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橋興,杜 可
(1.貴州大學管理學院;2.貴州大學喀斯特地區發展戰略研究中心,貴州貴陽 550025)
在信息技術時代,數字經濟已然成為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推動力。我國政府自2015 年開始重視培育數字經濟并在《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中強調大數據的切入點地位,在隨后2017—2020 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均強調發展數字經濟,并要求出臺相關政策打造我國數字經濟新優勢。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以下簡稱“試驗區”)正是我國政府為緊隨數字時代機遇,從頂層規劃、政策指引和實施方向等方面支持以大數據產業為代表的數字經濟發展,并實施具有中國特色的特殊區域經濟政策,為推動國家大數據發展戰略和促進數字經濟發展等提供了可借鑒、可復制和可推廣的經驗。從整體來看,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縱橫全國展開布局,其區域選擇需綜合衡量地區的經濟狀況、基礎設施、自然條件和人文環境等方面,其功能是為我國數字經濟發展做先行實踐。因此,充分發揮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政策福利,推動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的輻射帶動和示范引領作用,必然有助于推進我國數字經濟的整體和快速發展。
作為新的經濟形態,數字經濟能否有效緩解各區域經濟基礎發展的不平衡?對此學者們從各個角度探究了數字經濟對區域發展態勢和社會發展效應的影響。部分學者關注區域差異對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如鐘業喜等[1]分別從經濟水平、區域信息化水平、城市等級和產業結構等不同角度探討了區域差異對數字經濟空間分布的差異性影響,發現通過提升信息化水平和優化產業結構等方式發展數字經濟可實現區域經濟的“換道超車”;還有學者關注數字經濟引發創新驅動效應的異質性和影響因素,如黎曉春等[2]通過構建創新型城市發展動力系統,探究以數字經濟為代表的關鍵創新變量對區域創新能力提高的影響路徑,并指出需要通過局部創新來帶動整體創新進而實現協同驅動。通過文獻梳理發現,各區域在政府引導下,經濟發展均具有較好的主觀能動性,但鮮有文獻探究政府行為或政策效應對區域數字經濟的影響;此外,各區域能否借助區域經濟政策的優勢以形成數字經濟的領跑態勢或后發趕超,也是值得探討的問題。
目前,自由貿易試驗區、高新技術開發區、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和國家新區等是我國主要的區域經濟政策形式,學者們已經證實了區域經濟政策特別是新區設立后帶來的經濟輻射、創新驅動和可持續性等發展效應,表明不同類型的區域經濟政策在不同階段對經濟、創新和環保等領域帶來不同程度的促進作用。但是,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作為另外一種創新性的區域經濟政策,還正處在初始階段而有待于學者進一步研究;同時,盡管國家級新區等其他區域經濟政策對研究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有較大的借鑒作用,但是它們之間還是存在較大的差異,主要表現在其他經濟特區政策多數是基于縣市級的管理權限和行政級別,而且基本屬于目標明確和功能單一的產業聚集區,但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則基本具備了副省級以上的行政級別和管理權限,同時還具有較大的社會服務職能和明顯時代特性。國內學者在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評價研究和改進方案等方面有了較深入的探討,如周鐘等[9]對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從基礎要素、核心要素以及差異化功能定位進行評價和引導;陳加友[10]針對貴州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存在的瓶頸問題提出改進方案,但是還鮮有學者探討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創設效應和影響機制等內容。
因此,本研究將評估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效應,通過實證分析設立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的政策效應,探討政策特區的強化對數字經濟的影響程度,為試驗區的日后建設提供借鑒;此外深入分析設立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的影響路徑,以期有利于政府通過完善相關政策提出改進方案等。
