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
[中圖分類號]1342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21)08—0010—09
回望歷史,中國共產黨已經成長為百年大黨,并不斷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實踐中闊步前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與建設的勝利以及現代化事業的成功,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支撐及其構筑的治理體系密不可分。村級黨組織建設是國家治理現代化與社會深度變革之間有效連接與有機互動的重要機制,是黨執政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組織基礎和保障,是實現新時代黨的歷史使命的堅強組織保障。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立足黨在鄉村的領導、組織和動員能力建設,牢牢抓住農村基層黨組織這個關鍵,將廣大農村置于黨的事業、民族獨立、國家富強的宏大視野中,實現基層黨組織建設與鄉村發展的同頻共振,為國家戰略的落地及黨領導地位的鞏固提供了保證,為中國現代化建設奠定了堅實基礎。在建黨百年之際,回顧中國共產黨鄉村治理的實踐經驗,探析村級黨組織與鄉村治理互動的邏輯,不僅有助于深刻把握鄉村治理的特點、體系,而且能夠回應轉型鄉村的治理困境,構建起現代鄉村治理體系,實現鄉村善治的目標。
鄉村治理是現代國家建設的基礎和起點,現代國家戰略部署也深刻影響著鄉村治理的方式、目標,決定著鄉村治理的制度設定和實踐向度。中國共產黨立足于國家建設的宏觀環境,結合不同時期鄉村社會的總體性特點,科學設定組織模式、治理目標及功能定位,持續推動治理模式和治理體系的優化完善,確保了鄉村社會的穩定發展,也為國家現代化建設提供了有力支撐。
1.國家自主性建設時期的鄉村治理
傳統中國為實現鄉村社會的低成本治理,形成了“皇權不下縣、縣下唯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造鄉紳”的治理結構,由鄉紳完成了國家意識的下達,并依靠半正式或非正式的方式治理鄉村,構成了一種“簡約治理”模式。但這種治理依靠的是士紳階層或者宗族宗親的道德覺悟和忠誠,鄉村社會秩序帶有顯著的不確定性和不可預測性,尤其是隨著西方列強的入侵,國家治理的弱自主性問題顯現,鄉村自治體系及秩序結構難以抵御外敵,鄉村社會傳統的“權力文化網絡”遭遇沖擊,鄉村治理的機制和基礎受到破壞,傳統鄉紳階層退出鄉村舞臺,保護型經紀轉為盈利型經紀,鄉村治理內卷化凸顯,鄉村社會充斥著自然災害、疫情疾病和苛捐雜稅,鄉村建設的自救運動,以及國民黨基層組織建設的努力也沒有能夠拯救鄉村。自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鄉村脆弱的命運開始改變。中國共產黨在武裝奪取城市的道路失敗后,革命的重心開始轉移到農村,農村成為黨領導中國革命的重要單元。黨為穩固在農村的基層基礎,把重點放在農村黨組織的建設上。1923年,河北安平縣臺城村成立了第一個農村黨支部,開啟了農村黨組織建設的篇章,此后農村黨組織逐步發展壯大。1931年中共一大通過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明確“蘇維埃政權屬于工人,農民,紅軍士兵及一切勞苦民眾的。”1942年中共中央通過的《關于統一抗日根據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問關系的決定》提出“根據地領導的統一與一元化,應當表現在每個根據地有一個統一的領導一切的黨的委員會”,確立了黨對鄉村的集中統一領導地位。從黨的一大到七大,國家依托農村黨組織動員農民,組織農民開展生產、進行革命,在革命中改造農民,黨在農村的隊伍不斷壯大,大量底層農民加入黨的隊伍中,成為革命的先鋒力量。同時,黨通過“打土豪、分田地”等保護型的政治動員以及鄉村資源的再分配,贏得了農民的信任與支持,革命和翻身成為新的主題,這從根本上改變了傳統鄉村的權利結構和治理方式,國家治理的弱自主性逐漸得到改變,黨的權威及其塑造的話語體系得以構建,并為中國革命的勝利奠定了堅實基礎。
