶來非必要性騰空，造成附加性減速。“解決后程跨大步的問題，他的成績還會提高。”程志理告訴《環球人物》記者。

外籍教練、美國人蘭迪·享廷頓在技術上幫了蘇炳添不少忙。蘇炳添在論文中寫道，2017年11月與蘭迪教練合作之初，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參照“冠軍模型”對自己的體能和技術狀況進行全面的診斷和分析，然后制訂了針對性的訓練方案。蘭迪告訴蘇炳添，起跑器離起跑線太近了，蘇炳添就調整了起跑姿態，把起跑器前、后抵足板距離起跑線的距離分別向后移動了3厘米和2厘米，并且增加了雙腿的髖、膝關節角度。理論上軀干和膝關節角度加大將增加垂直分力，減小水平分力，可能降低蹬離瞬間水平速度。但實際上，增加的垂直分力使蘇炳添的起跑騰空時間延長了0.013秒、起跑步長增加0.07米，速度反而提高了0.592米/秒。

對于通過技術提升成績，蘇炳添有了新的認識。在東京奧運會所有比賽都結束后接受《環球人物》記者專訪時，他說：“現在的百米項目上已經發生了變化，需要你去更多地揣摩百米的技術。理解好、運用好技術，別說進步0.01秒，進步0.1秒都是有可能的。從今年的新科冠軍——意大利選手雅各布斯身上就可以看出來。他在2020年的個人最好成績是10秒03，不到一年時間就跑到了9秒80，進步空間非常大。我通過這件事也有了新的認識：現在短跑運動員想提升成績，努力是必然的，但不是光努力就能做到的。我們要找到更適合自己的技術，這是最重要的。”

對手：讓自己不再安逸

如此天賦異稟的蘇炳添與短跑結緣，卻是因為一個讓人忍俊不禁的理由：逃避補課。在家鄉中山市讀初二時，因為不愿意留校補課，蘇炳添加入了校田徑隊。2004年，15歲的他第一次參加了正規比賽——中山市中學生田徑比賽，結果在100米的賽場上以11秒72的成績拿到第一名。就是通過這次比賽，中山市體校的短跑教練寧德寶發現了一棵好苗子。

“我從側面看到他的途中跑，覺得真不錯。他身高雖不占優勢，但身材比例很好，他的步幅大，步頻也快。一般的短跑運動員，要不就是步幅大、頻率慢，要不就是步頻快、步幅小，蘇炳添兩者皆有優勢。”寧德寶告訴《環球人物》記者。

比賽結束，寧德寶就找到蘇炳添，問他愿不愿意到體校來，他爽快地答應了。寧德寶著重在提升蘇炳添的步幅與步頻上下功夫，比如練習下肢擺動、快速爆發力等。體校規定夏天5點20、冬天5點40就得起床出操，可年輕的蘇炳添愛睡懶覺。有一次寧德寶發現了，就直接跑到寢室掀了蘇炳添的被子。后來，他再也沒賴過床。

體校訓練太苦，蘇炳添受不了了，打電話給父母，要求回家。父母來到體校時，蘇炳添已經打包好了行李。母親還是希望他留下，便默默地拿出100元錢，對他說：“添仔，媽媽知道你辛苦。”這筆錢對當時的蘇炳添而言也不是小數目了。

“我的教練對我說：你現在已經不能回去了，你的學籍已經轉到這里來了，要是你現在回去，就沒有書可讀了。”蘇炳添告訴《環球人物》記者。加上母親的鼓勵，蘇炳添留了下來。

2016年5月18日，蘇炳添（左）和張培萌參加國際田聯世界田徑挑戰賽北京站男子4×100米接力決賽。

當時，蘇炳添參加了不少邀請賽，經常拿第一。廣東省田徑隊的短跑教練袁國強看中了他，于2006年底把他調到了省隊。結果到省隊練了一段時間，蘇炳添又有些躁動。“省隊比他水平高的人還是很多的，袁指導在那些大隊員身上下的功夫比較多，對蘇炳添沒那么重視。但是之前在我這里，他是重點培養對象，于是想回到我這邊來練。我告訴他，你想達到一個新的層次，周圍必須要有比你水平更高的隊員。上面的訓練條件好，你先適應一段時間以后再說。袁指導也做他的工作，就慢慢說通了。”寧德寶說。