國內經濟普遍存在“南強于北、西弱于東”的區域異質性態勢,與經濟態勢類似,東部地區的先進技術和雄厚經濟基礎同樣使其數字經濟發展優于中西部地區,但受惠于近幾年國家在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的政策扶持,中西部地區的數字經濟獲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因此,很多學者密切關注經濟政策在東西部發展效應的區域差異對比。有研究認為基礎設施、經濟集聚、制度建設和市場環境等諸多區域初始條件都是產生區域異質性的影響因素[5],而初始條件較差的地區也會長期受到路徑依賴的影響,導致其政策效應低于其他地區[6];張夏恒等[7]研究指出跨境電商綜合試驗區的政策績效與區域經濟密切相關,區域差異性顯著地表現為促進跨境貿易水平提高的政策效應“從東到西”逐步遞減;但也有部分學者認為,區域經濟政策能夠為所在區域提供新的初始條件,因此政策效應會逐步淡化其他條件而有助于打破長期滯后的區域僵局,如劉傳明等[8]基于城市群視角發現,初始條件不同的區域的數字經濟發展存在分化現象,但差異正逐步減小;郁俊莉等[9]指出政府的有效作為可以促進經濟落后地區發揮其后發優勢,并符合客觀經濟規律;范巧等[10]認為相對于經濟發達地區而言,欠發達地區國家級新區設立后的經濟促增效應更顯著。那么,國家在設立大數據綜合試驗區之后,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是與原經濟形態呈現相同的發展態勢還是借助技術力量實現了“彎道超車”,這是本研究要回答的問題。對此,提出以下假設:
H1a: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呈現路徑依賴;
H1b: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實現“彎道超車”。
顯然,經濟政策的區域級別不同,其承擔的社會責任也會不同,因而政策的扶持強度和影響效應也就有所不同。部分學者通過企業的成長和并購為切入點來研究不同級別的政策特區所產生的政策效應,如以開發區為例的研究發現,不同層級開發區的運行機制有明顯的差異,即國家級開發區對于區內企業成長和并購的促進效應更顯著,而省級開發區在促進企業成長方面較明顯受制于企業所屬行業及其生命周期[11];但市級開發區對區內企業成長和并購的影響作用并不顯著,所造成的經濟效應也有較大差別[12];還有學者認為國家級開發區的擴容升級可改善資源配置效率而省級開發區的影響并不顯著[13]。此外,有學者在研究高新區設立后對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作用時發現,高級別試驗區的綜合發展能力要明顯強于低級別試驗區[14],但低級別試驗區在某些專項能力(例如創新能力和產業發展速度)方面的促進作用略高于高級別試驗區[15]。針對國家批復的大數據綜合試驗區而言,根據建設目標和功能需要等可劃分為區域示范類綜合試驗區,如上海、重慶、內蒙古(原為基礎設施統籌發展型,但本研究將歸為綜合型)和河南等,以及跨區域類綜合試驗區,如北京、天津、河北、貴州和廣東等。本研究要回答的問題是,不同類型的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所產生的政策效應是否有差異以及有何差異;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效應而言,是作為區域示范區所提出的針對性政策有效,還是作為跨區域試驗區產生的政策協同效應更加有效。對此,提出以下假設:
H2a: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受政策針對性影響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效應更明顯;
H2b: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受政策協同效應影響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效應更明顯。
3.1.1 被解釋變量
本研究以區域數字經濟發展評分(DE)為被解釋變量,并借鑒劉軍等[16]對數字經濟發展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和驅動因素的分析,構建了包括基礎設施評分、應用指數評分和發展指數評分等指標體系來共同衡量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其中,基礎設施評分由信息化基礎、固定互聯網基礎、移動互聯網基礎和互聯網應用基礎等共同組成,具體評價指標包括區域光纜人均密度、移動電話普及率、互聯網普及率和互聯網接入端口人均密度等,而基礎設施評分越高則證明該區域越適合發展數字經濟;應用指數評分主要從數字交易基礎、數字貿易程度和數字應用程度等3 個方面來具體體現,包括4 個指標,即企業擁有的網站個數、電子商務銷售額、電子商務采購額、從事電商活動的企業占比等,而應用指數評分越高則證明該區域數字經濟的應用程度越高和發展水平越高;發展指數評分主要考察數字經濟的發展潛力、發展動力和發展程度,并由從業人數占比、信息化投資占總投資比重和軟件業務收入等指標來綜合評價,并且發展指數評分越高則證明該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態勢越強。評價具體過程如下:
(1)獲取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所有二級指標X的取值xit,其中xit為指標X的實際數值,t為年份,i為省份。
(2)將各二級指標的實際取值按照如下公式進行標準化處理:

式(1)中:Xit為指標X的標準取值;和則分別是指標X在所有省份所有年份中實際取值的最大者和最小者。
(3)采用如下公式簡單確定各二級指標和一級指標的權重W,如第j項指標的權重Wj為:

式(2)中:n為同級指標總數。
(4)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綜合得分可采用如下線性加權模型計算:

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評分指標體系及其權重如表1 所示。

表1 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
3.1.2 解釋變量