2.國家全能管控時期的鄉村治理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進入現代國家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也從革命黨轉為執政黨,并開始重新定位鄉村治理功能和目標。1949年七屆二中全會召開,提出要把中國由農業國變為工業國的戰略目標,國家的建設重心雖然從農村轉移到城市,但是行政體制及政治重心不斷向鄉村延伸,通過“政黨下鄉”和鄉村社會革命的再動員,建立起完善的組織架構和治理制度,國家行政力量深入到鄉村社會最底層,以全能型模式對鄉村進行管控。1958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北戴河擴大會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在農村建立人民公社問題的決議》,明確要把農村建設成為“組織軍事化、行動戰斗化、生活集體化”的政社合一的體制,傳統的宗族組織逐漸被集體組織所取代,國家通過人民公社構筑起新的權力結構網絡,以新體制對鄉村社會文化生活、經濟發展、社會建設等進行再整合,采取“隊為基礎,三級所有”的資源配置方式,形成了一套“橫向到邊,縱向到底”的組織網絡。具體治理方式上,黨組織采取運動式的策略,通過社會化動員方式引導農民廣泛參與到鄉村治理中,對科層管理中的腐敗現象、官僚主義進行管理,確保行政治理的效能,也激發了農民的創造力和戰斗力。在意識形態建設上,中國共產黨通過“宣傳下鄉”,改造農民落后保守的觀念和傳統治理權威,黨領導下的婦聯、共青團及其他社會組織快速發展,并對黨和國家的政策、意志及方針進行持續宣傳,構建起了農民對新中國的政治認同,把億萬小農整合到階級、國家和黨政體系中,成功將國家意識轉化為農民的自覺行動,實現了黨和國家與鄉土社會在意識形態上的融合,為黨的鄉村治理目標順利實現奠定了群眾基礎。總體來看,在黨的統一領導和權力高度集中的全能型治理體系中,黨的領導堅實有力,農民主人翁的熱情飽滿,黨與群眾的鄉村建設目標高度一致,黨的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的強大效能。
3.國家改革建設時期的鄉村治理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標志著黨的工作重心已經從“以階級斗爭為綱”轉移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也開啟了農村改革的新征程。這個時期黨的建設主要是服務于農村改革發展的需要,以黨的先進性引領和推動鄉村經濟社會體制全方面的改革,不斷激活鄉村發展的動力。隨著國家改革開放與經濟建設的同步推進,中國共產黨鄉村治理的理念和定位逐步轉變,1998年黨的十五屆三中全會提出,要“轉變黨在鄉村的工作方式方法,由命令管控型向說服教育、提供服務方向轉變,要發揮基層黨組織的示范引領作用”,鄉村治理開始由控制型向“放權讓利”轉變。自安徽小崗村大包干改革推行以來,農村各領域的改革加速,尤其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全面實施后,小農戶經營的積極性和創造性被釋放。同時,1988年《村民委員會組織法》頒布,“鄉政村治”的治理格局開始形成,鄉村治理的主體日益多元化。村干部、黨員和村民代表都成為村治的主體,而且鄉鎮黨委政府及七站八所等龐大的機構都參與到村級治理中,治理內容日益從“政務”向“村務”轉換,鄉村治理呈現出治理主體多元與治理形態復雜化的特征。隨著村莊邊界的開放,市場化、工業化理念不斷被輸入,“村務”工作日益成為村級治理的重心,“黨務”“政務”等政治性工作虛化,村級黨組織的地位和功能出現弱化傾向。改革發展時期的國家治理力圖在以經濟快速發展的利益配置,弱化各種無序、不合理的“政治”情感,集中力量發展現代工業和城市,以國家的總體性進步來增進社會公共福祉。但是,快速變革在釋放農村活力的同時,也產生了鄉村的去政治化、去組織化問題,村莊公共性弱化,個體缺乏公共力量約制,釘子戶、混混、惡人等邊緣群體崛起,影響著鄉村秩序,并改變著鄉村治理規則,加上農業稅費征收壓力,惡化了干群關系,引發大量的矛盾、糾紛及其他不穩定因素,影響著黨在鄉村的權威及治理的合法性。
4.國家均衡發展時期的鄉村治理
