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時代地攤經濟常態化分析

□文/ 沈嘉麟

（西安財經大學 陜西·西安）

［提要］ 自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地攤經濟重回人們視野，在經濟衰退中起到維穩的作用，但地攤經濟本身有利有弊。 在后疫情時代，如何消除地攤經濟的不利影響，使地攤經濟更加規范化發展，為社會經濟提供新動能則成為地攤經濟研究的核心內容。本文基于大眾視角，以調查問卷形式，討論地攤經濟的益處與弊端，并結合民眾的態度以及地攤本身的特點，從城市管理側為地攤經濟的常態化發展提供可行建議。

一、引言

從人類社會以物易物的原始商品交換方式開始，地攤經濟的模式就已經存在。地攤經濟是在較小空間范圍內進行商品交易以獲得收入來源而進行的一種特定的經濟形式。以流動擺設攤位的方式售賣商品和服務活動。具有流動性強、規模小、風險易控的性質。改革開放以來，地攤經濟在我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幫助緩解了下崗潮等社會問題，我國也有相關法律來支持地攤經濟。但近年來互聯網經濟興起的沖擊使得地攤經濟日漸沒落。政府對地攤經濟所暴露的環境污染、影響交通市容、產品質量等問題采取的強制管制，使地攤經濟逐漸消失在人們眼中。2020 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我國的經濟也遇到了巨大的挑戰。在后疫情時期，為了緩解疫情帶來經濟衰退的不良影響，國家再次開放政策，地攤經濟強勢回歸，引發了巨大的社會反響。

二、地攤經濟基本調查

我們通過實地發放調查問卷，走訪地攤的形式進行相關研究。共發放問卷510 份，回收469 份，有效回收率達92%。其中，鎖定地攤從業者280 位，路人189 位。受訪者年齡主要集中在20～50 歲之間，男性 230 人，女性 239 人。探訪地攤 105 家，主要分布在學校、商場及景點周圍，多以小吃、小商品為主。（圖1、圖 2 圖 3、圖 4）

圖1 受訪者年齡分布圖

圖2 受訪者構成圖

圖3 地攤區域分布圖

圖4 受訪者性別占比圖

三、地攤經濟常態化發展的必要性

（一）滿足低收入人群的消費需求。在我們調查的469 個樣本中，有 190 人月收入低于 3，000 元，占比約 40.5%，有 220 人月收入在 3，000～6，000 元之間，占比約 46.9%，有 59 人月收入高于6，000 元，占比約12.6%。相對貧困的體現是在貧富差距擴大的基礎上體現出來的。2020 年中國完成了脫貧攻堅任務，解決了絕對貧困的問題。雖然溫飽問題得以保障，但是相對貧困始終圍繞著許多人的生活。李克強在講話中也提到，中國還有6 億人月收入不到1，000 元。探索出一個減少相對貧困的方法，將成為國家日后扶貧工作的重點。（圖5）

圖5 受訪者月收入占比圖

在調查過程中我們發現，有401 人認為地攤經濟可以滿足低收入人群的消費需求，占比85.5%。同時，190 名月收入低于3，000 元的受訪者均表示經常在地攤消費，220 名月收入在3，000～6，000 元的受訪者有70%表示會去選擇地攤產品，而59名月收入高于6，000 元的受訪者也表示偶爾會去光顧地攤。這也給了我們啟發：低收入人群規模較大使得地攤產業擁有龐大的消費群體。他們的價格需求彈性小，購買力低，無法消費高檔耐用品，地攤商品的價格低，正好能適應這一類群體，增加相對貧困人口的幸福感，一定程度上對國家的扶貧工作有促進作用。地攤不需要地租，靈活便捷，有成本低、風險小的特征，也適宜相對貧困人群自主創業，發展副業補貼家用。相比于開設店鋪、創辦公司，地攤經濟是一種門檻更低，短期更能創造效益的經濟形式，是縮短貧富差距，減少相對貧困人口的良藥。

（二）緩解就業壓力，提供多元就業渠道。自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我國城鎮登記失業率由2019 年的3.6%上升到了4.2%，實際失業率將更高。在280 名地攤從業者中，除了10 名是大學生勤工儉學以外，87 名是因為疫情期間失業轉而從事地攤行業，占比約31%。奧肯定律表明，失業率和經濟增長呈反向變動，失業率上升對經濟發展是不利的。失業率上升也意味著勞動力資源的浪費，加劇了相對貧困的問題。形成失業恐慌，對社會平穩運行造成一定的沖擊。此外，還有105 名從業者將地攤作為自己的創業項目來進行。78 名從業者將地攤作為副業，主要以獲取額外的收益補貼家用為目的。（圖6、圖7）

圖6 2016～2020 年城鎮登記失業率統計圖

圖7 從事地攤產業目的統計圖

地攤經濟不用購置固定資產，進貨數量較少，稅收負擔小，只需要少量的資金就可以進行，抗風險能力強，對從業者的要求不高，有利于失業人群再就業，為國家解決就業難題。例如，成都是全國首個重啟“地攤經濟”的城市，一夜之間增加了10萬個就業崗位，效果非常顯著，解決了失業人員的就業問題，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