(1)政策變量。目前,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是分為兩批設立的,因而不適用僅存在單一政策時點的雙重差分模型,即不能簡單地應用試驗區設立變量和時間變量的交互項來作為解釋變量,所以本研究對設立政策變量(Treated)的處理方式為:若i省份在t年被設立為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則其Treatedit=1;否則Treatedit=0。
(2)時間變量。某省份被設立為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年齡(Time)的計算方式為:記t為數據的報告年份,s為i省份被確立為試驗區的年份,若t>s,則Timeit=t-s;否則Timeit=0。
3.1.3 控制變量
(1)經濟水平(PGDP)。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區域基礎設施的服務水平和數字經濟的發展潛力,是制約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要素之一,本研究認為區域人均生產總值(GDP)的對數值越強,則越利于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
(2)產業結構(IC)。數字經濟發展的主要產業往往是屬于第三產業中的知識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而第一二產業往往隸屬于勞動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產業,產業結構對數字經濟有著重要的影響,表現在數字經濟對傳統產業進行升級改造并重塑區域的產業結構[17],因此應用第三產業產值占GDP 比重×100 來反映區域的產業結構水平。
(3)社會投資(SI)。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與區域的硬件水平以及基礎設施的投入情況密不可分,而社會投資則直接決定了區域硬件裝備的更新換代程度和基礎設施的普及情況與質量水平,因此采用區域固定資產投資的對數表示區域社會投資水平。
(4)政府調控(GO)。試驗區是在當地政府的推動和上級政府的支持下成立的,因而中央政府和當地各級政府會積極投入到試驗區的建設過程中,政府通過行使其管理職能和協調權利,從稅收、采購、財政補貼等多方面更好地推進試驗區的建設并作出應有的貢獻,但由于政府的支持工作不易量化,因此應用政府財政支出的對數來表示政府調控行為,該對數值越大,表明政府的調控力度越大。
(5)市場化程度(TT)。數字經濟是貨幣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受到技術影響的另一種經濟形式,其被人們接受的程度和發展的狀況與社會中的技術發展與技術普及等緊密關聯,而技術市場成交額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展示區域技術的活躍程度和科技成果轉化程度,因此通過技術市場成交額的對數來表示技術被市場接納和應用的程度。
(6)科研能力(TR)。數字經濟與以大數據和云計算為代表的信息網絡技術密不可分,在一定程度上,這些信息技術越先進成熟,則數字經濟也隨之發展得越好,而一系列技術的研發離不開科研的支持,因此科研經費能夠在很大程度表明某區域對科技的支持情況,故通過區域科研支出占GDP 比重×100 反映區域的科研能力,進而反映區域對數字經濟發展的研發投入程度。
由于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是分為兩個批次批準建設的,而傳統雙重差分模型是基于單時點的模型設置,故該模型不能直接用于探究本研究提出的試驗區相關問題。鑒于此,借鑒了文獻[18]的思路來構建漸進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分析,即模型1如式(1)所示;同時應用固定效應漸進雙重差分模型,即模型2 如公式(2)所示,來避免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等的影響誤差。

式(1)(2)中:Control 可分別表示區域的政府調控、經濟水平、市場化程度、產業結構、社會投資和科研支出等控制變量;γt、μi、εit則分別表示時間固定效應、個體(即各省份)固定效應和隨機誤差項等;β1是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效果;β2為試驗區設立年限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效應;β3為控制變量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評價。
在2015—2016 年,貴州、京津冀(北京、天津、河北)和珠江三角洲(廣東)相繼被國務院批準建立為跨區域類大數據綜合試驗區,而內蒙古則為大數據基礎設施統籌發展類綜合試驗區,上海、重慶、河南和沈陽等作為區域示范類綜合試驗區。參考薄文廣等[19]的思路,依據試驗區的批復時間來統一確定其設立年份,將上半年批復的第一批試驗區的設立時間視為2015 年,而將下半年批復的第二批試驗區的設立時間視為2016 年。由于在第二批試驗區中僅沈陽是副省級城市,而其他地區則均為省級區域,為便于統計和研究的一致性,將沈陽隸屬的遼寧省不認定為試驗區。在此情況下,研究上述已設立的國家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對國內30 個省級行政區(限于資料收集條件,未含港澳臺和西藏地區)(以下簡稱“樣本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研究期間為2012—2019 年,數據來自2012—2019 年的《中國統計年鑒》和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hinese Research Data Services,CNRDS)數據庫中的區域經濟數據庫,并根據前7 年的數據采用插值法和回歸法補齊2019 年數據等缺失數據。表2 為各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 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的基準回歸方法探究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效應,并對不同區域和不同類型的試驗區政策效應進行檢驗和穩健性分析,最后提出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的影響路徑。
