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蘇凌



父母是孩子未來的第一設計人
著名作曲家儲望華先生與音樂的故事極為特別。他在考入中央音樂學院前沒有學過任何一件樂器,只是憑借比較出眾的歌唱才能成為了中央音樂學院少年班(今日附中)的學生,這個“白丁”學生當時已經12歲了。
他敘述說:“我小學畢業于北京寬街小學,在校期間指揮了學校合唱隊參加了東城區小學歌詠比賽。1952年我小學畢業之后,便參加了中央音樂學院少年班(1956年改名為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的考試。當時少年班在全國招生,在北京、上海、天津設立了3個考場,共有約一千人來報考,最后共錄取了30名。與現在附中錄取情況完全不同,當時被錄取的同學絕大部分在音樂方面都是“白丁”,大部分都不會演奏任何樂器。我們一起考入的學生,只有四、五位同學能夠彈奏《布格繆勒》或《小奏鳴曲》這類初級程度的鋼琴曲,我只是憑著唱歌《歌唱祖國》和《貪污份子你睜開眼》兩首群眾歌曲,以及通過簡單的音高、節奏測試,考上了少年班。我深深地記得我的主科鋼琴啟蒙老師是附中的陳文老師,她是從鋼琴系剛畢業留校工作的青年教師,很有魅力,是個極有氣質的人,她對我最大的幫助是啟發和培養我的音樂感,這是基礎中的基礎,使我終生受用。”
經過兩年的專業學習,儲望華從一個“白丁兒”快速成長為可塑之才,不得不說他在音樂方面極有天賦。別看他起步晚,但良好的家庭文化氛圍和家長的支持,都給了儲望華自由發揮的空間,為他鋪陳了一條成功的大道。
儲望華說:“我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早年雙雙留學英國。但是家庭里并沒有任何成員懂得音樂,甚至連音樂愛好者都談不上。家庭里雖然不具備良好的音樂環境,但他們非常注重對文化修養和品行的培育。當他們看見報紙上刊登廣告說少年班招生,毫不猶豫地讓我去考試,不想我以3%的比例錄取,便高高興興地把我送上了學習音樂的不歸之路。”
他接著說:“我真是覺得自己走上了一條幸福之路、快樂之路,感恩音樂給我帶來的一切。我對音樂的喜愛是發自內心的,每天從早到晚與音樂為伍為伴為友,聽音樂彈鋼琴是從來沒有厭煩。特別是進入少年班,開始了音樂專業訓練,又能和同學們一起分享,聽到了過去不曾知道的歐洲經典音樂作品,接觸到了巴赫、貝多芬、肖邦等如此之多的大音樂家的作品,真是使自己洞界大開,我由此進入了神奇美妙的音樂世界。當時最為興奮的事,就是聆聽歐美各國來訪的音樂會或歌舞表演,每次演出仿佛都觸及了我靈魂一般。直到今天,我都一直慶幸自己學習和從事了音樂,她給了我想要的生活,一次又一次給我帶來了重大的機遇、挑戰和幸福。”
都說人生要走多少步數也數不清,但是關鍵的就是幾步,如果沒有當時他父親看到那則招生廣告,如果父母沒有從中看出儲望華的音樂才華,也許中國鋼琴發展歷史中就不會有儲望華這個名字,更不會有那些優秀的作品流傳于世。
學音樂至關重要的是獨立
金輝,小提琴演奏家、指揮家、教育家,現任中國音樂學院管弦系教授,弦樂教研室主任、碩士研究生導師、泰國吞武里大學博士生導師、朝鮮音樂家音樂研究會常務理事。
金輝5歲受父親開蒙,從小就顯示出了對音樂很大的興趣。
個性率真的金輝,在學琴過程中經歷過一段令人難忘的青春叛逆期。他說道:“我小學五年級考進中央音樂學院附小,那時候沒有小四年級,小五是全校最小的。我們班里就10個孩子,大家來自五湖四海,老師管不過來,我有種強烈的‘被解放’的感覺。我那會兒就從一個乖孩子,突然開始拼命的玩兒,找盡一切機會,甚至不惜撒謊。有一天我下午有主課,但我跟同學約好下午要踢球,就在當時附中紅樓外的小空地上。那時王振山老師是我的主課老師,我就讓呂思清幫我說謊請假,因為他就在我后面上。呂思清見到王老師替我請假,說‘金輝發燒起不來了’。王老師一聽就火冒三丈,他問呂思清說:‘金輝病了嗎?真的嗎?’呂思清忙說‘是啊’。王老師說‘胡說,我剛看到他在球場上踢球呢!’結果我倆都被王老師臭罵一頓。那時,王老師的嚴厲是學校出了名的,他叫王振山,學生都背地里叫他‘振山王’。直到我上了大學,個頭兒比王老師還高好多了,還是挺懼怕王老師發火的。”
20歲前的金輝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未來的遠景似乎就在眼前。但她母親的一個決定,讓他的音樂之路有了更多的起伏和滋味。他說:“我生活的改變是突然的,當時我本身并不想出國,在中央音樂學院我的成績還可以,比賽啊活動啊都會有我的身影。我是出國參加比賽的時候,母親替我把學退了,突然讓我出國留學。去就去吧,我還去錯地方了。去了加拿大的魁北克法語區。我一下飛機就全聽不懂,那時英語也不行,我的生活從云端一下跌倒了谷底,在機場呆了5個小時沒人接,身上就500美金,是比賽的獎金,這500美金連買一張回國的機票都不夠,那就呆著吧。”
