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落跑總統”：我為什么要逃

“喀布爾不應該因為權力斗爭而變成另一個也門或敘利亞，所以我被迫離開。不然我將目睹喀布爾的流血事件。”近日，阿富汗“落跑總統”阿什拉夫·加尼首次公開露面對自己的逃離作出回應。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總統，是怎么“逃跑”的？

聲稱離開是為了防止流血事件發生

“我們的總統在哪兒？我指的是阿什拉夫·加尼，民眾需要他的時候，他卻跑了。”在五角大樓8月16日舉行的一場簡短的新聞發布會上，來自阿富汗的一名女記者崩潰大喊。

8月18日，阿聯酋外交與國際合作部發表聲明稱，阿聯酋以人道主義為由接受阿富汗總統加尼及其家人進入該國。當天，加尼在臉書（美國社交網站）上直播講話，公開回應他的逃離，這也是他前往阿聯酋后的首次發聲。

加尼稱自己是在政府官員的建議下離開的。“塔利班和他們的國內外盟友一直反復強調，只要我還在那里，他們就不會選擇使用和平的方式。那時我的肩上承擔著責任，喀布爾隨時可能發生戰爭，大街小巷隨時可能被破壞，就像在敘利亞和也門發生的一樣。喀布爾不應該因為權力斗爭而變成另一個也門或敘利亞，所以我被迫離開。不然我將目睹喀布爾的流血事件。”

俄羅斯駐阿富汗大使館新聞秘書尼基塔·伊申科8月16日談及加尼離開的細節稱，加尼在4輛汽車中塞滿了現金，并試圖拿出部分現金放進一架直升機，但卻未能完全裝下，一些現金被留在了飛機跑道上。但這一說法遭到了加尼本人的否認。

除媒體外，不少前阿富汗政府官員，指控加尼“卷走巨款”。阿富汗駐塔吉克斯坦大使阿巴爾就在8月18日的一場新聞發布會上稱，加尼“從國庫中竊取了1.69億美元”，并稱他的逃跑是“對國家和民族的背叛”。

加尼說：“我只帶了一件馬甲和一些衣服就走了。外界一直有對我進行人身攻擊，說我拿走了錢。這些指控是毫無根據的謊言。你甚至可以問問海關官員，這是毫無根據的。”

加尼在講話中表示，他支持塔利班與阿富汗前總統卡爾扎伊等前政府官員舉行談判，希望談判取得成功。目前，他正在與有關各方協商，以返回阿富汗繼續為阿富汗人民服務。

雖然加尼極力為自己辯解，但外界對他此次“落跑”行為的評價十分負面。《紐約時報》評論：“加尼在擔任阿富汗領導人期間的表現，以及他不光彩的逃跑方式，加速了政府的崩潰，這讓他受到了外界嚴厲的批評。”

8月18日的美國國務院發布會上，常務副國務卿舍曼被問及阿富汗總統逃跑事宜時說：“我們已經看到了阿聯酋今早的聲明，稱已接納加尼。這表明他（加尼）在阿富汗已經不再是個人物了。”

研究“失敗國家”的學者型總統

事實上，被舍曼“扎心”回復的加尼，長期以來都帶有“美國制造”的鮮明標簽。

加尼1949年出生于阿富汗普什圖族的一個酋長家庭，優越的家庭環境讓他有機會接受良好的教育。20世紀70年代，他赴黎巴嫩的貝魯特美國大學進修政治學與國際關系學，隨后在哥倫比亞大學取得哲學碩士和人類學博士學位。

拿到學位后，加尼先后執教于丹麥奧胡斯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以及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研究始終圍繞國家建設與社會變革問題，如“國家為何失敗”“國家如何構建”等。

2001年，美國發動阿富汗戰爭。美軍以武力打垮了塔利班政權，并開始按照其政治理念，重新搭建阿富汗的政府架構。正在喀布爾擔任聯合國阿富汗問題高級特別顧問的加尼進入美方視野。加尼的“常春藤”（美國著名大學聯盟）學歷、多年從事科研的知識儲備以及世界銀行的工作經歷等，讓美國政府將其視為阿富汗新政府主管財經方面的理想人物。2002年2月1日，加尼開始擔任阿富汗總統卡爾扎伊的首席顧問。

就任后，加尼馬上顯露出其在經濟領域的智慧。他用極短時間完成了阿富汗新貨幣的發行，改革了關稅制度，并大力整頓海關和財政腐敗。2003年，加尼被媒體評為亞洲最好的財政部長。

經濟領域的成功給了加尼信心。2009年，他競選阿富汗總統，但因缺少民意基礎慘敗收場。2014年9月，加尼以“再造阿富汗”的口號贏得總統大選，并于2019年成功連任。許多人都對這名學者型政治家抱有很高的期待。

但不同于加尼得心應手的經濟領域，阿富汗云譎波詭的局面遠比其熟知的統計數據來得復雜，他的總統之路走得極為艱難。就任總統期間，加尼嘗試通過政治職務“大換血”的方式重塑阿富汗的政治生態，解決腐敗問題，但收效甚微。

此外，加尼在處理阿富汗內部權力等問題上也出現不少與阿富汗國情及歷史文化不符的行為。在2019年的大選中，他和競爭對手就選舉結果產生爭端，最終上演一國“兩總統”的鬧劇。此前他還曾打壓前第一副總統和前巴爾赫省省長，想借此削弱阿富汗地方勢力，結果卻進一步加深了已有的分歧與隔閡。

與加尼相識近三年的阿富汗資深作家艾哈邁德·拉希德表示：“加尼從不允許任何人和他靠得太近，他總是很冷漠。不幸的是，他對阿富汗同胞和西方人的暴躁脾氣和傲慢表現得過于頻繁，這讓他很快淪為一個令人討厭的人物。”

種種原因，令加尼最終成為被各方孤立的對象。他無法有效地聯合其他盟友，平衡國內的各種力量，關于復蘇經濟等承諾也沒能真正兌現。這名因研究“失敗國家”而著稱的學者，在易征服、難管控的“帝國墳場”阿富汗，將自己化作了“失敗國家”的又一新案例。

總統“跑路”之后

8月17日，塔利班宣布大赦所有政府官員，包括政府軍士兵和公務員，并敦促其返回工作崗位。“阿富汗所有人都被赦免，所以你應該滿懷信心地開始日常生活。”同時，塔利班還呼吁女性在新政府領導下加入政府的工作中。

塔利班發言人蘇海爾·沙欣此前承諾，未來阿富汗新政府將包括非塔利班的阿富汗人，所有放下武器并加入塔利班的軍人和警察將被列入特別名單，成為儲備力量。“現在說哪些前阿富汗政府官員將加入新政府還為時過早，但塔利班希望一些‘知名人士能加入。”

8月22日，塔利班高級領導人哈利勒·哈卡尼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塔利班已決定對阿富汗總統加尼、第一副總統薩利赫以及總統安全顧問穆希卜實施特赦，并允許加尼和穆希卜返回阿富汗。

前一天，塔利班聯合創始人阿卜杜勒·加尼·巴拉達爾抵達喀布爾，與該組織其他成員和政界人士商談組建阿富汗新政府事宜。一名塔利班高級官員說：“巴拉達爾將在喀布爾與政界人士商討建立一個包容各方的政府。”

（《環球人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