國家為化解鄉村治理的困局,調試和化解干群矛盾,重塑基層治理秩序,2003年取消農業稅。這一歷史性的制度變革標志著鄉村走人均衡發展的階段,城市、工業開始反哺農村、農業,工農城鄉關系進入協調發展時期。2006年黨的十六大提出要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此后黨治理鄉村的戰略也開始發生戰略性調整,惠農資源不斷增加,公共品供給被納入到公共財政范圍內,國家以專項資金的形式將大量的惠農資源投入農村,農村基礎設施及公共服務體系不斷完善。為推動農民組織起來參與市場競爭,200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民合作社法》頒布,農村合作經濟組織迅速發展起來,農業經營模式持續創新,農業產業形態日益豐富,尤其是村級黨組織建立的農民合作社增加,帶動農民增收效果明顯,黨建與村集體經濟發展、農民合作等高度關聯,村級黨組織引領能力不斷增強。在探索實踐的基礎上,2007年黨的十七大對基層黨組織的功能設定提出了新要求,要“優化組織設置,擴大組織覆蓋,創新活動方式,充分發揮基層黨組織的作用。”為了打破城鄉二元結構對鄉村發展的制約,黨組織充分發揮服務、引導和凝聚功能,注重加大資源輸入,持續釋放社會活力,出現村級黨組織、自治組織、農村合作組織等多元互動的運行方式,治理體制與經濟增長的有機關聯及互動融合,也催生了新的治理現象,“雙強雙帶”導向的富人治村成為村級治理的一種普遍現象,然而富人治村的經濟訴求排斥道德正義,呈現出明顯的“私人治理”性質,富人壟斷村莊權力形成寡頭政治,導致政治排斥和治理資源的耗散,弱化了黨和國家在基層的權威,黨領導鄉村治理面臨著新的挑戰。為改善黨對鄉村領導的虛化、弱化問題,2019年6月國家出臺了《關于加強和改進鄉村治理的指導意見》,明確提出要堅持和加強黨對鄉村治理的集中統一領導,“健全黨組織領導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鄉村治理體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鄉村善治之路”。其中,明確“村黨組織書記應當通過法定程序擔任村民委員會主任和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合作經濟組織負責人”,自此在新一輪的村兩委換屆中,部分省市開始推行村黨組織書記、村委會主任“一肩挑”,黨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的領導能力日益增強,基層黨組織主導下的多主體協同的統合治理模式逐漸形成。基層黨組織領導下的統合型治理模式,可以將黨的動員性、組織化、政治性與行政性的專業化、職業化結合起來,實現工作推動常態化、科層職能最優化和社會性資源整合制度化,其本質上是一種主動性的治理體系,能夠主動調整治理方式和治理思路,以有效應對鄉村治理中靈活性、偶發性和多元性的事務,實現常規治理與應急治理問的快速切換,提升治理的效能和水平,帶領農民走向鄉村振興的新征程。
中國共產黨百年鄉村治理的實踐,是強化黨的統一領導、轉換組織功能定位,以及優化治理方式和治理機制,并適配國家治理目標、城鄉發展戰略及鄉村社會特點的總體性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中國共產黨以實踐型黨建改造社會、教育黨員、錘煉組織,將黨和國家的意志、方針、政策向鄉村社會滲透,實現了黨對鄉村社會的全面領導,構建起具有中國特色的黨建嵌入鄉村治理的有效范式。
1.鄉村治理架構的整合再造
從中國鄉村社會的治理邏輯來看,無論是傳統鄉村還是現代鄉村,有效治理的實現都需要有超越家庭之上的公共組織,以及集體認同的權威主體。傳統鄉村社會是一種“雙軌治理”的模式,國家與地方社會保持著相對的獨立,卻又依靠地方性自治組織進行勾連和互動,推動國家治理任務的鄉村落地,維系鄉村社會的穩定秩序。然而,當舊中國遭遇到內憂外患的困局時,傳統弱自主性的國家無法救助鄉村,而鄉村自治體系也顯得無力,鄉村傳統權威主體退出,組織網絡和治理架構逐步瓦解,治理內卷化問題凸顯,鄉村治理失序。中國共產黨為了再造鄉村社會秩序,引導鄉村有序步入現代化的軌道,開始重建鄉村治理的組織網絡及架構,構建起村級黨組織及黨員干部為主體的治理載體,并成為鄉村治理的核心力量。由此,中國鄉村治理從傳統的“國家一社會”的二元簡約化結構,轉變為“政黨一國家一社會”的黨政統合型結構。