就這樣，2008年，在全國室內田徑錦標賽上，蘇炳添以10秒47的成績，將男子100米的金牌收入囊中。2010年，在第十六屆廣州亞運會男子4×100米接力決賽中，蘇炳添與陸斌、梁嘉鴻、勞義組成的中國隊，以38秒78奪得冠軍，并刷新全國紀錄和亞運會紀錄。2012年，在倫敦奧運會的賽場上，蘇炳添又成為中國首位晉級奧運會男子百米半決賽的短跑選手。

這時，蘇炳添發現：“如果在一個項目中你一直是一個領軍人物，你可能會過得很安逸，很難想到再去做出改變。只有當更強大的對手出現的時候，你才會把神經繃緊，才會想：已經有人超越我了，我要不要追上去？”

“更強大的對手”是誰？職業生涯之初，他的對手是自己，克服了一些小毛病，就會有明顯的進步。后來，張培萌成了對手。“2011年，我們同場比賽，我第一次破了全國紀錄。我記得張培萌跟我說過他對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2012年，我在日本比賽，他在現場看我跑100米，我跑了10秒04。這件事情給了他很大的震動。他也做出了改變。2013年，他把成績提高到10秒，超過了我。他讓我知道有一個對手存在，讓我感覺到了威脅。”蘇炳添說。

怎么辦？2013年和2014年，蘇炳添到美國訓練，“學習到了很多新東西”“在技術上的突破，很大程度得益于此”。2014年，他做出了最大的改變——更換起跑腳。2014年之前，蘇炳添起跑時右腳在前，左腳先出去。團隊工作人員告訴他，這樣就違背了身體的本能反應，只有自然狀態下發出的力量才更順暢。他還做過一次測試，讓別人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推他，他第一時間出去的是右腳，也證明了起步時左腳在前是對的。于是，在2014年冬訓時，蘇炳添改為左腳在前，右腳先出。蘇炳添說：“后來的事實證明，我的嘗試成功了。張培萌跑了10秒之后，2015年，我把成績提高到了9秒99。”

“2015年是蘇炳添職業生涯第一個重要節點。2018年，他更進一步，達到他的第一個巔峰期。那年的國際田聯馬德里挑戰賽上，他以9秒91奪冠，追平了入籍卡塔爾的尼日利亞選手奧古諾德保持的亞洲紀錄，成為跑得最快的亞洲本土選手。那個賽季他的成績也穩定在9秒91、9秒92。今年則是他的第二個巔峰期。”程志理說。

如今，站在巔峰之上，蘇炳添的對手更多是自己。8月7日，他在一段采訪視頻中說：“我們破9秒8肯定不是問題，但是……”說到這里，他略有哽咽，中斷了幾秒鐘接著說：“但是我應該是做不到了。”他把希望寄托在“90后”“00后”身上。但誰知道呢？2017年他還覺得進入瓶頸期了，說要退役，結果還是在2018年站上巔峰。

就像今年8月1日半決賽開始前，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個一厘米的手勢，寓意只要進步一點點就好。至少他在后程發力問題上還可以進步一點。就在東京奧運會閉幕日，有媒體獲得了8月1日男子100米半決賽的分段成績。作為男子60米單項，世界室內紀錄是美國運動員科爾曼創造的6秒34。作為男子100米的分段成績，最好成績是博爾特創造的6秒31。而蘇炳添此役的60米分段成績達到驚人的6秒29！所以，我們有理由期待他的下一次“朝天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