“我在國外留學、生活了19年,在加拿大、美國都上過學,國內、外教學方式有很大差異,中國的老師會不厭其煩告訴自己的學生,不要犯這個問題,不要出那個錯誤。國外的老師一般只說三遍,講第一遍是你不知道,講第二遍就是你不想改,有惰性,再講第三遍就表示你根本不想學了,學生只有三次犯錯誤的機會。而中國的學生講多少次都不改。面對這樣的學生,我的方式比較多,罵也是必要的。”金老師幽默的回答。
優秀的孩子都有共同的特質,獨立性是共同的。不管是否學習音樂,良好的獨立性才會讓孩子擁有適應未來一切的可能。在學習音樂的道路上,恰恰能對獨立性加以訓練和提升。所以,孩子通過學習音樂首先收獲的不是演奏什么音樂、唱什么歌,而是孩子的意志品質。
用鼓勵和贊美挖掘淺能
王笑晗(原名王笑寒),博士,鋼琴、作曲、指揮“三棲”藝術家,施坦威藝術家,施坦威榮譽教授。天津茱莉亞學院常駐教師,碩士生導師,預科鋼琴學科主任。中國音樂學院特聘教授。新加坡國際鋼琴比賽藝術總監,魯賓斯坦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藝術總監,美國洛杉磯國際夏季音樂學院藝術總監。悉尼國際鋼琴比賽評委,柴可夫斯基國際青少年音樂比賽評委。
王笑晗首先提起了他的啟蒙恩師——中央音樂學院資深鋼琴教授金愛平。
上世紀80年代的中國,人民生活水平剛有了好轉,王笑晗的爸爸便在免稅商店為他買了一臺“星海”鋼琴。
王笑晗說道:“金老師對學生的愛心和責任,應該說是發揮到極致了,她真是用心去對待學生,這是我跟金老師學習最深刻的體會,一直影響到我現在的教學。金老師的鼓勵和引導讓我熱愛音樂。金老師給我建立了很好的自信心,挖掘了我對音樂的感受,了解了各種音樂知識。尤其要提到,金老師的兒子武啦啦,他是一位錄音師和唱片的收藏家,我下鋼琴課就要跟他聽唱片,他還會問我聽完的感受,指導我如何聽這些經典作品。在80年代,全國很少有人能像我這樣有這么好的條件。就在金老師的家里,我接觸了很多偉大的鋼琴家,如魯賓斯坦、霍洛維茨、古爾德等等。我清楚地記得我小時候最不喜歡聽瓦格納的音樂,聽完感覺半條命就要沒了,很受不了。可以說,當時我對從古到今的大量的曲目都很熟悉,且不僅僅局限于鋼琴曲,還有交響樂、歌劇以及室內樂等。”
“真的不要小看聽唱片這個環節。我把在金老師家上課稱為:一半鋼琴課一半欣賞課。后來去德國留學時,我在音樂知識、音樂感悟和曲目熟悉度等方面是不輸國外學生的,這個情況令國外的老師感到驚訝。和他們以往知道的中國人彈琴重技術,但音樂修養遠遠不夠的情況大相徑庭。”
在王笑晗學琴的道路上有過一段啟迪思維的經歷。她說道:“金老師由于身體原因,只能把我交給其他老師帶,于是我有幸成為了國內著名鋼琴教授李其芳老師的學生。李老師你知道吧,她可是耳朵不揉沙子,絕對一流的老師,并且有著自己特有的交流方式。你能想象我們之間的合作吧。”說完王笑晗微微一笑。
“任何一個瑕疵在李老師的耳朵里都是混不過去的,她對聲音如此敏感,在教學上的嚴苛是出了名的。當時我15歲,正處在青春期,很難適應李老師那種教學。這中間我們還經歷了一次到日本仙臺的比賽,結果李老師對我的要求就更加嚴苛。我當時特別想不通,為什么同樣一個地方,她這堂課和下堂課的要求總是不一樣。我越是叛逆,她就越是嚴苛,我倆陷入了惡性循環。那么問題來了。當時我得了腱鞘炎,處于‘半殘疾’狀態,非常無助的時候,周廣仁先生接納了我。畢竟我當時算是比較有成績的學生,大家都在拭目以待誰來接我這個燙手的山芋。周先生很憐惜我,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她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畢竟只是個孩子嘛’。周先生以她溫和的教學方式讓我重拾信心,順利度過了叛逆期。”
“周先生更多的是扮演了聽眾的角色。”王笑晗接著說道:“跟隨周先生學習兩年多時間,期間我們決定參加德國慕尼黑比賽。參賽的曲目都是我自己選的,準備這些曲目時,我更多的是通過聽唱片,自己讀資料等方式學習作品。周先生對我并不采取強壓制,更多的是引導、鼓勵和提醒,我慢慢找回了信心。我印象最深的是,當她帶我去慕尼黑比賽時,她每一輪都會給我寫一個小紙條。有的是對曲目的提醒,有的時候是鼓勵的話。我印象最深的是: 集中精神想音樂。就這么簡單。我在周先生的鼓勵和引導下,在比賽中脫穎而出,成為黑馬。就在這個比賽上,遇到了我的又一位恩師——阿里·瓦迪先生。周先生就向阿里·瓦迪先生推薦我,認為我可以早一點出國留學,提出讓他來接我,當時我17歲。阿里·瓦迪先生說,讓我第二年年滿18歲時就可以來找他了。就這樣,我開始了長達12年的留學生活。”
學琴的道路艱苦而曲折,不同性格的孩子就要用不同的方式。以啟發和鼓勵的方式,加以方法的誘導,讓孩子在潤物細無聲中受到教育,這是教書育人者備受尊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