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兵
提 要 隱性語言政策是沒有顯性文本或話語依托,而在語言生活中表征為某種實踐機制的語言政策。通過術語辨析,發現:(1)單純的意識形態不能視作隱性的政策,因為語言政策必須有可依附的實體機制;(2)微觀語言政策是就政策的層次和規模而言的,在形式上可以是顯性的,因此不一定是隱性語言政策;(3)隱秘語言政策可以擁有顯性的法律文本,但政策制定者的意圖被有意遮掩起來,也不等于隱性語言政策;(4)顯性和隱性并不是一分為二、截然對立的,而是一個連續體。許多語言政策實際上是介于隱性和顯性之間的。
關鍵詞 隱性語言政策;隱秘語言政策;微觀語言政策;語言意識形態;術語
中圖分類號 H00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1014(2021)05-0091-06
DOI 10.19689/j.cnki.cn10-1361/h.20210507
What is “Implicit Language Policy”?
Fang Xiaobing
Abstract Implicit language policy is a language policy that has no explicit text or discourse support, but is characterized as a certain practical mechanism in language life. Through analysis of the term, we find that: (1) Language ideology cannot be regarded as an implicit policy, as any language policy must have a substantive mechanism that can be attached to; (2) A micro-language policy is in terms of the level and scale of the policy, which can be explicit in form, thus unnecessarily an implicit language policy; (3) A covert language policy can have explicit legal texts, though the policy intentions are deliberately obscured, so it is not equivalent to implicit language policy; (4) Explicitness and implicitness constitute a continuum, and many language policies are actually between the two ends.
Keywords implicit language policy; covert language policy; micro language policy; language ideology; terminology
術語是學科的基礎,對核心術語進行辨析是學科建設中難以回避的課題。近年來,“隱性語言政策”成為語言規劃領域一個重要概念,使用較繁,但頗多混淆不清。清晰闡釋這一術語,對于區分一系列相關概念,構建邏輯更為嚴密的理論體系,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語言規劃學,具有重要意義。
盡管中文術語“隱性語言政策”源自英文,但很難找到一個英語對應詞,因為它實際上囊括和糅合了英文里的好幾個概念。這些概念都是西方學者基于二分法辨析出來的,主要體現在以下幾組術語中。
(1)法定(De jure)語言政策和實際(De facto)語言政策,區分標準是法律依托的有無。前者指具有正式法律依據的語言政策,后者是沒有法律依據但以社區默契方式存在的語言實踐,即“尚未被意識到已成為政策,但事實上卻發揮著實際作用的政策”(Tollefson 2014:80)。