采用Stata16.0 軟件的漸進雙重差分和固定效應漸進雙重差分模型,檢驗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政策效應,如表3所示,列(1)(3)分別是在模型1 的基礎上分別不加控制變量和加入所有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而列(2)(4)則是在模型2 的基礎上分別不加控制變量和加入所有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在4 種檢驗結果中,Treated 均顯著且系數為正,表明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具有正向促進作用;綜合比較來看,在未加入控制變量時系數增大,而加入控制變量后系數有所下降但仍然顯著,并且在控制固定效應后數值繼續減小,表明控制變量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有較大的影響,因此區域的經濟水平、產業結構、社會投資、政府調控、市場化程度和科研支持等一系列控制變量弱化了試驗區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程度,且除社會投資外,其他控制變量均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起正向促進作用,并且除市場化程度之外的其他變量均顯著。因而,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需改善區域內的經濟體量、經濟結構、政策環境、市場化程度和科研資源等政策條件,方可有效促進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提升。

表3 試驗區設立對2012—2019 年樣本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基準回歸分析
基于政策和經濟的研究需要,將樣本地區劃分為東部(含遼寧、河北、北京、天津、山東、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和海南等11 省份)、中部(含黑龍江、吉林、山西、內蒙古、安徽、河南、湖北、江西、湖南和廣西等10 省份)和西部(含新疆、甘肅、青海、寧夏、陜西、四川、重慶、云南和貴州等9 省份)3 個組,各組按照模型2 采用固定效應漸進雙重模型分別采取不控制變量和控制變量進行回歸計算,結果如表4 所示。由表4 可知,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的政策效應存在明顯的差異,其中東部受影響最大,其次是西部,而對中部的影響最小,表明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受到區域經濟實力的影響較大,驗證了本研究的假設H1a;而西部受影響大于中部則說明在西部內試驗區政策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更深入,即驗證了本研究的假設H1b,表明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效應在路徑依賴的基礎上還可以存在彎道超車的影響效應。進一步分析區域間產生差異的原因,東部在控制所有變量后系數仍然顯著且減小幅度很大,表明所有控制變量代表的其他條件對東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較大,證實了政策效應的路徑依賴,并從側面說明東部的政策效應被放大;而中部和西部在控制所有變量后系數仍然顯著且增大,說明所有控制變量所代表的其他條件抑制了中西部的政策效應,證實了政策效應能夠幫助欠發達地區實現彎道超車,因此,盡管中西部的經濟技術基礎薄弱,但若能充分發揮政策帶動效應,是能夠實現數字經濟的后發趕超的。

表4 試驗區設立對2012—2019 年樣本地區分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
以上表明,控制變量的回歸分析結果與基準回歸得到各變量對于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結果相類似。顯然,不論是否進行分區域驗證,區域的經濟水平、產業結構和科研能力等對于區域數字經濟的提升都起到正向促進作用。其中,經濟水平對于東部數字經濟發展影響最大而對西部最弱,說明經濟水平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供強有力的基礎效用;產業結構對西部的影響效應最大且東部次之而中部再次之,說明西部受限于產業基礎薄弱,產業升級與轉型對于數字經濟提升有更明顯的影響;而東部受到產業結構合理和產業形態高級的驅動,表明區域在產業升級后能夠加速數字經濟的發展;科研能力對各區域的影響情況與產業結構類似,即西部受限于較弱的科研基礎,若提升科研能力能夠更大力度地支持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但東中部受科研能力的影響不夠顯著;西部受社會投資的正向影響顯著可歸因于更新升級其落后基礎設施,對于基礎相對完善的東中部來說,只有繼續投資到相當規模并在下一輪新信息技術革命時,其社會投資的紅利才能進一步顯現并爆發。政府調控對中、東部的促進效應顯著,說明較成熟的政府政策導向機制和較先進的產政研融合發展能夠引領區域獲得更有效的經濟效應和創新效應。關于市場化程度對于區域數字經濟的影響,中西部由于數字經濟還不發達,其市場化程度越高將越有利于數字經濟的發展;而東部經濟相對發達、技術普及,市場部門為提高數字經濟發展質量加強監管職能,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