在鄉村治理的實踐中,這種統合型關系主要表現為以黨組織體系為載體的權力關系網絡及其對基層政權組織和鄉村社會的組織領導。村級黨組織作為鄉村治理的領導力量,以行政化方式貫徹黨的方針政策,對接現代國家建設戰略,引導鄉村發展的方向,并能夠自下而上地表達群眾的意愿,成為連接上下的重要統合型主體。而村級黨組織的黨員干部來自鄉村社會內部,多是鄉村社會的精英和骨干,他們具有較強的治理責任和治理能力,能夠贏得群眾的認可和支持,從而為黨和國家權威塑造奠定了群眾基礎。新的統合治理架構是對傳統鄉村治理現代轉型問題的回應,其通過代表黨和國家意志的政治性組織的地方性再造,既可以整合鄉村振興中的多元主體和多重資源,有效破解鄉村治理內卷化問題,又能夠構建起農民的國家認同,塑造黨和國家鄉村治理的合法性。
2.治理內容的適時轉換
鄉村治理受到國家現代化戰略的影響,是一個持續變化的過程。為契合國家戰略及村級治理的需要,中國共產黨不斷調整村級黨組織的功能,轉換鄉村治理目標和治理模式,確保鄉村治理始終沿著社會主義道路前行。從村級黨組織的功能定位來看,村級黨組織依據黨和國家的目標設定組織功能,為鄉村治理任務的完成提供組織保障。中國共產黨百年鄉村治理的實踐,也是組織功能不斷優化、調整和演進的過程,始終聚焦于維護農民利益、維系社會穩定和保障農村發展,形成了“組織革命→政權鞏固→改革發展→領導協調”的演進方向,逐步強化黨的領導及協調作用,并把黨的領導貫穿于鄉村治理的全過程。在治理目標上,中國共產黨結合農村經濟特點、社會結構、文化體系及農民構成等,分析鄉村社會的性質,界定鄉村發展的階段,形成了“組織建設→政權鞏固→鄉村建設→鄉村振興”的動態性目標,且與現代化建設同頻共振,與鄉村發展的需要有機匹配,促進了鄉村社會的高質量發展。在治理模式上,鄉村治理要考慮自治的傳統,既需要在橫向上推動鄉村社會的自我管理、自我服務,又兼顧縱向國家行政機構的領導要求,推動鄉村管理的標準化、專業化,為更好統籌村民自治與行政管理的關系,村級黨組織不斷轉變優化治理模式,形成了“引領型治理→管控型治理→協同型治理→統合型治理”的演進過程,以適應不同時期鄉村發展的需求。
3.黨建嵌入鄉村治理
村級黨組織作為黨在基層的延伸力量,其自身建設面臨著傳遞黨的意志與實現鄉村善治的雙重任務。這意味著村級黨組織既要貫徹黨的規范化要求,加強自身建設,也要提升領導能力和領導水平,實現對農村社會的有效領導。然而,黨組織并不天然與鄉村社會貼合,需要對傳統鄉村進行革命性重構,以建立起黨治理鄉村的合法性。在這個過程中,如果缺少有效的改造方式,新的制度容易與鄉村社會脫節,導致出現黨建的形式化和虛化等問題。而中國共產黨在鄉村治理的百年實踐中,探尋出了一條黨建嵌入治理的路徑。嵌入式黨建以黨組織的自我建設為重心,以黨的政治路線、方針和政策為指導,以政治、思想、組織、作風和紀律建設為遵循,始終保持黨的純潔性和先進性,不斷增強黨的凝聚力和戰斗力,并成為鄉村振興的內在支撐。首先,將治理任務轉變為黨員的責任。通過多種形式的教育學習、志愿服務、參政議政等,拓寬黨員參與治理的渠道,讓黨員干部在治理實踐中接受教育熏陶,塑造治理責任和擔當意識,增強黨員參與治理的熱情,把鄉村治理作為服務群眾的重要使命,以良好的治理效果回應群眾的訴求,并贏得群眾的信任。其次,黨組織結構嵌入治理實踐結構。在具體實踐中將“黨務”與“政務”工作融為一體,以“黨務”工作牽引“政務”工作,把各種行政任務融入黨的具體建設中,在黨組織工作開展中推動行政任務的落實,這增強了黨組織對鄉村治理的領導能力,也讓基層黨建更加實體化,讓黨的領導能力在黨建過程中得到實質性的加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共產黨的使命和宗旨,是促進黨建與治理天然耦合的內在支撐。中國共產黨人秉持以人民謀幸福、為國家謀富強的歷史使命,不斷強化自身建設,完善黨組織的功能和內涵,在鄉村治理中始終堅持密切聯系群眾,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群眾的利益出發,深度嵌入到鄉村社會內部,回應農民的需求,破解發展難題,構建新的社會秩序,推動鄉村社會走向全面振興。
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不斷推動中國鄉村治理的現代化轉型。然而,鄉村現代化轉型的實質是對傳統鄉土中國的整合再造,是利益格局和思想觀念的深刻調整,其中充滿了風險、挑戰和困難。新時期隨著鄉村的劇烈轉型及社會矛盾的轉化,出現了農民分化、分利秩序、組織虛化以及治理懸浮等新問題,鄉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黨的統一領導及方向把握,需要村級黨組織結合實踐創新和完善治理模式,以化解轉型鄉村的治理任務。
