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知遠
摘? ?要: 十六國及南北朝時期大量北方民族的南下,不僅對漢族政權和漢族族群造成了沖擊和洗禮,各少數民族之間的交流與融合也是不可忽視的歷史潮流。河西地區因地處險遠,自古便是胡漢雜居之地,民族交流與融合的現象更顯著和突出,尤以占據今青海東部、甘肅西南部的鮮卑吐谷渾部和生活于今青海東部、四川西部的黨項羌兩支族群之間的來往尤為密切。這兩支族群的交流與融合,不僅深刻改變了鮮卑與黨項民族,還對以后中國歷史的發展造成了重要影響。
關鍵詞: 吐谷渾? ?黨項羌? ?民族遷徙? ?地域分布? ?民族融合
2019年9月底,考古工作者在甘肅武威天祝藏族自治縣境內發現一處古代墓葬,后經確認,該墓為武周時期吐谷渾王族成員喜王慕容智墓。該墓的發現,對完善吐谷渾后期王族譜系及相關歷史問題起到了重要的補充作用[1]。2013年,陜西延安吳起縣出土過一方《拓跋馱布墓志》,有“有蒿頭川王是稱黨項,徙湟中故地,與渾部雜居。種落蕃殖,控弦十萬,代修職貢,納款王庭”[2](49-55)一語,“渾部”指吐谷渾。由此可見吐谷渾與黨項兩個民族雜居融合的歷史事實。近幾年來,史學界關于鮮卑族與黨項族的研究,大部分集中在對北魏史、五燕史及西夏史的探討,對這兩個民族之間的交流與融合卻較少提及。目前涉及這一問題的有周偉洲《吐谷渾史》《唐代黨項》、湯開建《黨項西夏史探微》、吳天墀《西夏史稿》等,其書對鮮卑與黨項的關系問題有所論述,但關注點基本限于“黨項拓跋氏的族源問題”。湯開建、吳天墀等學者認為黨項拓跋氏源出于建立北魏的鮮卑拓跋氏,而李范文、周偉洲等學者則持黨項拓跋氏出自西羌一說。這一問題在史學界一直沒有最終定論。誠然,爭論和辯駁是學術界不可或缺的優良作風,這對于研究鮮卑史或黨項史的工作都是大有裨益的。然而,進一步研讀史書及其他前人研究成果后,筆者逐漸認識到,單純地將黨項拓跋氏劃歸于鮮卑或西羌的做法,都是有所欠缺的。民族間的交流與融合是一個不曾間斷的歷史進程,每一個民族在發展過程中都必定會與其他民族發生關系。在這種情況下,過于強調某一民族的個性色彩是不利于民族間的交往和借鑒的。民族共同體的形成,靠的是各民族的取長補短和開放交融,而不是故步自封和唯我獨尊。鑒于此,筆者嘗試以“淺談河西地區鮮卑吐谷渾部與黨項拓跋部的族群融合——以兩族的遷徙與地域分布為中心”為題,談些看法,斗膽獻丑于方家同好。
一、鮮卑吐谷渾部進入河湟及其統治
吐谷渾部是遼東鮮卑慕容部的一支,其先祖慕容吐谷渾是西晉時期鮮卑慕容部的首領慕容廆的庶長兄,因與族弟不和,吐谷渾率部遠走河西。《晉書·吐谷渾傳》載:(慕容)廆嗣位,而二部馬斗。廆怒曰:“先公分建有別,奈何不相遠離,而令馬斗!”吐谷渾曰:“馬為畜耳,斗其常性,何怒于人!乖別甚易,當去汝于萬里之外矣。”于是遂行……屬永嘉之亂,始度隴而西,其后子孫據有西零已西甘松之界,極乎白蘭數千里[3](2537)。
吐谷渾與慕容廆因為“馬斗”這一件小事便分道揚鑣,乘西晉末年永嘉之亂之機,度過隴山(今六盤山)進入河西地區。后世子孫占據著“西零”“甘松之界”,直到“白蘭”一帶。《宋書·鮮卑吐谷渾傳》載:渾既上隴,出罕幵、西零。西零,今之西平郡,罕幵,今枹罕縣。自枹罕以東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昴城、龍涸。自洮水西南,極白蘭[4](2370)。