對隸屬于不同類別試驗區的省份與其他省份形成實驗組和對照組進行回歸分析。即首先將北京、天津、河北、貴州和廣東這5 類跨區域類試驗區作為實驗組,將未被設立為試驗區的其他21 個省份作為對照組,按模型2 進行實證分析;其次將河南、重慶、上海和內蒙古這4 類區域類試驗區作為實驗組,將未被設立為試驗區的其他21 個省份作為對照組按模型2 進行實證分析。其結果如表5 所示,其中的Treated 系數與表1 相比,盡管結果不是十分顯著,但是仍然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即不論是否控制所有變量,跨區域類試驗區的Treated 系數均大于區域類試驗區的Treated 系數,說明就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而言,跨區域類試驗區帶來的政策協同效應強于區域類試驗區帶來的政策針對效應,這驗證了本研究的假設H2b。進一步分析見表5,盡管跨區域類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較大,但在加入所有控制變量之后,跨區域類與區域類試驗區的Treated 系數均降低并且接近,說明兩類試驗區設立后的影響效應相似,并且控制變量放大了跨區域類試驗區設立對于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加持作用,但跨區域類試驗區的促進效果仍然更好。究其原因:跨區域類試驗區的服務范圍往往不局限于其所在省份而意圖輻射周邊省份乃至全國范圍,獲得的政策支持力度和吸引相關產業的集聚力度均超過區域類試驗區;盡管區域類試驗區更能針對本區域自身條件制定符合自身發展的政策體系和規章制度,但是跨區域類試驗區設立后的政策紅利效應更大。
為了更進一步比較兩類綜合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效應,將跨區域類和區域類試驗區的共計9 個省份作為一組,按照模型2 計算固定效應漸進雙重差分。其中跨區域類省份作為實驗組,區域類省份作為控制組,其結果也如表5 所示。可以發現,當研究對象均為試驗區所在省份時,跨區域類試驗區設立后,所在省份產生的政策效應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促進效應更大,并且控制變量后Treated 系數顯著增大,說明該區域的其他變量縮小了其被設立為試驗區后的政策效應,進一步驗證了本研究的假設H2b。綜上,兩類試驗區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促進效應相差不多,但從長期推斷,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技術的更新,跨區域類試驗區將有更大的提升空間。

表5 不同類型試驗區設立對2012—2019 年樣本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
上述實證分別從區域異質性和類型差異性檢驗了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效應,結果表明試驗區設立的確能夠推動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但是影響效應是否具有穩健性?對此,本研究應用傾向匹配得分法和反事實檢驗法進行檢驗。如表6 所示,應用傾向匹配得分法是按照1∶1 的相鄰匹配方式為試驗區配比對照組樣本,反事實檢驗法是將試驗區的設立時間統一提前到2014 年而重新進行回歸驗證,而通過前者獲得的系數仍然顯著,后者獲得的系數不顯著,因此得證基準回歸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6 試驗區設立對2012—2019 年樣本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影響的穩健性檢驗
前文證實了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設立可以促進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并且結果穩健,但是試驗區的設立是如何影響數字經濟的還需要進一步實證分析,因此,為繼續探究產業結構、社會投資、政府支持、市場化程度和科研支持等是如何影響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分別計算試驗區創立的政策變量與各控制變量之間的回歸分析結果如表7 所示,可知區域的產業結構、政府支持和市場化程度等控制變量受到試驗區設立的影響效果較為顯著。一方面,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產業結構升級起到抑制作用,結合杜宇瑋[20]的研究結論進行分析得知,試驗區設立之后源于數字經濟相關產業的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有促進作用而導致第二產業特別是基礎設施建設的產值提升,故而工業制造業獲得更多的扶持優惠而在短期內未能惠及到數字經濟,即降低了產業結構的高級性,同時從側面也反映出數字經濟的商業模式還不發達,相關基礎設施建設還不能及時轉化為數字經濟生產力,因此需要進一步加強招商引資和創新商業模式;另一方面,試驗區設立后的政府調控效應為顯著增強,而市場化程度則有所回落,原因是由于政府重視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建設,故而在試驗區設立后政府又通過財政支出從基礎設施的更新和采購等方面提高了投資水平,從而更有利于促進區域數字經濟的發展。而市場化程度則由于試驗區設立后需建立并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和規章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技術市場化的效率而限制了市場化程度的提升,故而影響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一步提升。