1.全面振興對黨領導鄉村治理提出新任務
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提出,要“把全面推進鄉村振興作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一項重大任務,舉全黨全社會之力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讓廣大農民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鄉村作為中國現代化建設的后方戰略“基地”,不僅是穩定器和蓄水池,更是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陣地,是構筑強大雙循環戰略的重要動力來源,是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重要保障。國家新的發展格局和戰略,也給中國共產黨鄉村治理提出了新任務。村級黨組織要優化自身設置,增強凝聚力和戰斗力,也要結合國家鄉村振興戰略,不斷提升治理能力、完善治理方式,持續推進鄉村全面振興。首先,從回應鄉村“產業、人才、文化、生態、組織”的全面振興要求來講,黨的領導就不能局限于經濟、社會的某個方面,而是要統籌全局發展,要進行系統性考量,不斷加強自身的制度建設、組織建設、思想建設、政治建設,以更強的治理能力和更好的治理成效推動農村的高質量發展,回應農民美好生活的要求。其次,從鄉村治理的功能定位來講,村級黨組織不僅要有服務、引導的功能,還要統合多種資源、多方主體,明確治理目標和治理原則,把握鄉村社會的總體發展方向,也要結合國家治理戰略部署和鄉村現代治理體系構建的總要求,適應地方自治傳統、農民權利觀念轉變及政治生態變化等現實特點,實現黨的領導與鄉村自治的統一,實現專業治理與綜合治理的有效貫通,推動國家、基層和農民之間平衡關系的達成,探索建立新時代鄉村治理的科學體系。
2.社會轉型對黨領導鄉村治理提出新要求
鄉村社會轉型發端于19世紀中葉,然而由于現代性的力量未真正滲透到鄉村社會,社會轉型緩慢且本質并未改變。新中國成立后,現代治理理念、制度和政策不斷嵌入到傳統社會,鄉土中國的深層次結構發生改變,鄉村從穩定、封閉變得流動、開放,社會轉型加速,就業多樣、價值多元、農民分化等特質顯現,鄉村人口、資源加速外流,鄉村凝聚力弱化,社會轉型的新特點及城鄉新型關系,對中國共產黨鄉村治理提出了新要求。首先,鄉村社會開放度日益增強,黨員流動性加強,出現了黨組織“空巢化”、黨組織設置模式陳舊、黨員管理松散、制度落實與更新乏力等問題,這就要求農村黨組織要充分借鑒百年黨建的寶貴經驗,回應新時代的黨建工作要求。其次,隨著農民就業結構和農村經濟形態的變動,農民的經濟收入來源多樣,生活水平發生改變,這引起了農民的消費理念、興趣愛好、社會關系等的變化,由地緣、血緣構成的社會聯結機制轉變為業緣、趣緣,農民群體出現了一定的分化,不同群體之問的利益訴求存在差異,而且容易出現分歧和隔閡,村級黨組織統合不同利益主體、滿足多元化的農民訴求、贏得農民信任存在新的挑戰,也給創新領導方式、優化組織設置、服務能力提高等提出新的要求。再次,鄉村社會轉型導致文化傳承中出現了機制和載體的斷裂,價值碎片化和思潮多元化問題明顯。傳統鄉村在向現代社會轉型中,鄉土文化傳承發生機制和內容斷裂,鄉土文化在現代工業文化的擠壓中逐漸式微。新時代下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構建主流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引導分化的農民和變動的社會,成為擺在農村黨組織面前的重要議題。
3.組織懸浮對黨領導鄉村治理提出新挑戰
