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宇輝
當前,人民幣國際化面臨的國內外環境正發生深刻變化,隨著“數字貨幣”時代的來臨和數字人民幣的研發推廣,人民幣國際化將迎來“彎道超車”機遇。我國應發揮政府、市場“雙輪驅動”作用,探索構建基于央行數字貨幣和人民幣穩定幣的跨境支付體系,在共建“一帶一路”中推進數字人民幣使用,加強數字貨幣國際合作,穩慎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以高水平金融開放助力高質量經濟發展。
一、新形勢下需繼續推進人民幣國際化
自2009年我國啟動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以來,人民幣國際化已走過十余年歷程。近12年來,人民幣跨境使用規模不斷擴大,國際貨幣職能不斷增強,已成為我國第二大跨境收支貨幣、全球第五大國際支付貨幣和國際儲備貨幣。然而,我國經濟總量全球占比已超過17%,但人民幣在國際支付和國際儲備中占比分別僅為2.49%和2.25%,人民幣的國際地位與我國第一大貿易國和第二大世界經濟體地位不相匹配。
當前,人民幣國際化面臨的國內外環境正在發生深刻變化。后疫情時期國際環境日趨復雜,美元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缺陷更加凸顯,國際貨幣多元化進程將加速重啟。我國將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在更深層次融入國際經貿體系,參與國際分工和產業布局。此外,新一輪科技革命背景下數字技術深入發展,將對國際貨幣體系產生深遠影響。新形勢下,人民幣國際化將處于重要的戰略機遇期,穩慎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既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實現更高水平對外開放的必然選擇,也是應對數字化變革和美元霸權風險、維護我國貨幣主權與金融安全的現實需要。
二、數字貨幣時代人民幣國際化迎來機遇
(一)全球進入“數字貨幣時代”
近年來,隨著金融科技的快速發展,世界范圍內出現多種形式的數字貨幣,主要有無錨定私人數字貨幣、數字穩定幣和央行數字貨幣三類(見表1)。2009年,在國際金融危機后貨幣“非國家化”思潮的影響下,比特幣問世,此后無錨定私人數字貨幣呈現蓬勃發展態勢,引發全球大規模的數字貨幣實驗。2019年以來,主流金融機構和科技企業紛紛推出數字穩定幣項目,如Facebook先后發布Libra1.0版、2.0版(后Libra改名為Diem),從錨定一籃子貨幣到錨定單一貨幣美元。
過去,全球主流央行對數字貨幣持有較為謹慎的態度。2020年以來,為適應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經濟數字化新趨勢,應對來自私人數字貨幣、數字穩定幣等新型數字貨幣的競爭,各國央行紛紛將推出以國家信用為基礎的數字貨幣列為重大課題。目前,全球已有86%的央行開展央行數字貨幣研究,60%的央行將數字貨幣推進至測試階段,14%的央行正在部署試點項目。2020年10月,國際清算銀行與美聯儲、歐央行等七家中央銀行聯合成立的央行數字貨幣工作組發布了報告《央行數字貨幣:基本原則與核心特征》,標志著央行數字貨幣正式進入國際組織與主流央行的視野,未來,各國在數字貨幣領域或開展更為激烈的競爭。
(二)數字人民幣研發、應用取得重要進展
我國在央行數字貨幣的研發和實踐方面位居世界前列。2014年,中國人民銀行率先啟動法定數字貨幣研發,之后以DC/EP(Digital Currency and Electronic Payment,即數字貨幣與電子支付)命名數字貨幣。DC/EP采用“中央銀行—商業銀行/其他運營機構”的雙層運營模式,中央銀行將數字貨幣發行至商業銀行業務庫,商業銀行受中央銀行委托向公眾提供數字貨幣存取等服務。目前,DC/EP采取中心化管理模式,但不預設技術路線,區塊鏈、集中賬戶體系、電子支付、移動貨幣等均可能成為其技術支撐。2020年1月,DC/EP基本完成頂層設計、標準制定、功能研發和聯調測試,此后人民銀行持續推進數字人民幣場景測試,從“四地一場景”(即深圳、蘇州、雄安、成都四地及未來冬奧會場景)到部分長三角、中西部城市,從“衣食住行購”到助農惠農、愛心捐贈等,試點區域持續擴大,應用場景不斷拓展。
目前,數字人民幣重在提高國內零售支付的效率,暫未廣泛應用于跨境支付。但隨著全球央行加速數字貨幣布局,跨境支付將成為人民幣探索的重要應用方向。2021年2月,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國央行、阿聯酋央行及中國人民銀行宣布聯合發起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研究項目(m-CBDC Bridge),將探索央行數字貨幣在跨境支付中的應用。
(三)數字貨幣時代人民幣國際化迎來“彎道超車”機遇
數字貨幣是金融貨幣領域的基礎性變革,其新型技術優勢將有助于推動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加速貨幣國際化進程。中國人民銀行原行長周小川曾談到,“數字貨幣的初衷是試圖解決全球金融基礎設施的問題,特別是跨境支付方面的短板,希望通過新的科技手段提高支付效率,減少障礙”。數字人民幣在跨境支付領域的推廣,將有助于解決傳統跨境支付痛點,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人民幣不可兌換和美元霸權阻撓的困境,助力人民幣國際化“彎道超車”。
1、 改進跨境支付網絡
跨境支付網絡是最重要的國際金融基礎設施,也是國際貨幣體系的關鍵一環。當前跨境支付網絡高度依賴于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和紐約清算所銀行同業支付系統(CHIPS)。長期以來,美國通過控制SWIFT實施長臂管轄,將跨國經濟活動納入自己的監控網絡,對他國實施金融制裁,使得其國際貨幣權力延伸到美元體系之外。此外,傳統跨境支付模式資金路徑復雜、清算鏈條長,存在效率低、成本高及透明度低等問題。數字貨幣時代,“點對點”的分布式跨境支付網絡可降低跨境支付的資金成本和時間成本,將成為未來改革的方向。探索建立以數字人民幣為基礎的跨境支付體系,提升支付便捷性。
2、緩解人民幣國際化困境
當前人民幣國際化面臨內外困境。從內部看,我國尚未完成利率和匯率市場化改革,人民幣在資本項下不可兌換,輸出和回流渠道尚不健全,我國不具備與國際貨幣相匹配的金融體系。從外部看,國際貨幣的使用存在慣性,美元具有絕對的規模優勢和網絡外部性優勢,在國際貨幣體系中處于霸權地位,其可通過實施各種金融遏制手段,阻礙其他貨幣“切分蛋糕”。當前,數字貨幣為人民幣打破對美元的路徑依賴,實現與中國經濟和貿易相匹配的貨幣地位提供了機遇。一方面,數字人民幣作為“一組密碼”,如應用到跨境支付領域,或將在局部范圍內實現可兌換,緩解資本項目管制帶來的跨境支付矛盾,同時金融科技的快速發展將促進金融創新、加快金融業改革開放,為人民幣國際化營造良好環境。另一方面,數字貨幣模式下,無摩擦、無中介的點對點交易成為可能,將降低貨幣轉換成本及美元的使用慣性,并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人民幣的網絡外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