（三）豐富居民生活，為城市增添活力。 地攤經濟是最容易實現的經濟形式。伴隨著地攤產業的發展，人們在光顧地攤的時候，消費的欲望能夠被激起，在刺激消費的同時，帶動了周邊實體經濟的發展。增加區域的繁榮程度并加快區域的商品流通和貨幣流通。在469 名受訪者中，220 人認為地攤經濟豐富了居民的生活，占比約46.9%。196 人認為地攤經濟的存在為城市增添了生機，占比約41.7%。共有約88.6%的受訪者對地攤經濟持接納的態度。

作為人類社會最原始的交易方式，地攤經濟本身就具有自己的地域特色，種類特色。在不同的城市，地攤產業也會以不同的形式出現。以西安為例，作為有名的美食城市、文化古城，除了遠近聞名的回民街、永新坊，還有西羊市街、灑金橋等小吃街，吸引了大批的游客。在古跡景點周圍還有不少的紀念品，文創產品的小攤。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城市也似乎更具一絲溫情。媒體將地攤經濟稱作“城市的煙火氣”，這也體現了地攤經濟所含有的文化內涵。城市不應該只是冰冷的高樓大廈，在城市中零散分布的地攤能點綴城市，帶給城市以活力，成為城市的特色，豐富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

（四）促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地攤經濟”本質上就是市場經濟的一種自我調節，是一種理想化的市場經濟形態。在我國，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地攤經濟的交易方式靈活多樣，自由競爭，有利于社會資源合理配置。由于疫情的影響，大量服裝企業，小商品企業銷售不及預期，存在商品庫存積壓的問題。“地攤經濟”的發展，拓寬了銷售的渠道和銷售的數量，解決了眾多廠商庫存的問題，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一種有益補充。

四、地攤經濟常態化發展的困境

（一）地攤的產品質量低問題。地攤經濟作為一種流動性極強的經濟形式，是一種單次博弈的過程，相關信息無法溯源，信息不對稱問題嚴重。因此，消費者在地攤上購買的商品，是沒有保障的。地攤從業者四處擺攤，消費者的權益一旦被侵害，是投訴無門的，這也使得一些不法分子混入其中，違法獲利。在189名受訪的路人中，有73%的受訪者表示曾經有過在地攤上購買到劣質商品的經歷。這不僅增加了消費者對整個地攤產業不信任度，還成為了社會公共安全的一大隱患。參照喬治·阿克爾羅夫的“舊車市場模型”，在地攤交易的過程中，由于交易雙方信息的不對稱，消費者往往無法知曉商品的真實質量到底如何，因此便會盡可能地壓低價格來彌補信息缺失所造成的損失。而從業者便會進購更加劣質的商品去尋求利潤的最大化，消費者則會追買更低的價格。久而久之，惡性循環，劣幣驅逐良幣。在市場選擇中，高質量商品競爭失敗，地攤市場便會淪為劣質商品的交易市場，地攤經濟無法持續性發展。

（二）地攤的環境污染問題。地攤經濟從業人員較多且東西繁雜，在沒有強制規則的要求下，從業者往往環保意識薄弱。通過對280 名從業者的問卷調查我們發現，只有25 名從業者會在收攤時主動清理攤位及周圍的路面，占比8.9%。還有56 名從業者會收拾好自己攤位的垃圾，占比20%。而剩下的199 名從業者則認為路面的清理不是自己的職責，不會在收攤時清潔路面，占比71.1%。由此可見，從業者對于地攤環保的主動意識還不強，只有少部分從業者有保護環境的意識。在經營過后留下大量的垃圾以及油污成為了環衛工人的工作負擔，同時也為周圍的居民所不滿。（圖8）

圖8 地攤從業者環保清理意識統計圖

（三）地攤與城市治理的沖突問題。 地攤經濟占道經營，胡亂擺放的不良現象，成為交通擁堵，影響市容的問題。在189 名路人中，有123 名認為地攤的擺放存在堵塞交通的缺點，在高峰期引起了不便。道路是具有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準公共物品，本身產權界定并不明確，由于地攤經濟的火爆使得地攤從業者數量激增，導致了道路資源被過度使用，從業者作為一個理性的個體，往往只會考慮增加自己的邊際私人收益，減少邊際私人成本，而過度擺放地攤，占道經營所引起的交通堵塞，侵害了行人的權益，引發大眾的不滿情緒。處在初始發展階段的“地攤經濟”帶來的不僅僅是流動攤販急劇擴張、肆意占道經營等問題，也使得中央與地方的城市基層治理政策難以有效銜接。執法者——城管與流動攤販長期處在“博弈對立”的關系中，究竟是采取專項打擊下的剛性治理還是放任地攤自由發展成為矛盾所在。

（四）地攤的未來發展定位問題。“地攤經濟”雖然是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但絕對不是支撐未來中國經濟發展的支柱性產業和實現商品流通的主要渠道。未來的中國制造必然是以高標準、高品質來作為發展的方向。而伴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人們對物質文化生活的需要也是不斷提升，消費升級成為不可避免的趨勢。這與“地攤經濟”本身低端制造和低端消費的定位存在矛盾。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以“地攤經濟”目前作為權宜之計的定位來看，是遠遠不夠的。僅僅以延緩低端消費的消費周期而不做轉型，并不利于“地攤經濟”的長遠發展。