隨著農業稅取消,鄉鎮機構改革加速,基層治理資源不斷減弱,基層組織與農村社會之間的互動機制弱化,鄉村組織的下沉式治理責任和義務感降低,鄉村治理呈現出“懸浮”問題,村級組織懸浮于鄉村社會,干群、黨群關系疏遠,黨在農村的領導權威受到挑戰。首先,資源下沉與組織懸浮并存,導致治理資源的“散耗”問題突出。隨著國家鄉村治理戰略的轉換,國家開始通過放權讓利、項目惠農等下沉資源,建立國家與農民互動的紐帶,塑造黨和國家在鄉村的權威。然而資源輸入并未發揮預期效用,一方面惠農資源分散輸入,對于龐大小農群體來說作用不明顯,農民的獲得感不明顯。另一方面鄉村組織懸浮,國家權力缺少在農村落地的組織載體,也因此無法與分散的小農戶對接,國家意志和權力難以有效滲透到農村。而且基層組織懸浮形成治理真空,容易產生資源截留、利益尋租等問題,分解或謀取公共資源,不斷侵蝕公共利益,并弱化鄉村組織的公信力,降低村級黨組織的治理權威,導致新的治理內卷化問題的出現。其次,鄉村組織的懸浮及分利秩序形成,導致鄉村治理的去政治化問題明顯。村治理去政治化是指鄉村治理片面強調行政效果,忽視甚至違背政治倫理,只講究策略運用,而違反原則,主要表現為對政策理解認識不充分、執行不及時、落實不到位,甚至通過投機取巧、變通執行等策略,與國家政策要求背道而馳,侵害、危害農民利益和國家利益,這歸根到底是多元化的利益主體難以形成統一的治理秩序。雖然治理中的懸浮、失衡及內卷等問題,難以帶來根本性、制度性的問題,卻容易導致利益分化、秩序失衡和社會矛盾,這就需要從歷史的經驗和鄉村治理的邏輯出發,堅守黨的鄉村治理領導地位,發揮黨的領導、組織、動員等方面的統合性功能,化解各種利益沖突和矛盾分歧,維系鄉村社會平衡、協同和穩定的秩序。
中國共產黨鄉村治理的百年歷程,是功能定位及治理方式、目標和任務的現代化轉變過程,這也是現代國家建設的總體方向。新時代下中國共產黨鄉村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的現代化依然是主要任務,也是實現鄉村善治的重要手段。面對鄉村治理的新任務、新要求和新挑戰,要繼續堅持歷史與邏輯相統一的方法,汲取百年鄉村治理的理論積淀和實踐經驗,遵循鄉村社會運行及發展的一般規律,在日益走向現代化的鄉村結構性圖景中,確立黨領導鄉村治理的目標、方式和任務,調整鄉村治理的功能定位,構建現代鄉村治理體系,持續推動鄉村走向全面振興。
1.以鄉村全面振興為治理現代化的總目標
(1)立足推動鄉村全面振興。回應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的現實,必須切實解決農民、農村和農業問題,補齊現代化的鄉村短板。鄉村振興戰略就是應對鄉村發展諸問題,破解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重要戰略。鄉村振興的重點不再是解決農民的溫飽問題,而是要滿足農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要在溫飽基礎上實現全面小康,要實現農村的全面現代化。具體來說,就是要在黨的領導下推動產業、人才、文化、生態和組織的全面振興,構建起“五位一體”的鄉村振興總布局。要堅持鄉村振興,持續推動構建現代農業產業體系,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推動建設現代化農業強國。緊緊抓住與農民相關的生產、生活各方面的短板和弱項,不斷提供農村公共服務供給水平,完善農村基礎設施,改善農村人居環境,推動鄉村文化繁榮發展,提升農村的現代化水平。加大人才隊伍建設,培育新型職業農民,完善農村成人教育體制,提高農民的綜合素質,全面推動農民現代化。
(2)堅守為農民謀幸福的永恒初心。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就堅守黨性與群眾性的統一,始終保持著與農民群眾的血肉聯系,為農民謀幸福是黨中央農村政策制定的出發點,是農村黨組織恪守的根本原則。自中國共產黨確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以來,這一宗旨意識在為民實踐服務中不斷豐富強化,由保障農村社會的基本穩定、農民的物質利益充實向文化、政治、生態等領域延伸,尤其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相繼提出了精準扶貧、農業農村優先發展、黨對鄉村工作的領導、鄉村振興等戰略部署及創新性理論,不斷解決鄉村發展中的問題,在為民服務的初心使命中奮勇前行。鄉村振興實踐中各級黨組織也要深化堅守為民謀幸福的永恒初心,保證鄉村發展的正確方向,堅決落實好“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觀,持續加大對農村發展的扶持力度,貫徹落實國家惠農政策,維護好農民群體的根本利益,保證好農民群體的發展權益。