西平郡,即今青海西寧;枹罕,即今甘肅臨夏回族自治州。甘松因其地有甘松山而得名,地當在今白龍江上游,洮河之南。隋于此地設甘松郡,唐時改為芳州。河南,即黃河以南之地,約為今黃河源頭扎陵湖、鄂陵湖一帶。昴城(《魏書》《北史》中《吐谷渾傳》作“昂城”),地在今四川西北的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一帶。龍涸,即今四川松潘。由此可見,至遲在東晉時期,吐谷渾部已占據了從青海東北部、甘肅西南部直到四川西部的廣大地區。又據《魏書·吐谷渾傳》載:
阿豺兼并氐、羌,地方數千里,號為強國[5](2237)。
阿豺是吐谷渾政權的第九位統治者,在他統治時期(417―424)征服了鄰近的氐、羌諸部落,使吐谷渾的勢力范圍大為擴張,統治著氐、羌等部族。也就是說,到南北朝時期,吐谷渾已從一個單純的鮮卑部落發展成一個集鮮卑、氐、羌等多個民族的政權。
南朝宋元嘉九年(432年),宋文帝劉義隆加封吐谷渾王慕璝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西秦、河二州刺史,領護羌校尉,進爵隴西王”[4](2372),吐谷渾第一次得到漢族王朝的承認和封爵。另一方面,吐谷渾積極地與占據北方、同為鮮卑族建立的北魏通好。《北史·吐谷渾傳》載:
太武時,慕璝始遣其侍郎謝大寧奉表歸魏。尋討擒赫連定,送之京師。太武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璝為大將軍、西秦王[6](3181)。
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在位時期(424—452)是北魏前期最強盛的時代,同屬鮮卑族的吐谷渾自然希望得到北魏的承認和封賞。吐谷渾王慕璝先是“奉表歸魏”,承認北魏的統治,接著攻滅盤踞在今陜北、隴東一帶的赫連夏國,作為得到北魏認可的資本,終得償所愿受封王爵。至此,吐谷渾在河西、河湟地區的統治基本得以確立和鞏固,直到六世紀末七世紀初,受吐蕃和隋唐王朝的打壓和征討,方才亡國。
二、黨項的興起和拓跋部的內附
黨項,一般認為是羌族的一支,起初分布在今青海東部到甘肅西南部一帶。《隋書·黨項傳》載:黨項羌者,三苗之后也……東接臨洮、西平,西拒葉護,南北數千里,處山谷間。每姓別為部落,大者五千余騎,小者千余騎[7](1845)。
相對于其他羌族族群,黨項羌是較晚興起的一支,直到南北朝末期才初露頭角,其活動范圍也有所擴大。《舊唐書·西戎傳》載:自周氏滅宕昌、鄧至之后,黨項始強。其界東至松州,西接葉護,南雜舂桑、迷桑等羌,北連吐谷渾,處山谷間,互三千里[8](5290)。
北周攻滅宕昌、鄧至兩支部落后,黨項羌獲得了難得的發展機遇和發展空間,開始大力擴展。在這期間出現了八個比較強大的部落,即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辭氏、房當氏、米擒氏、拓拔(跋)氏,其中以拓跋氏為最強。關于黨項拓跋部與鮮卑拓跋部之間的關系,以及黨項拓跋氏的族源問題,史學界歷來存有爭議,這并不是本文要著重討論的問題,故在此從略。
黨項拓跋部在南北朝以前的歷史,因為缺乏直接的史料記載,無以確知。史書中對黨項拓跋部的最早記載,見于《隋書·黨項傳》:
(開皇)五年(585年),拓拔寧叢等各率眾詣旭州內附,授大將軍,其部下各有差。十六年(596年),復寇會州,詔發隴西兵以討之,大破其眾。又相率請降,愿為臣妾,遣子弟入朝謝罪。高祖謂之曰:“還語爾父兄,人生須有定居,養老長幼。而乃乍還乍走,不羞鄉里邪!”自是朝貢不絕[7](1846)。
黨項拓跋部起初曾內附于隋,繼而叛之,隋文帝發兵討平,自此朝貢不絕。可以想見,彼時的黨項拓跋部仍處在氏族部落的階段,除游牧外,還以劫掠中原邊州為業,后懾于隋朝威嚴“相率請降”。大業五年(609年),隋煬帝出巡至狄道(今甘肅臨洮),有黨項羌來獻方物,作為黨項八部之首的拓跋部應該有參加。隋末天下大亂,隋王朝無暇遠故,拓跋部乘機與其他黨項各部一起迅速發展起來。
唐朝建立后,黨項族生存的四川西部、甘肅西南部和青海東部地區受到了青藏高原的新興政權吐蕃的威脅。吐蕃不斷出兵攻擊黨項各部,從貞觀八年(634年)吐蕃攻破白蘭諸羌開始,到儀鳳三年(678年),已經“盡收羊同、黨項及諸羌之地”[8](5224)。作為黨項八部中實力最強的拓跋部,雖經頑強抵抗,但終恐為吐蕃所并,上表唐廷請求內附。玄宗下詔于慶州(今甘肅慶陽)設置僑州安置黨項拓跋部。黨項拓跋部的勢力自此深入河隴一帶。
安史之亂后,隨著唐廷衰微,周邊各少數民族乘機擴展勢力,尤以吐蕃為最,在短短數年間就吞并唐朝的河西隴右之地,以致“自鳳翔以西,邠州以北,皆為左衽矣”[9](10126)。一些留在吐蕃治下的黨項族也為吐蕃所逼,參與了幾次吐蕃對唐朝的進攻。唐將郭子儀認為,黨項諸部和吐谷渾諸部散居于鹽州(今陜西定邊)、慶州等地,離吐蕃勢力范圍太近,一則容易受到吐蕃襲擾,各部不得安寧;二則恐其與吐蕃聯手攻唐,造成更大的邊患,因此上表請將靜邊州(寄治慶州)、樂容州(寄治靈州,今寧夏靈武)等六府黨項(以拓跋部為主)遷往銀州(今陜西米脂)以北、夏州(今陜西靖邊白城子)以東地區。自此,黨項拓跋部一分為二,留居慶州的稱為東山部,遷往銀夏的稱為平夏部,后來的西夏王朝即是在平夏部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
三、從地域分布看鮮卑吐谷渾部與黨項拓跋部的交流融合
由前述可知,吐谷渾入據河湟一帶,其地恰與黨項羌的世居之地相重疊,都在甘、青、川三省的交界之地。值得注意的是,《晉書》《宋書》《魏書》及《北史》都記載吐谷渾其地“極白蘭”,即吐谷渾與一個叫“白蘭”的族群相接壤。在《隋書·黨項傳》里,有這樣一段記載:
(黨項)其種有宕昌、白狼,皆自稱獼猴種[7](1845)。
據《魏書》和《北史》的記載,其中有以下兩段文字:宕昌羌者,其先蓋三苗之胤[5](2241)。
白蘭者,羌之別種也。其地東北接吐谷渾,西北利摸徒,南界那鄂。風俗物產,與宕昌略同[6](3191)。
在這里,史家雖然將黨項、宕昌、白蘭(狼)分開列傳,但無論從民族源流還是分布地域上看,宕昌、白蘭均屬于黨項羌的分支,與黨項羌應屬于同一族系。
另據《魏書·宕昌傳》(《周書》《北史》文同)載:(宕昌)其地東接中華,西通西域,南北數千里,姓別自為部落,酋帥皆有地分,不相統攝,宕昌即其一也[5](2241)。
這與《隋書》《北史》的《黨項傳》中“(黨項其地)東接臨洮、西平,西拒葉護,南北數千里,處山谷間。每姓別為部落”的記載相一致。即黨項、宕昌、白蘭從本質來說并無區別,屬于同一種族。那么與吐谷渾接壤的白蘭自是屬于黨項羌,此時的黨項羌尚處在氏族部落階段,各部“不相統攝”,與周圍部族不存在明確的界限。在吐谷渾稱霸河湟之時,必定有相當數量的黨項羌為吐谷渾所役使。
