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三產融合對現代農業產業園農戶增收效應研究
——基于傾向得分匹配法的估計

于雪薇胡乃娟朱利群

(1.南京農業大學人文與社會發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2.南京農業大學區域農業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95)

引言

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背景下，發展富民鄉村產業在“三農”工作中顯得尤為重要，各地正在不遺余力地培育推動農民增收的新業態。隨著現代農業產業體系逐步完善，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成為了推進鄉村產業振興的載體，亦是推動城鄉融合發展的平臺[1]，在園區內部形成有競爭力的產業集群，有利于發展農業內部的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的富民產業；在農業內部吸納剩余勞動力，解決就業問題，對農戶增收有重要意義。

在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中，三產融合是政府、入園企業、農民專業合作社和農戶等園區主體圍繞主導產業，有效地發揮產業聚集效應，推動農產品生產、加工、銷售及農業休閑觀光、體驗等環節的有效整合，通過農業產業鏈的延伸、生產要素的投入及農業生產方式的轉變最終實現園區產業發展、農民增收。關于三產融合促進農戶增收的研究一直是國內外學者研究的焦點，早期M.P.Todaro提出“農業勞動者遷出城市的動機主要取決于城鄉的預期收入差異”，基于此假設農村更應注重產業融合來提高農業部門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能力，反過來激活農村經濟形成良性發展的循環[2]。

隨著研究的推進，國內學者開始多層次研究三產融合對農戶增收的影響機理。在宏觀層面，三產融合以農業為基礎，向農產品加工業和農村服務業融合，通過發展農村工業、農產品物流、鄉村旅游等方式，增加農民增收的機會[3]；同時，三產融合發展有利于完善農戶利益聯結機制，創新組織模式、經營方式和產權關系，讓農戶真正分享到產業鏈拓展的收益[4]。而農戶也在適應生產要素再配置的變化，達到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再協調，以勞動力、土地、資金、產品等路徑增加了收入[5]。曹祎遐通過建構面板門檻模型，證明了三產融合是資金、人力資本、技術水平的耦合互動，這對農民增收具有多變復雜的促進機制[6]；另外，三產融合的不同模式包括產業內部整合、延伸產業鏈、產業間相互融合和產業外部融合也可以有效增加農戶收入[7]。

在微觀層面，三產融合在提高資源的利用率、降低交易成本等方面可以彌補農業季節性因素帶來閑置的缺陷[8]，并且農戶在利益鏈里通過按股分配、按交易額返還利潤等方式，不僅能獲得農產品生產的初級收益，還能共享其加工、銷售中返還的利潤，獲得更高的附加值利潤[9]。

學者們對三產融合帶動農戶收入的機制研究成果頗為豐富。但這些研究很少聚焦于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并且少有學者實證研究三產融合的不同路徑與農戶增收之間的內在邏輯?，F代農業產業示范園憑借資源、產業和區位等優勢，在政府和企業的扶持帶動下，優先集合了農業生產、科技、生態、觀光等多種功能，使得園區本質就是三產融合發展的載體。故本文選取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為研究對象，從三產融合發展這一視角切入，研究其對農戶增收的帶動作用。

本文在明確三產融合影響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收入機理的基礎上，基于江蘇省6家省級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518戶農戶的調研數據，采用傾向值匹配法(PSM)定量評估參與三產融合對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收入的帶動效果。研究可能的貢獻包括將研究范圍劃定為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探究園區農戶參與三產融合如何影響其增收效果。從三產融合的視角來研究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獲得家庭農業收入的途徑，深化三產融合中相關主體的利益聯結關系，更有針對性地提出保護農戶利益的政策建議。劃分參與三產融合的不同路徑，比較研究不同路徑帶動農戶增收的效果，以期建全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發展格局，實現農民致富、鄉村振興。

1 理論框架與研究方法

1.1 理論框架

本文以促進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增收為邏輯起點，園區如何發展能帶動農戶增收，需要構建三產融合發展體系，健全農戶分享產業鏈增值收益機制。三產融合發展通過對園區內勞動力、產品、土地等要素優化配置，使農戶逐步地適應生產要素的重新配置，達到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再協調，如此以不同路徑增加農戶收入?？紤]到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中農戶與運營主體之間的利益聯結機制，本文將園區農戶參與三產融合的路徑劃分為簽訂農業訂單、參與土地轉入、參與土地轉出、入股企業分紅、加入企業務工、經營鄉村旅游，具體內容如下。

