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傳寶
“其泉清而白色,味之甚甘,淵然丈余,綆不可竭。當大暑時,飲之若餌白雪,咀輕冰,凜如也;當嚴冬時,若遇愛日,得陽春,溫如也。”
靜讀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軍事家范仲淹的《清白堂記》一文,美文佳篇從紙上躍然而出,顆顆文字化作涓涓細泉,汩汩流淌于我的心間。清白泉晶瑩澄清、味道甘美;清白泉淵然不竭,夏凜冬暖;清白泉甘液華滋,悅人襟靈。這些清正而潔白的美德,不就是愛國愛民、有著高尚為官節操和遠大政治理想的范公形象嗎?范公寫的是泉水,實際上卻是在語重心長地諄諄教誨后人,尤其是為官者:我們不要玷污清白名節,要積極努力正直無私,做一個清明廉潔、克己奉公的好官。
可謂其人清清,其文采采,其言善善,其德昭昭。
細細品味,范公筆下的清白泉,恰如高潔傲岸、特立獨行的君子,在一遍遍的誦讀中,君子潔身自好、端莊獨立的品性越發偉岸。
君子當如清白泉般堅守寂寞。紅塵俗世,飲食男女。在燈紅酒綠、觥籌交錯的紛繁喧擾中,君子應守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貧。須知,立志做一位君子,定當與高尚品德為伍,纖塵不染,不隨世俗。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滾滾紅塵,浮躁現實,遮蔽多少世俗的眼;而君子卻穿越煙云,將深邃的目光投射在遙遠的世外桃源。英雄寂寞,智者孤獨,君子不一定是英雄,也不全是智者,卻一定有著與一切英雄、智者相同的高潔傲岸的情操。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可“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亦可“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君子當如清白泉般風骨錚錚。君子,不為五斗米折腰,不因一美言傾倒。特立獨行,鐵骨錚錚,光明磊落,正直堅貞。不為世俗左右,心中自有純潔天地。不因時局、不因人事而變,行動昭昭,為人坦蕩,如笑傲江湖。不趨炎附勢,不人云亦云。在俗世煙云中,保持自我獨立人格,呵護那份原始純真。
君子當如清白泉般文風高潔。我輩應有睿智眼光,越過迷霧洞察真相。不因流俗而諂媚,不為世態而附勢。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雖則身處一室,卻應觀曉天下。心中載有江山社稷,耳畔常聞志士壯言。為蕓蕓眾生衣食煩憂,為黎民百姓吶喊疾呼。君子之筆當如喉舌,訴盡蒼生之衷腸;君子之行當如劍刃,鏟平人間不平事。時若濟我,則大展宏圖;時不我濟,也須自強不息。
閱讀歷史,不難發現,范仲淹寫作此文正是其被貶越州(今紹興)期間。宋仁宗寶元元年十一月(公元1038年),范仲淹被權相呂夷簡扣上“越職言事,離間君臣,引用朋黨”等罪名遭貶越州任知州。范文正公在越州時,在府署發現一廢井,他加以整治,而后以《清白堂記》記之。
看似簡單的一二百字,范仲淹卻洋洋灑灑而又言簡意賅,他以井卦設喻,以井德立言,在文章中借“井德”喻“官德”,大力宣揚“所守不遷”,誠懇告誡為官者堅定信念、堅持原則、信守不移;“所施不私”,真心期望為官者清正廉潔、不徇私情。字里行間充溢正氣,為當時賄賂成風的官場開出一劑道德修養的良藥。
閱讀此文,不禁想起范公在《岳陽樓記》中倡導的中國傳統士大夫那種“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精神風貌。
我不由得想起南宋詩人王十朋的《清白堂》一詩:“錢清地古思劉寵,泉白堂虛憶范公。印綬紛紛會稽守,誰能無愧一賢風。”聯想到清白堂的命名者范仲淹,想到他的清白而有德義,可為官師之規。
斯人已去,風骨猶存。范仲淹就是一座豐碑,一位君子,就如北方佳人,持有高尚情操,端莊高雅,正直不阿,他的骨氣、廉潔、文章,必將流傳千古,光照后人,達到流芳百世的美好境界。
今天的我們,更應有古仁人風范,做官者清白自律清正為民,憂國憂民奮發向上,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讓范公筆下的清白泉汩汩流淌,奏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之音,鑄就“以天下為己任”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