關于這一點,在陜西吳起縣出土的《拓拔馱布墓志》中,對墓主人拓拔馱布的先祖有這樣的記載:有蒿頭川王是稱黨項,徙湟中故地,與渾部雜居。種落蕃殖,控弦十萬,代修職貢,納款王庭。屬隋室分崩,吐蕃承爨,伺我無援,大見侵伐。曾祖兀思,恢簡多智,沉靖有謀,為渾人所懷,所居成聚,因共立為渾項王焉[2](49-55)。
這段墓志表明拓拔馱布的曾祖父拓拔兀思在隋朝末年因“恢簡多智,沉靖有謀”“所居成聚”而被吐谷渾立為“項王”的史事,可以窺見黨項拓跋部與吐谷渾的密切關系。除此以外,史書中也記載了不少黨項羌與吐谷渾共同行動的例子。《隋書·元諧傳》載:
時吐谷渾寇涼州……賊將定城王鐘利房率騎三千渡河,連結黨項[7](1171)。
《舊唐書·竇威傳》載:(武德)三年(620年)……黨項寇松州……時黨項引吐谷渾之眾,其鋒甚銳[8](2365-2366)。
《新唐書·柴紹傳》載:(武德四年,621年)吐谷渾、黨項寇邊[10](3774)。
《新唐書·高祖紀》載:(武德六年,623年)五月庚寅,吐谷渾、黨項寇河州,刺史盧士良敗之[10](16)。
《資治通鑒·唐紀七》載:(武德七年,624年)七月……辛巳,吐谷渾、黨項寇松州。
(武德九年,626年)三月……癸巳,吐谷渾、黨項寇岷州[9](10113)。
從以上記載可以看出,在隋朝及唐前期,吐谷渾與黨項曾長期共同行動,侵擾隋唐邊境。盡管戰爭的規模并不大,而且吐谷渾與黨項的這些行動均以失敗告終,但由于當時唐朝初建,內有李軌、薛舉等割據勢力,外有東突厥大舉進犯,唐朝在高祖時期始終沒有對吐谷渾和黨項采取進一步的軍事打擊。太宗即位后,漸次掃平內外威脅,社會經濟得到休養生息,唐朝的實力大幅提高。此后,在唐軍的打擊下,吐谷渾遭到多次失敗,并逐漸被削弱。這就使黨項部落逐漸擺脫被吐谷渾役使的地位而歸附唐王朝。
貞觀三年(629年)十二月,“黨項酋長細封步賴來降,以其地為軌州,各以其酋長為刺史”[9](10131)。有了黨項大姓細封氏的歸附,其他的黨項各部如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辭氏、房當氏、米擒氏等,也引“余部相繼來降”[9](10131),唐政府以其地設立崌、奉、巖、遠四州。
黨項八部中最強的拓跋氏,與吐谷渾的關系最密切,也是最后才脫離吐谷渾歸附唐朝的。關于黨項拓跋氏在吐谷渾政權中的地位,《隋書·吐谷渾傳》有記載“(開皇)八年(588年),其(吐谷渾)名王拓拔木彌請以千余家歸化”之語。按周偉洲《早期黨項拓跋氏世系考辨》一文,拓跋木彌為唐靜邊州都督、西平公、容州刺史、天柱軍使拓跋守寂之遠祖,拓跋守寂的后裔子孫在北宋時期建立了西夏王朝,可以認定拓跋木彌確屬黨項拓跋氏之首領。能成為吐谷渾的“名王”,可見黨項拓跋氏與吐谷渾統治者之間的密切關系。另外,更加有力的證據是有關唐初黨項拓跋部的首領拓跋赤辭,《舊唐書·西戎傳》記載道:
有羌酋拓拔赤辭者,初臣屬吐谷渾,甚為渾主伏允所暱,與之結婚。及貞觀初,諸羌歸附,而赤辭不至。李靖之擊吐谷渾,赤辭屯狼道坡以抗官軍。廓州刺史久且洛生遣使諭以禍福,赤辭曰:“我被渾主親戚之恩,腹心相寄,生死不貳,焉知其他。汝可速去,無令污我刀也。”[8](5291)