(2)明示性(explicit)語言政策和隱晦性(implicit)語言政策,區分標準是政策文本的有無。前者指以正式書面形式或公開話語形式明確規定的語言政策,后者指雖無官方文本或權威話語明確規定,但在實踐中仍具有社會約束力的語言政策(Schiffman 1996)。與前面的法定語言政策不同,明示性語言政策既可以通過書面的法律文本進行宣示,也可以通過部門規定、企業通知或行業協議來告知,還可以通過公開的權威話語來進行“明示”。
(3)公開的(overt)語言政策和隱秘的(covert)語言政策,區分標準是政策意圖的隱顯,即是否隱瞞政策意圖。前者指向大眾公開表述目標、意圖和動機的語言政策,后者指意圖被有意隱瞞的、具有欺騙性或顛覆性的語言政策,“政策制定者的意圖被有意隱藏或遮掩起來”(Shohamy 2006)。隱秘的語言政策可以擁有顯性的法律文本,只不過其真正的政策意圖不表現在政策文本的字面表述上,不為一般大眾所知。
(4)規劃過的(planned)語言政策和未經規劃的(unplanned)語言政策,區分標準是規劃程序的有無。前者指通過政府部門或其他權力機構正式規劃過的語言政策,后者指雖未經過規劃進程,但在實踐中被人們默認、接受并起作用的語言政策(Kaplan & Baldauf 1997)。
中國學者普遍將這4組術語中的前一種統稱為“顯性語言政策”,而將后一種統稱為“隱性語言政策”。事實上,國外某些文獻提及的informal language policy(非正式語言政策)或unstated language policy(未言明的語言政策)等表述,也被國內一些學者歸為隱性語言政策。當然,最常見的做法還是將隱性語言政策理解為隱晦(implicit)和隱秘(covert)的語言政策。
應該說,這4組術語中前者的概念所指大致相似,統稱為“顯性語言政策”不會引起誤解;但是,后者的概念內涵存在較大差異,不宜統稱為“隱性語言政策”。實際上,對于何謂“隱性”,國內學界并未進行實質性的探討。為此,筆者擬對“隱性語言政策”這一術語略做探究。
一、語言意識形態并非隱性語言政策
一些學者將漢語中的“隱性”一詞理解為“理論上的”或“觀念上的”,從而將隱性語言政策等同于語言信仰和語言意識形態,例如“作為一種隱性的語言政策,語言意識形態對一個國家的語言政策起決定性作用”(潘月洲2014:17~22),“作為隱性的語言政策,語言意識形態是人們的語言觀及其對待語言變體或其他語言的態度”(董曉波2016:34),“所謂隱性語言政策是指那些不成文的,不一定表現為正式出臺的政策,但是依然可以對語言生活產生影響的語言意識和語言實踐”(李英姿2017)。
《現代漢語詞典》對“隱性”的解釋是“性質或性狀不表現在外的(跟‘顯性相對)”。這說明,隱性的東西本身是真實存在的事物,否則談不上“性狀”。例如,隱性成本是一種游離于財務監督之外的成本,包括廠商自己投入資金的利息、機器設備等固定資本的折舊費。隱性成本是生產實踐中真實存在的成本,是在經營決策時應予考慮的成本,而不是僅體現在理念上、理論上的成本。又如,隱性感染雖然是沒有出現明顯臨床癥狀的感染,但它也是一種真實存在的感染,通常可以通過血清試驗檢查出來。
我們認為,語言信仰、語言意識形態歸根到底還是一團難以捉摸的主觀“迷霧”,至多只是政策意圖。隱性語言政策也有政策意圖。只有在客觀世界里通過具體實踐表征出來,方可稱為語言政策。
肖哈米(Shohamy 2006:44)在討論隱性語言政策時,并不基于純粹的語言觀念,而是基于語言測試和語言景觀這些客觀的語言實踐。例如,通常政府并不特意將語言測試、語言景觀這些社會機制作為規劃的、明示的、法定的語言政策,但是語言測試能提升特定語言的聲望,排斥沒有掌握標準語言的移民群體,影響人們的語言選擇,因而可視作隱性語言政策;語言景觀可以提高和鞏固某些語言的地位,控制或操縱社會語言使用,因而也體現了“事實上的”語言政策。肖哈米認為隱性語言政策是“在審視各種語言實踐后,通過推理而得出來”(Shohamy 2006:50),政策推導必須基于“機制化的制度”(institutionalized system);托爾夫森(Tollefson 1991)也多次強調語言政策是一種“機制”(institution)。這些機制常常體現為某種社會規范,具有一定的穩定性。與“機制”的表述相類似,希夫曼(Schiffman 1996:276)認為語言政策是一種“語言文化”(linguistic culture)或“文化包”(cultural baggage),“語言政策內嵌于文化之中”。那些由共同的社會規則、團體價值內化而成的“全民共識”,由于得到大多數文化成員的默許和支持,成為隱性的語言政策——雖然沒有公開聲明,但影響力巨大,有時甚至可以左右國家的語言政策。