五、地攤經濟常態化發展建議

地攤經濟的常態化發展，城市管理者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地攤經濟的常態化發展應在城市管理者的正確引導和監管下穩步有序地展開。

（一）城市管理部門加強引導，建立準入機制。管理部門扮演好新角色，做好有效的引導，準確定位地攤經濟。協調地攤經濟的經營時間和地點，合理定位交易的時間地點和品種。在道路空閑時段放開經營，在交通高峰時段終止交易。地攤經濟不是地下經濟、違法交易，地攤經濟的運作也應該遵守市場規則。因此，要加強立法，保護合法經營，打擊違法犯罪，讓地攤產業規范化。制定相關規定，規范交易地點、交易方式，依法征稅和管理，允許其存在，給予其立足之地。工商管理部門也要加強對地攤從業者的資格審查，提高從業者的素質，防止不法分子混入其中。文明執法，積極引導教育，而不是一味地驅逐、罰款，激化矛盾，甚至出現暴力事件。采用引導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柔性治理，以人為本，適當簡政放權。

（二）由城市管理者主導，創建信息交互式數字平臺。 當今社會數字技術已經有了極大的發展，城市管理者要加強建設數字化信息管理平臺。將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技術為支撐，以當地的實際情況為基礎，對攤販的各項數據信息進行錄入與整合，建立“地攤信息網絡”，實現數字化地攤經濟的精準動態化智能管理。

地攤種類多樣，數量繁多，而合適的地段道路等資源卻是稀缺的，很多地攤從業者會為了爭搶攤位而產生沖突，也有攤販占用道路堵塞交通。數字平臺通過整合空閑攤位數據，提供給地攤從業者，攤主可以通過線上預約，到預約指定區域擺攤經營，不影響交通，不用爭奪資源。同時，群眾也可以向平臺提供空閑區域的信息，申請地攤的擺放。平臺中所有管理的地攤從業者都將進行實名制信息登記，采取信用積分制來解決擺放地攤產生的環境污染、違規操作等問題。健全舉報機制、反饋機制、政策法規宣講機制，引導合規經營。提高管理部門的管理效率，更好地服務群眾。

（三）發現特色，促進地攤經濟同城市的有機結合。在西安、南京兩座城市的調查過程中我們看到，地攤的分布多處在學校、商場、景點等人流量密集的地區。在隨機走訪了5 所學校、3個商業廣場，以及2 個景點周邊的馬路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在學校附近的35 個地攤中有近七成是常見的小吃攤，剩余均為文具攤。在商業廣場附近的27 個地攤中，有15 個衣服攤、9 個小商品攤以及3 個小吃攤。在景點附近的40 多個攤位，則為特色小吃和旅游紀念品，小吃攤22 個，紀念品攤18 個。地攤種類不同，其分布也具有一定的特色。（圖9）

圖9 不同類型地攤分布統計圖

而城市的不同，其也有自身的特色。如北京、上海繁榮發達；南京、武漢是教育重地；西安、成都旅游資源豐富。在中國臺灣云林縣，圍繞著大學城建立起來的斗六夜市便是一個典范，原本是面向大學生們的小吃攤慢慢發展了起來，吸引了大量游客，與云林相結合，成為了云林的一大特色。從中也給了我們以啟發。地攤經濟，體現著城市的生機，它是對市井精神的延續和民間文化的傳承。城市的管理者應該結合每個城市獨特的歷史地理文化，充分利用當地的文化資源，挖掘地攤經濟的文化內涵。結合不同的城市個性，引導地攤經濟與城市有機結合，打造如“小吃街”、“旅游街”、“服飾街”等項目，展現城市魅力，發展出屬于各城市的特色地攤產業。

（四）調整定位，促進地攤產業可持續發展。“地攤經濟”并非權宜之計，也不是低端消費的代名詞。地攤產業的發展，應當有正確的定位，應當與民生和就業共存，并隨同著數字經濟和城市治理能力的提高而不斷完善進步。“地攤經濟”不會成為中國商業發展的主流，但會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有益補充。“地攤經濟”所含有的潤滑的生產力和購買力，將反哺品牌經濟、數字經濟、新制造經濟的發展，從而推動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而這離不開政策的引導，政府應當出臺相應的政策，指導地攤產業轉型進步，推動地攤經濟可持續發展。

六、小結

“地攤經濟”是后疫情時代保就業與保民生的一項針對性政策，對于民生發展有著積極的作用。目前，地攤經濟應該向著常態化的方向發展。消除地攤經濟的不利影響，城市管理者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建立數字化信息平臺，加強引導是地攤經濟發展穩中向好的保證。同時，發現地攤經濟的特色并將其與城市有機結合，也能展現城市魅力，激發城市活力。地攤經濟并不是“臟亂差”的代名詞，它應該融入城市，讓城市擁有“煙火氣”，為社會經濟的進步提供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