簽訂農業訂單通過以產定銷、供需匹配的模式，園區企業、合作性組織與農戶提前簽訂訂單來規定收購的農產品數量和質量并提供農技指導，使土地種植效益最大化。這種方式下，農戶既享受企業提供的生產資料和技術服務又找尋到穩定的銷售渠道，在保質保量完成農業生產的同時獲得穩定的經營性收入。在園區用地保障機制的支撐下，農戶參與土地轉入以擴大家庭經營的規模，發展成為專業大戶和家庭農場，利用規模化、集約化的農業生產提高家庭農業收入。園區的建立加速集中流轉小農戶零散的耕地，農戶轉出土地后擺脫了土地對其固有的束縛，不離鄉就能到企業務工，使從事農業生產成為一種職業，實現了農村勞動力要素的增值。入股分紅以農村產權制度改革為基礎，農戶被鼓勵以入股土地、農資、技術等要素入股園區企業，加入企業農業生產的環節，實現土地流轉有租金、參股經營有分紅；以此，園區運營主體也強化了農業生產性服務供給，其作為農業生產的中間投入要素能夠提升現代農業發展的整體效率水平[10]。園區企業集聚加速發展了工廠化的高效農業，把農業二、三產業的經營都留在農村，通過增生就業崗位，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農戶積極參與勞動技能培訓，使其身份從農民轉變為產業工人，進而獲得穩定的工資收入。農業與服務業融合，發展以農業景觀為基礎的鄉村旅游，增加了農業的多功能性；發展以互聯網為支撐的農產品電商，開拓了農業新型業態；園區成為農戶實現家庭農業生產外多業經營的空間載體，拓展農事體驗、餐飲民宿、康養度假、林下經濟、家庭手工等項目，提升農戶家庭經營性收入。

1.2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通過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收入的橫截面數據來評估農戶參與三產融合對其收入的影響。研究參與三產融合的處理效應評估，要按照是否參與三產融合這一變量，將全體農戶樣本分為“處理組”和“控制組”。構建Rubin反事實框架，即魯賓因果模型(Rubin Causal Model)，虛擬變量coni={0，1}表示是否參加三產融合，即1為參與、0表示未參與；coni作為處理變量，反映農戶i是否得到“處理”。記農戶未來的收入為yi，對于農戶i來說其未來收入yi可能有2種狀態，如式(1)：

yi=(1-coni)y0i+coniyi=y0i+(y1i-y0i)coni

(1)

式中，y0i表示農戶i未參加三產融合的未來收入；y1i表示農戶i參加三產融合的未來收入；(y1i-y0i)代表農戶i參與三產融合的處理效應，其期望值為參與者的平均處理效應ATT(Average Treatment Effect on the Treated)，表達式：

ATT=E(y1i-y0i|Di=1)

(2)

本文通過傾向得分匹配方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有效解決樣本選擇偏差和反事實問題，并根據Rosenbaum和Rubin的建議，構建Logit模型估計傾向得分[11]；選取近k鄰卡尺匹配、半徑匹配、核匹配和馬氏匹配的方法對基本特征比較接近的參與三產融合和未參與三產融合的不同農戶進行配對，使處理組處于控制狀態的這一反事實狀況被控制組的現實狀態替代，從而根據配對后的樣本估計ATT。

(3)

式中，N1=∑iconi為處理組個體數；ATT表示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參與三產融合與不參與三產融合的收入差值，即三產融合對農戶收入水平的凈效應。其既測算了已參與融合農戶在參與三產融合后的收入變化，又代表了有條件接受“處理”的農戶在未來參與產業融合后能獲得的潛在收入增長。

2 數據來源與變量設計

2.1 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課題組于2019年7月在江蘇省6家省級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進行的入戶調查，獲得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參與三產融合的情況及其收入現狀。江蘇省依托良好的區位發展優勢，在政府的引領下多措并舉推動現代農業的發展，現已認證了53家產業特色優、經濟效益高、示范帶動能力強的省級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在全國起到表率作用。因此，調研地區選擇覆蓋了蘇南、蘇中、蘇北的6家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分別是常州市武進區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常州市金壇區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蘇州市吳江區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宜興市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泰興市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和淮安市盱眙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這6家園區在主導產業、三產融合方式以及經濟發展水平等方面存在差異，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時效性。調查采用簡單隨機抽樣的方式累計發放問卷540份，進行統計整理后獲得有效問卷518份，樣本農戶參與三產融合情況如表1。

