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鯉魚
一、重視自我,追求自由生命
《約翰·克利斯朵夫》展現了主人公奮斗的一生,其中對自由生命的向往與追求一直貫穿于他坎坷的一生。
自由生命的重要特征在于發現自我,實現人格獨立。克利斯朵夫的獨立人格早在他7歲時就有了充分的體現。因為自小就擁有極高的音樂天賦,在祖父和父親的極力攀附下,克利斯朵夫得以為貴族們進行表演。演出相當成功,全場掌聲不斷。這時,父親讓克利斯朵夫向臺下飛吻,并向權貴所在的包廂致意。這在當時不過是演出后的傳統環節,但出人意料的是,克利斯朵夫對此卻相當抵觸。因為他敏銳地感覺到人們鼓掌并不是因為喜歡他的音樂,而是把他當作“古怪的動物,跟親王動物園里的珍禽異獸一樣”。
為了“成為自己本身的主人——自由的人”,克利斯朵夫一反家族的傳統——他的祖父和父親都依附于當地權貴、以“侍奉貴人”為榮,勇敢地與他們決裂,掙脫了封建束縛,投身到了他想象中的民主自由的法國。然而,他到了法國才發現這里的一切都被金錢主宰著,包括藝術。這時,擺在克利斯朵夫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隨波逐流,甘當金錢的奴才,聽從資本的指揮,成為巴黎人心目中的有價值的人,實現奴才的但絕不是人的價值;一條是逆水行舟,同整個腐化的社會斗爭,在改造社會、改革藝術中發揮才干,實現人的自我價值。克利斯朵夫堅決地選擇了后一條路,為此,他得罪議員而被取消了演出;他的作品被別有用心之人故意演砸,招致了許多喝倒彩、誤解和批評;他丟掉了幾份教課的差事,生活又陷入了窘境。幸而,在志同道合的朋友奧里維的支持和幫助下,經過幾年的艱難奮斗,克利斯朵夫的作品演出獲得巨大成功,他終于功成名就。
需要注意的是,克利斯朵夫對封建束縛的反抗、對自由的追逐,是一個變化的過程:一開始表現為橫沖直撞地去征討一切虛偽、矯飾的事物,但隨著成長,他也由否定一切過渡到慢慢接受一些現實,并認識到人的自由不過是有限的自由,他只能在大自然的法則中做合乎情理的事。從這個意義來講,克利斯朵夫不僅僅是一個個人奮斗者,也是自我生命的體驗者、思考者和追求者。
二、重構西方精神
《約翰·克利斯朵夫》成書于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這一時期歐洲各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已先后進入帝國主義階段,資本高度集中,貧富懸殊加劇,社會腐朽,藝術頹敗,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矛盾達到白熱化的程度,人民斗爭此起彼伏;與此同時,帝國主義列強爭奪殖民地,企圖瓜分世界,戰爭風云籠罩著整個歐洲……對此,羅曼·羅蘭在這部作品中做了十分寫實的描繪。
對于德國,他大膽地揭示并批判了其民族的矯偽和感傷性:“第一先得擺脫那種令人惡心的多愁多病的情緒,……總而言之,全是春花秋月,觸景生情,無病呻吟的靡靡之音。……明明無話可說而偏偏絮絮不休!”對于法國,他揭露了其表面歌舞升平、實則喧囂頹廢的虛假文明:一般民眾于昏昏沉沉中忙碌地求生活,而不少投機分子,甚至不法之徒卻能夠大發橫財,飛黃騰達;政界骯臟混亂,藝術界利欲熏心,而人們之間的社交充滿了虛情假意。此外,對于德、法、英等國的歷史積怨和鉤心斗角,羅曼·羅蘭也以極其敏銳的筆觸進行了揭發:“潛伏在歐羅巴森林里的火開始往上冒了。……在東方,前哨戰揭開了國際戰爭的序幕。整個的歐羅巴,昨天還帶著懷疑色彩而萎靡不振的,像死了的樹林一般的,今天已經被大火包圍了。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廝殺的欲望。戰爭隨時可以爆發。”對戰爭的準確預言,不僅體現了作者的遠見,也表達了他對人類處境的關注、對和平的渴望,以及對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感到不安。
同時,作品也表現了“對于善的最后勝利的信念”。作品重點描寫了德國人克利斯朵夫與法國人奧里維結下的親密友誼,以及他與意大利人葛拉齊亞之間的愛情。這一微妙的人物關系,象征性地體現了作者反對軍國主義、民族歧視,主張人類和諧一致的人道主義理想。此外,從人物所代表的民族性來看,克利斯朵夫勇敢堅毅,是德意志民族“力”的表現;奧里維是一個純潔無瑕的理想主義者,具有法國人的廣博的修養和洞察人類心理的本領;而葛拉齊亞“像一道清澈的陽光”,奉獻給人類以和善、靜謐的美。克利斯朵夫從他們的身上汲取優點,集“力”與“理性”與“美”于一身,從而成了“歐羅巴精神的象征”。
三、滌除虛偽,宣揚真誠
克利斯朵夫最重要的一項個人特征就是純粹和真誠。他憎恨虛偽,最不能原諒的是不真誠,最不安的是自己替荒謬的劇本配音樂,最氣惱的是謊話,最大的誓愿是為真誠而寫作,最不滿意的是虛假的恭維。就算人家對他的作品贊不絕口,“他不可能因為人家佩服他而對他們發生幻象”,相反,他苛求到有些不近人情,“別人佩服他的地方倘使跟他的真面目相反,他就不容許;凡是把他認識錯了而做他朋友的,他差不多會認為仇敵”。
真誠的克利斯朵夫渴望真誠的社會,渴望人與人之間以誠相待,然而現實又是怎樣的呢?
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歐洲,人們都戴著偽善的面具,彼此互相猜疑、缺乏信任。德國到處泛濫著理想主義,神圣的藝術變成向權貴阿諛奉承的手段;法國的自由主義毫無約束,絕大部分人孜孜以求的無非是財產、享樂和荒淫。在看到自己所景仰的幾位音樂大師的作品里竟也充滿了虛偽和造作后,真誠的克利斯朵夫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環境,桀驁不馴的他隨即像一顆炮彈一樣去“轟擊”了音樂宗師。他批評他們扯謊,批評他們缺乏自由和真誠:“德國藝術最要不得的虛偽還不在于藝術家想表現他們并不感到的情操,倒是在于他們想表現真正感到的情操,——因為這些情操本身就是虛偽的……”克利斯朵夫一系列的公開批評和指責,引得音樂界人士開始攻擊他,給他的音樂生涯和生活帶來了諸多的麻煩。但他并沒有因此而退縮,而是堅持自己的藝術觀念,繼續破舊立新。
一直以來,克利斯朵夫都渴望用自己的真誠奏響一曲改良社會的贊歌和凱歌。但在種種的嘗試、努力和爆發中,他逐漸認識到改變社會的企求是非常難以完成的,現實不會因為他個人的努力而有所改變。他曾因此一度陷入困境和痛苦中。此時高脫弗烈特舅舅開導他說:“一個人應當做他能做的事。……竭盡所能。”“英雄就是做他能做的事,而平常人就做不到這一點。”這為克利斯朵夫和讀者都獻上了安慰和希望。雖然社會的大環境并沒有因為克利斯朵夫的個人奮斗而改變,但在微弱卻真誠的實際行動中,我們看到了他與作者所期待的充滿愛與美的人道主義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