部分學者將語言意識形態理解為隱性語言政策,其根源在斯波斯基(Spolsky 2004)的語言政策三分法理論模型:語言政策包括語言意識形態、語言規劃(語言管理)和語言實踐3個組成部分。然而,將語言意識形態作為“語言政策”的組成部分,就意味著那些變動不居、難以把握的信念本身就是語言政策。但這種語言政策概念“過于寬泛,將一般民眾的語言態度都上升到政策層面”(陳新仁2017:22),況且,許多語言政策是多位成員參與制定的,其意識形態各不相同,甚至相互沖突。實際上,無論是肖哈米的社會機制還是希夫曼的文化結構,都是根植于語言意識形態之中,但不是語言理念自身。因此,語言意識形態應該是語言政策的驅動因素(Ager 2001),而不是構成要素,即本身不是語言政策。斯波斯基的語言意識形態和希夫曼的語言文化概念似乎非常相似,其實兩者并不相同。希夫曼認為語言政策根植于語言信仰和語言意識形態之中,而斯波斯基將意識形態本身視作語言政策(Johnson 2013:4~5)。隱性語言政策是事實上存在的語言政策,而非僅存在于政策行為主體頭腦中的語言意識形態。
實際上,為了闡釋隱性語言政策,學界除了將語言實踐視作語言政策外,還提出了“作為話語的語言政策”(Lo Bianco 2005),這類政策通常表現為權威媒體的報道、政界代表的講話、學界人士的報告或社會名流的倡議。這些話語能有效影響語言的聲譽、價值和使用狀況,改變人們的語言態度和語言信仰,促使人們在日常交際交流中無意識地遵守某些未明文規定的要求,從而起到語言政策的社會功能。
總之,隱性語言政策必須是事實上存在的實踐機制或政策話語,而不能僅僅是一種語言理念或意識形態。
二、微觀語言政策不等于隱性語言政策
一些語言政策研究者有意無意地將微觀的、草根的、地方層面的語言政策視作隱性語言政策。家庭語言政策是典型的微觀語言政策,也是目前國內的研究熱點。但是,伴隨著家庭語言政策研究的興起,這類政策常常被視作典型的隱性語言政策,例如“我們不難發現眾多家庭的語言規劃一般都是隱性的、無意識的、自然發生的”(吳欣欣2013),“家庭語言政策指的是在家庭中如何管理、協商語言的學習和使用,屬于隱性語言政策”(李秀錦,劉媛媛2016),“家庭語言規劃是隱性語言規劃”(劉群2017),“家庭語言規劃一般是隱性的、自發的,基于語言實踐和語言信念做出語言選擇”(周貝,肖向一,劉群2018)等。
事實上,家庭語言政策研究先驅肯德爾·金和林恩·福格爾(King & Fogle 2017:315)將家庭語言政策定義為“在家庭范圍內,對家庭成員之間的語言使用進行明確的和公開的(explicit and overt)規劃活動”。換言之,他們認為家庭語言政策是顯性的,可以直接觀察的。Curdt-Christiansen(2018)就將家庭語言政策定義為“家庭成員在語言方面所做的有意和可觀察的努力”,這種顯性的家庭語言政策隨處可見,那些通過口頭文本形式呈現的,如“家里來人要講客氣話”“不要在家里撇洋腔”“不許學著姥姥說鄉下話”等,都是顯性的家庭語言規劃。
總之,微觀語言政策是就政策的層次而言的,而隱性語言政策是就政策的性狀而言的,兩者依據不同的分類標準,不應混為一談。換言之,隱性語言政策既可以是宏觀的,也可以是微觀的。事實上,肖哈米和希夫曼討論的許多隱性語言政策就是宏觀層面的,如以色列的希伯來語至上政策和美國的英語官方語言政策,都是心照不宣的國家語言政策;基層的微觀語言政策也不一定是隱性的——只要有明確的規定,就屬于顯性范疇。
通常而言,大多數家庭都不會制定書面的語言政策,但一般會對兒童語言習得和家庭日常語言使用提出口頭要求。在達成家庭內部協議后,一般不需要隱瞞政策意圖,也不需要引入特定機制(如前面提到的語言測試、語言景觀)來實施隱性的語言政策。這可能就是西方學者強調研究顯性的家庭語言政策的原因吧。
三、區分隱秘語言政策和隱性語言政策
有的語言政策帶有欺騙意圖,甚至包含不可告人的隱秘目的,西方學者將這些政策稱為隱秘語言政策。例如,不少研究者指出,南非現行的語言政策具有很大的欺騙性。南非將一些互懂度極高的土著方言上升為地方通用語言,并將其中9種土著語言全部列為官方語言,其目的是讓這些土著語言競相爭奪政治權利,形成內斗,從而確保殖民地宗主國語言的地位。南非憲法對語言問題的表述似乎是世界上最完備、最先進的,但憲法規定的11種官方語言遠非享有“平等的尊重”,其根本目的是使各種土著語言相互干擾,達到“分而治之”的目的(Parmegiani 2017)。