表1 不同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參與三產融合情況

2.2 變量設計

2.2.1 被解釋變量與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家庭年農業收入，劃分為與三產融合相關的收入，被定義為1a內的家庭農業收入以及由農業拓展出且和農業相關的二、三產業收入之和，包含家庭經營性收入、與農業有關的工資性收入、農業經商收入以及土地流轉資金收入。因此，農戶增收是指本文所定義的農戶家庭農業收入的增加。本文的解釋變量為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是否參與三產融合，并將其路徑分為一產內部融合、一產與二產融合和一產與三產融合。

2.2.2 協變量

為解決農戶家庭異質性問題，Rosenbaum和Rubin曾引入“可忽略性”假設[12]，通過“依可測變量選擇”找到估計處理效應的合適方法。本文所設計的協變量：農戶及家庭特征變量，是實證研究時常設的變量，包含戶主年齡、受教育程度、戶主干部身份、家庭年農業收入占比。入園農戶家庭稟賦變量，包含家庭經營農產品類型、政府是否涉入、經營地規模。變量數據定義及賦值情況見表2。

表2 變量設置及賦值

2.2.3 參與三產融合的路徑指標

本文的三產融合路徑變量均來自于各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參與三產融合的方式和主要環節。

3 實證結果分析

3.1 樣本描述及其自選擇性問題

表3為全體和分組下被調查農戶的基本情況。結果顯示，參與三產融合農戶有367戶，占總體的70.8%；未參與三產融合農戶有151戶，占總體的29.2%。其中，參與三產融合戶的家庭年農業收入(均值為146304.21元)遠高于未參與三產融合戶的家庭年農業收入(均值為9424.17元)。需說明的是，參與三產融合農戶中包含土地轉出戶，其獲得土地轉讓金的同時拓展了家庭非農業收入的來源，但目前農村地區的土地流轉資金較低，導致家庭年農業收入的標準差很大。土地流轉被納入參與三產融合的途徑，因此家庭年農業收入值仍具有真實性。從研究區農戶的基本情況來看，參與三產融合的農戶更年輕、受教育程度更高且公職人員比例較高。對于未參與三產融合農戶可分為2大類，在園區內外從事二、三產業工作的農戶，其收入構成大多為非農工資性收入；年齡較高的留守老人，長期居住在園區里從事自給式小面積農業生產，未通過任何途徑參與三產融合，其農業收入很低且沒有工資性收入。因此，未參與三產融合農戶的非農收入占比偏高，但農業收入處在低水平。另外，參與三產融合戶擁有的經營地均值大于未參與三產融合戶，說明參與三產融合農戶的農業規模化經營水平更高。

表3 樣本描述性統計

獨立樣本T檢驗分析結果表明,參與三產融合和未參與三產融合農戶在家庭年農業收入、戶主年齡、受教育程度、家庭年農業收入占比、經營地規模的方面存在顯著差異。這些特征值的差異說明了研究區農戶選擇參與三產融合不是完全隨機的，存在樣本自選擇性問題。如果簡單比較二者的未來收入會產生選擇偏誤，導致參與者平均處理效應估計困難。

3.2 傾向得分匹配分析

傾向得分匹配(PSM)分析的第1步在用logisitic模型估計傾向得分后通過k近鄰匹配(k=5)從未參與三產融合的農戶中尋找與參與三產融合農戶中家庭特征相似的農戶進行匹配。為了檢驗估計結果的穩健性，又通過半徑卡尺匹配(卡尺范圍0.01)、核匹配(默認使用二次核與0.06帶寬)和馬氏匹配(使用Adadie和Imbens提供的異方差穩健標準誤)對平均處理效應的估計值和顯著性進行度量。表4為參與三產融合對農戶家庭農業年收入的評估效果。匹配前參與戶與未參與戶的家庭農業年收入分別為146304.21和9424.17，且平均處理效應為136880.04，在1%的置信區間下顯著；在k近鄰匹配后，參與三產融合比未參與三產融合農戶的家庭農業年收入高出25765.38，顯著性仍在1%的水平。經過對比，PSM分析后參與三產融合對家庭農業年收入的作用明顯減少。同時，半徑卡尺匹配、核匹配、馬氏匹配的估計結果類似，也證實結果有較強的穩健性。