(3)構建起黨領導鄉村振興的長效機制。鄉村振興不是階段性、局部性的工作,而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著眼黨和國家事業全局,順應億萬農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三農”工作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具有長期性、戰略性和總體性等特點。落實好鄉村振興戰略,不僅要發揮好黨的領導作用與鄉村治理的制度優勢,還要探索二者之間有效互動的長效機制。首先要構建現代鄉村治理體系,推動鄉村振興的制度化、法治化和科學化發展,用制度來構建鄉村振興的治理邏輯和機制,用法律來規范鄉村振興的治理方式和行為,用政策來規劃和調控鄉村振興的治理秩序,確保鄉村振興戰略執行的穩定性、持續性和連續性。同時,也要注重鄉村治理中的區域差異和類型差別,在黨的領導和國家總體規劃設計中,持續推動鄉村振興治理體系的內生創新,引導鄉村振興的治理方式的變革,探索鄉村振興的成熟治理模式。其次,要建立多元主體參與鄉村振興的機制,通過農村黨組織統籌推進,搭建多元利益主體參與的平臺,吸收更為廣泛的利益群體參與,拓寬不同主體的利益表達渠道,建立更加包容、開放和健康的體系,建立起各方力量參與治理的長效機制。
2.以黨的統一領導為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抓手
(1)以黨的制度建設統領鄉村治理。中國共產黨是全中國人民的領導核心,沒有這樣一個核心,社會主義事業就不能勝利。中國社會主義道路的實踐也反復證明,辦好中國的事情,關鍵在黨,核心在黨的領導。黨的十九大以來,國家相繼出臺了規范和加強鄉村治理的系列文件,確保鄉村在黨的正確領導下有序前行。新時代要完善和創新中國共產黨領導鄉村治理的制度建設,鞏固黨在鄉村的領導權威和地位;要推進黨的領導制度、組織制度、監督保障制度、自身制度等建設,保證黨的先進性、純潔性、時代性,推動制度優勢轉化為黨的領導效能。以黨的方針引領鄉村治理的總體方向,以高度的宗旨意識強化政策設計、制度建設的農民導向,逐步在鄉村治理的實踐中,將領導方式、領導定位、領導理念等以制度化形式固定下來,實現國家戰略、黨的領導與鄉村治理的總體性銜接。
(2)推動黨對鄉村治理的全面領導。要把黨的領導融入鄉村政治、經濟、文化和組織建設等各方面,全面強化黨領導鄉村振興的能力,有效破解鄉村全面振興諸多方面的困境。一是要強化黨的政治領導。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黨的政治建設是黨的根本性建設,決定黨的建設方向和效果。”提升鄉村治理的能力,確保鄉村治理的方向,必須把黨的政治建設融入并引導鄉村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代化,強化鄉村黨員干部的政治定力、政治立場和政治原則,在鄉村治理中堅決執行黨的政治路線,維護黨中央的權威,貫徹好黨的群眾路線,不斷強化黨的政治領導力。二是強化黨的組織領導。不斷加強村級黨組織建設,持續提升黨組織的動員能力、組織能力,貫徹落實好黨中央的鄉村振興政策和任務,團結和帶動廣大農民群眾共同推動鄉村振興。通過黨組織自身的組織領導力提升,帶動鄉村社會的組織化和集體化發展,確保鄉村社會的和諧穩定。三是強化黨的經濟領導。黨對鄉村經濟工作的統一領導,能夠確保鄉村經濟的發展方向,及時化解各種復雜問題和風險,維護農民群體的根本利益。要加強黨領導經濟工作的制度化建設,健全決策機制、強化統籌能力、注重規劃設計,發揮黨統籌鄉村經濟發展大局,協調統合各方資源的能力。要通過村級黨組織帶領小農戶發展集體企業、集體合作社等,培育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新模式,引導小農戶組織起來參與市場競爭,組織起來發展現代農業。四是強化黨的思想領導。要發揮黨的先進思想的引領作用,把思想路線貫穿到鄉村治理的全過程,堅持一切從實際出發,發現鄉村社會真問題,解釋鄉村治理的本質,破解鄉村發展的難題。堅持弘揚黨的優良傳統和作風,密切黨和群眾的血肉聯系,宣傳黨的路線方針,塑造風清氣正的良好生態環境,領導鄉風文明建設,塑造農民積極向上的新風貌。
3.以村級黨組織建設為治理現代化的重要依托