另外,表7 還顯示試驗區的設立對社會投資和科研支出的影響不顯著,但仍然具有一定參考價值。試驗區的設立抑制了社會投資,對應指標是固定資產投資額的對數。分析抑制效應的原因,試驗區建設的評選標準之一是選擇基礎設施建設相對完善的省份進行發展,試驗區的邊際遞增效用逐步降低甚至為負,因此該區域固定資產所需投資小于其他省份,并且隨著固定資產投資的進一步增加,區域所需要的投入也相應逐步減少,這與上述關于優化產業結構中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的解釋并不矛盾。另外,試驗區的設立促進了區域的科研程度提高,即試驗區設立后將要求大力生產數字經濟產品,此時更需加強大數據的基礎理論和應用技術等研究,因而需要進一步加強提高區域的科研能力,因此試驗區的設立促進區域科研能力提高,并且通過科研支持來釋放區域數字經濟的活力。

表7 試驗區設立對2012—2019 年樣本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影響的路徑檢驗
推動區域數字經濟發展從而帶動區域經濟整體發展已經成為我國各級政府的重點工作之一。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作為引領區域數字經濟的先行區,其設立和建設經驗對其他區域的數字經濟發展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因此,檢驗試驗區設立對區域數字經發展的政策效應和影響路徑的意義顯著。本研究通過收集2012—2019 年30 個省份的相關數據,從基礎設施、發展指數和應用指數3 個層面構建了區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并得出各省份數字經濟發展評分,運用漸進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了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創設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效應,包括區域異質性和等級差異性,并在此基礎上探究試驗區創設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路徑。研究結果表明:第一,試驗區的設立對區域數字經濟具有顯著提升作用,并且被確立為試驗區的省份其經濟水平、產業結構和政府調控都得到了顯著的促進;第二,從區域異質性看,試驗區設立對于經濟發達的東部而言,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更加顯著,但同時也為經濟欠發達地區實現數字經濟的后發趕超提供了契機;第三,從試驗區類型差異性看,短期內兩類試驗區產生的政策效應對于區域數字經濟的提升作用相差不大,長期看跨區域類綜合試驗區產生的政策效應影響更深遠;第四,試驗區可通過調整產業結構、促進政府調控和規范市場運作等方式推動區域內的數字經濟發展。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提出若干政策建議如下:
(1)全面實施大數據發展戰略,強化數字經濟帶給產業轉型升級的促進作用。鑒于國家級大數據試驗區設立后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已設立為試驗區的省份需繼續保持大數據戰略的發展方向,加緊相關法律法規的建設完善,引導和鞏固區域經濟發展新動力,放大跨區域試驗區的輻射帶動效應和區域試驗區的針對提升效應;未設立為試驗區的省份需結合自身實際條件,包括經濟發展水平、資源集聚能力和制度環境差異等,部署大數據戰略規劃,探索本區域經濟增長新模式,以試驗區為引擎推動本區域的數字經濟協同發展。同時,緊跟大數據戰略所帶來的技術革命的步伐,發達地區需持續鞏固技術優勢,而欠發達地區可通過引進高新技術實現后發趕超等,加速本區域內的數字經濟發展。
(2)建立試驗區發展評價體系。試驗區所產生的政策效應是經濟、產業、制度、科研、技術、市場等多方面共同改革帶來的提升效果,其中產業轉型升級和結構優化、政府的恰當監管引導、科研能力的提升、技術的改良升級和市場化的提高等都對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產生較大正面影響,因此,建立試驗區發展評價體系,通過跨區域試驗區與區域試驗區對比,學習先進區域經驗做法和總結自身不足,并進行有針對性的改善。此外,通過試驗區與非試驗區的對比,將非試驗區的薄弱環節作為試驗區的探索改革方向,非試驗區學習總結先進經驗并結合自身條件進行建設。
(3)創新適合數字經濟發展的商業模式。我國政府在以往的區域經濟政策中存在重建設而輕管理的問題,導致不能最大化地釋放政策福利,且從本研究得到了證實。為了更好地促進國家級大數據綜合試驗區設立所帶來的政策效應,以及最大程度地提升以數字經濟為代表的經濟效應,各地方政府除了重視基礎設施的建設和規章制度的完善之外,還應當注重探討由大數據技術帶來的特有的商業模式創新,通過招商引資學習國內外先進的運營經驗,鼓勵本土企業結合自身條件進行創新,探索適合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商業模式以進一步發揮其基礎設施的物質作用和制度規范的保障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