在這段記載中,明確表示了拓跋赤辭與當時的吐谷渾統治者結成了姻親關系,拓跋赤辭所說的“渾主”即為當時的吐谷渾王慕容伏允(597—635年在位)。吐谷渾作為外來的鮮卑族,統治著以西羌為主體民族的河湟地區,為了鞏固統治,自然要對羌人采取一定的懷柔拉攏策略,其中就包括與諸羌酋聯姻,黨項拓跋部在這種情況下與吐谷渾統治者結成婚姻是順理成章之事。雖然關于黨項拓跋部的族屬問題一直存在爭議①,但不論黨項拓跋部是出于鮮卑還是出于西羌,都是黨項羌內具有重大影響力的一支部族,即使單純從穩定統治這一層面來說,吐谷渾選擇與黨項拓跋部聯姻也是正確且必然的決定。
在吐谷渾政權滅亡后,內附唐朝的吐谷渾部被安置于安樂州(今寧夏同心)。安史之亂后,吐蕃攻占河西,吐谷渾諸部散入朔方(今寧夏北部到陜西北部)、河東(今山西西部)等地,這片區域恰是黨項平夏部的聚居地,進一步加深了兩個族群的交流與融合。《新五代史·四夷附錄三》記載道:
當唐至德中,(吐谷渾)為吐蕃所攻,部族分散,其內附者,唐處之河西②。其大姓有慕容、拓拔、赫連③等族[11](910)。
可以想見,鮮卑吐谷渾慕容氏和黨項拓跋氏這兩個族群至遲在隋末唐初之時,就結成了穩固的姻親關系。在其后的將近300年里,兩個族群始終保持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切往來。在這個過程中,黨項拓跋氏不斷吸收吐谷渾中的鮮卑元素,又與黨項羌其他各部共同相處,形成了新的黨項族部族聯盟,拓跋氏成為部族聯盟的核心④。在此基礎上,黨項族不斷發展壯大,最終建立了西夏王朝。
筆者認為,鮮卑吐谷渾部和黨項拓跋部的交流與融合,并沒有使其中的哪一個民族消失湮滅或獨領風騷,而是改變了這兩個族群原有的單一民族性質,形成了全新的民族共同體,共同創造了輝煌燦爛的文明,也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民族印記。
注釋:
①吳天墀、湯開建等持“黨項拓跋氏為鮮卑拓跋氏之后”觀點的學者認為,吐谷渾王室之所以與黨項拓跋氏聯姻,是因為這兩支部族同屬鮮卑,同族聯姻是為了更好地控制西羌諸部,況且他們與羌人始終存在對立(如《宋史·夏國傳上》記載北宋時定難軍節度使李繼捧所言“羌人鷙悍,但羈縻而已,非能制也”)。本文受篇幅所限,無法就此展開詳細論述,特置此論說,以備參考。
②唐至德年間(756—758)正當安史之亂最盛之時,河西地區為吐蕃侵占,此處疑為“河東”之誤。一說“河西”指黃河流經山、陜間的西岸地區,即今陜西北部一帶。
③慕容氏為吐谷渾王族姓氏;拓拔(跋)氏即為黨項拓跋氏;赫連氏原為十六國時夏國皇帝赫連勃勃一族,吐谷渾擊滅赫連夏國時有不少赫連族人并入吐谷渾,故其后吐谷渾大姓中有赫連氏。
④西夏開國皇帝李元昊在給宋仁宗的致書中宣稱“臣祖宗本出帝胄,當東晉之末運,創后魏之初基”(《宋史·夏國傳上》),認建立北魏的鮮卑拓跋氏為先祖,他仿效鮮卑人的發式,行“禿發令”等行為,雖不免有夸大攀附之意,但此時的黨項拓跋部已與鮮卑吐谷渾部雜處至少三百余年,不能否認黨項拓跋氏完全沒有鮮卑印記。另外,李元昊創制的西夏文屬于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又與羌人的語言習慣相匹配,從而可看出身為統治者的黨項拓跋氏也在尋求一個能讓黨項羌認可的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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