類似地,新加坡政府一直不露聲色地實施一種隱秘的語言政策,“做而不說”,逐漸改變了新加坡的語言生態。“新加坡政府從一開始就有自己的既定目標,即,以英文作為各民族的共同語文,但這一點開始并沒有直接告訴民眾”(郭熙2008:4)。費什曼指出,“一些為原住民群體制定的本體規劃,也許會以維護原住民語言的面目示人,但實際掩蓋的卻是語言轉用。……表面上看起來是為了語言的發展,而實際上卻是暗中削弱一種語言,這是含有不可告人目的的語言規劃”(Fishman 2006:315~316)。這類語言規劃既可以有顯性的政策形式,也可以通過隱性的政策實現,但政策意圖始終是隱秘的。
隱秘語言政策既可以表現為這類宏觀層次的語言政策,也可以表現為那些在底層悄然進行的抵制性“土政策”(“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希夫曼(Schiffman 1996:6)就舉過這樣一個例子:沙皇統治下的波蘭學校秘密地用波蘭語教學。當俄國檢查員來視察時,老師挑選部分學生起來用俄語背書,俄國檢查員看完覺得滿意就離開了。然后,老師就轉用波蘭語進行教學。在這里,對于統治者而言,教師采用的語言政策就是隱秘的,即“被有意隱瞞的、具有欺騙性或顛覆性的語言政策”(Johnson 2013)。“隱性”這一術語難以描述這類“隱秘”情形。
四、結 語
應該說隱性語言政策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概念,但是如果將常規語言政策分析框架不太好解釋的東西統統冠以“隱性語言政策”之名,就會使其成為一個雜物箱,甚至垃圾箱,失去其應有的闡釋功能。因此,有必要進行相關的術語辨析。
首先,語言政策必須有可依附、可內嵌的實體,單純的意識形態不能視作隱性的政策。所有隱性的政策,必然體現在人們的行為模式和社會關系模式之中,以某種社會機制呈現出來。人們可以有意識地把業已存在的語言規則、語用規范以更明確的形式化方式表達出來(例如把以默契的方式存在的習俗慣例以文本形式表達出來),形成顯性的語言政策。也可以心照不宣地承認語言習俗的存在,習慣于按照某種隱性的語言政策行事。語言政策研究中確實不能忽略語言意識形態,但應該如埃杰(Ager 2001)倡導的那樣,將語言意識形態視作語言政策的驅動因素,而不是將其視作語言政策本身。
其次,語言實踐之所以被納入語言政策的研究范圍,是受行為主義學派興起的影響。行為主義學派把政策解釋為各種權力相互作用和博弈的過程和結果,這大大拓展了政策的內涵與外延。政策研究不再僅僅局限于文本層面的政策內容。從實踐中推斷出的、沒有規定或公示的慣習、機制和群體行為傾向——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孟子·盡心上》)——也可視作一種政策,盡管是隱性的政策。
再次,隱性語言政策是就政策的表現形式而言的,微觀語言政策是就政策的層次和規模而言的,不能把微觀語言政策一概等同于隱性語言政策。另外,隱性語言政策和隱秘語言政策的分類標準也是不同的。前者的分類標準是外在的表現形式,后者則是根據內在的政策意圖來區分的。
最后,在現實語言生活中,顯性語言政策和隱性語言政策并不是一分為二、截然對立的,而是一個連續體。許多語言政策實際上是介于隱性和顯性之間。因為盡管人們都按照默認的語言規范和使用慣例進行語言交際,但究竟哪些可能被形式化地概括出來,通過精細化表述,然后上升成為章程法律,這其中常常有偶發社會事件的推動,沒有規律可言。在語言實踐中,各種形式不同、層次不一、約束力不等的規則永遠會并存和競爭,能夠熟悉并恰當遵循這個規則連續體,實際上是母語人(資格)的標志。
因此,我們認為,作為一個中文術語,隱性語言政策可以定義為“沒有顯性的文本或話語依托,而是在語言生活中表征為某種實踐機制的語言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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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 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