表4 參與三產融合對家庭農業年收入的評估效果

不同匹配方法的結果表明，參與三產融合的平均處理效應為正，不僅在經濟上顯著，而且在統計上顯著。研究區的實證分析結果也直觀地得出參與三產融合對農戶增收有明顯的作用，值得進一步研究參與三產融合的不同路徑對農戶增收的影響效果。

3.3 匹配結果平衡性檢驗

為保證匹配分析的有效性，對處理組和控制組進行平衡性檢驗，結果見表5。匹配后參與三產融合農戶和未參與三產融合農戶的組間差異有所縮小，處理組和控制組的樣本特征差異得到部分消除。匹配后大多數變量的標準化偏差絕對均小于10%左右，同時匹配前有顯著差異的變量經過匹配已無顯著差異。圖1為匹配前后偏差絕對值的分布特征，可以直觀地看出2組間差異降低，趨近于0，表明匹配降低了樣本自選擇偏誤，平衡性假設得到滿足。

表5 參與三產融合戶和未參與三產融合戶的平衡性檢驗結果

圖1 匹配前與匹配后協變量的標準偏誤

3.4 三產融合帶動園區農戶增收效果的組間差異分析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三產融合的不同路徑對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增收的帶動效果存在差異，結果如表6、表7所示。匹配后的結果表明，簽訂農業訂單、參與土地轉出和加入企業務工對園區農戶的家庭年農業收入影響顯著。其中，加入企業務工的路徑對園區農戶增收的帶動效果很大，參與此種路徑的農戶比未參與三產融合的農戶家庭年農業收入增加38490.19元。訂單農業在園區中以農戶與企業提前簽訂訂單并一次性交易農產品的形式表現，二者的利益聯結雖然松散但對于農戶來說，訂單農業為其提供了穩定的農產品銷售渠道和現代化的農業生產技術。參與土地轉出對農戶收入影響顯著，在調研中園區政府加速集中流轉小農戶零散的耕地，將土地流轉費用增加到800～1000元·667m-2；農戶轉出土地既可以獲得租金又解放了被土地的束縛，在獲得有保障的財產性收入同時又拓寬了工資性收入的渠道。加入企業務工使農戶與企業形成了緊密的利益聯結，通過開展勞動技能培訓，提升了園區人力資本，實現園區與農戶共贏的發展，同時其容易隨機覆蓋園區全體農戶，對農戶收入提高增幅明顯。

表6 農戶參與三產融合路徑與收入情況

表7 三產融合不同路徑對農戶收入影響的估計結果

4 結論及建議

本文基于6家江蘇省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的調研數據，運用傾向得分匹配的方法研究了參與三產融合對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農戶家庭農業收入的帶動效果。結果表明，在有效解決樣本選擇偏差和反事實問題之后，參與三產融合農戶對于農戶家庭年農業收入影響顯著，且通過了穩健性檢驗，其結果具有可靠性。說明三產融合發展促進了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的產業結構升級并加強園區主體之間的利益聯結，拓展了農戶收入渠道進而實現農戶增收。參與三產融合的不同路徑對農戶增收的帶動效果存在差異，加入企業務工的路徑帶動效果最好，然后依次為參與土地轉出和簽訂農業訂單。

根據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幾點建議。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要完善基礎設施、調整產業結構、加強政策資金支持，使其能夠發揮出聯農帶農的機制。通過催生鄉村旅游、電子商務等新產業、新業態以實現農業內部吸納剩余的農村勞動力，解決勞動力就業問題，讓農民分享到三產融合發展帶來的增值收益。鼓勵現代農業產業示范園的農戶參與三產融合，關注與及時解決農戶未參與三產融合的原因及困難。重點解決土地轉出戶的收入來源問題，通過按時發放土地流轉資金、為其提供企業優先就業的機會且進行集中崗前服務培訓，保障農戶擁有穩定的收入來源。政府要強化各方利益聯結中農業契約合同的法律效力，保障農戶各方面的合法權益。園區應當為參與訂單農業、土地入股、流轉聘用的農戶擬定官方性質的合同證明并試圖增強農民契約意識；簽訂勞動合同，構建平等勞動關系，抵制企業給農戶發放與勞動不對等的工資以及采用排外性用工政策的就業歧視行為，提升農戶就業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