(1)探索黨建嵌入鄉村治理新范式。中國共產黨鄉村治理的百年實踐證明,農村黨建并不是獨立的系統,而是深深嵌入到鄉村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領域,并以具體事務為抓手,將黨的原則和理念轉化為黨員聯系群眾的具體工作,使自上而下的黨建動力在鄉村治理的過程中具體化,從而實現黨建與鄉村治理的良性互動。回應轉型鄉村的基層組織“軟弱渙散”、村級黨組織“空心化”等問題,必須要推動黨建嵌入到鄉村治理體系中,以黨建的實踐性激活黨員的政治身份和價值認同,塑造黨員的責任感和義務感,激活鄉村治理的主體性。同時,推動黨組織嵌入鄉村社會,建立黨員聯戶制、黨員積分制、黨員先鋒崗等新方式,塑造黨群關系的實踐機制,增強踐行群眾路線的能力,再造鄉村治理的群眾性,形成黨建嵌入鄉村治理的合理范式。
(2)多元方式推進村級黨組織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只有基層黨組織堅強有力,黨員發揮應有作用,黨的根基才能牢固,黨才能有戰斗力。”夯實黨在鄉村的治理基礎,推動黨和國家政策的落地,必須高度重視村級黨組織建設,創新黨組織設置方式,探索黨組織設在農村合作經濟組織、農業企業、社會組織的模式,不斷擴大農村黨組織的領導面和輻射力。要結合時代發展需要,積極探索黨建統領鄉村治理的新載體、新模式和新機制,運用現代科技、公共平臺、學習陣地、黨建活動等,搭建“黨建+”的村級黨組織建設載體,形成黨建與自治、法治、德治融合的新機制,深化推進駐村第一書記、黨員干部包村等聯動村級黨建的新方式,在村級黨組織建設中營造鄉村治理新格局。
(3)打造高素質的黨員干部隊伍。農村基層黨組織戰斗堡壘作用的發揮,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基層黨員干部的能力與素質。黨員干部應多是懂得科學管理,具有現代素養的人才。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歷史也反復證明,優良的黨員干部隊伍是鄉村革命、改革和建設事業取得勝利的保證。面對國家鄉村振興戰略的總部署,面臨鄉村社會轉型和巨變的時代特點,必須打造一批懂政策、有情懷、敢擔當的高素質黨員干部隊伍。要采取多種手段提升兩委干部的鄉村治理能力,完善知識結構和實踐才干,掌握經濟社會發展的趨勢和規律,帶領黨員群眾治理好村莊、發展好經濟。鄉村黨員干部要厚植心系農民的情懷,積極回應農民關切,贏得農民的尊重和信任,建立起黨群之間的深厚感情,走好新時代的群眾路線。要傳承弘揚黨的優良傳統,堅持理論聯系實際、密切聯系群眾、批評和自我批評,反思自身的問題和不足,增強黨性原則和政治素養,不斷提升鄉村治理的能力和水平。
百年以來,中國共產黨的鄉村治理實踐取得了偉大的成就,其中充滿了勇氣、智慧和力量,也付出了淚水,經歷了曲折。中國共產黨不斷推動傳統鄉村向現代鄉村轉型,村級黨組織不斷優化自身的組織設置、調整功能定位、組織和動員農民,構建起了黨建與鄉村治理的良性互動機制。百年治理的實踐邏輯,飽含著黨對鄉村治理的思考和認識,蘊含著黨全面領導的精髓。首先,村級黨組織作為國家在場的重要標識,是國家政策的解讀者和執行者,并在革命與建設實踐中贏得農民的權威確認,也成為國家戰略在鄉村推進的核心力量。其次,通過黨的領導體系的強化,打通國家與鄉村社會之間的對接通道,確保了國家意志、政策、方針的鄉村傳遞和貫徹,以及農民訴求的向上的組織化表達,形成了黨組織聯結下的新型統合治理體系。再次,中國共產黨致力于推動農村黨建嵌入鄉村的治理實踐,把鄉村治理任務轉化為黨員的義務,并通過組織設置調整和治理方式的優化,在鄉村治理實踐中教育黨員、錘煉黨性、健全組織,實現了黨建與鄉村治理的良性互動,構筑起了“實踐型黨建”的范式。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步入新時代,中國鄉村進入全面振興新時期,要總結運用好中國共產黨百年鄉村治理的成熟經驗,持續加強黨組織自身建設、創新治理模式、明確治理目標,不斷增強黨的領導能力和領導水平,形成中國共產黨領導鄉村治理的科學、合理和有效體系,為鄉村振興戰略目標的實現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堅實的支撐。
責任編輯:秦開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