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本已籌劃停當，卻又橫生枝節。

鄭鈞賭博嗜好的背后，又隱藏著什么樣的陰謀？

別墅

戴朋文

第六回 誘惑陰謀

惡債不受保護。這是法律原則。

而鄭鈞因賭博欠下的惡債，他非還不可。因為他輸給了一個惹不起也欠不起的人，他所欠的300 萬元賭債，有一份借款合同和一張收到300 萬元現金的收條為憑。

調到執行局的前一年夏天，鄭鈞認識了那個債主，那個釋放賭博魔鬼的“漁夫”。

那是一樁民間借貸案件。原告是一家投資公司的老板，叫陸海。這個陸海不僅儒雅有加，還是市政協委員。有了如此的光環，鄭鈞自然就放松了戒備，陸海拋出橄欖枝后，鄭鈞沒有遲疑，爽快地接受了對方的邀請。

入夜，黎河兩岸的木棧道上，消夏之人或憑欄而眺，或信步閑庭，棧道欄桿上鑲嵌著成排的黃藍相間的彩燈，遠遠望去，蜿蜒起伏的燈火映入滔滔河水，猶如兩行跳動的星星。

鄭鈞登上一艘豪華游船。游船之上，霓虹閃爍，樂音裊裊，既有各色風味的餐廳，還有設備一流的KTV 包間，桑拿房裝修奢華，客房舒適排場。

鄭鈞走進一個極其豪華的包間，里面一男兩女，男的40 歲左右，相貌堂堂，氣質儒雅，不用說這肯定是陸海。

兩女，25歲左右，既不似風塵女子，也不像鄰家女孩兒，但均屬相貌美麗、體態動人之列。鄭鈞尤為心動的，是那個一身紫色披掛的女孩兒，芳名劉紅。

三推兩讓，鄭鈞坐在主人的位置，女孩兒分列左右，陸海與鄭鈞相對而坐。鄭鈞明白——今晚肯定是一場花酒。

果然，陸海與鄭鈞寒寒暄暄、板板正正一番過后，倆女孩兒主動端起酒杯，先干為敬。

姻緣之事，鄭鈞專踩梯子空，已經臨近不惑，仍未找到成婚的對象。從小家境不好，娘親去世又早，自己孑然一身，更是無權無勢無錢，高不成低不就；等混得稍微好了一點，年輕的看不上他，年齡大一點的又入不了他的“法眼”。

大學剛畢業，鄭鈞發瘋地愛上一個女孩兒，是他朋友的妹妹，那個女孩兒平時就喜歡穿紫色衣服，鄭鈞心里暗暗稱她阿紫。然而，朋友歸朋友，朋友妹妹壓根兒瞧不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鄭鈞。愛情破滅后，鄭鈞發誓要出人頭地，他要讓阿紫后悔一輩子。

鄭鈞參加了公務員考試，以優異成績考進了市中區法院。

就在穿上法官制服的第五年，他主辦了一樁離婚案件，原告就是阿紫。

鄭鈞至今對那次開庭記憶猶新，法庭上，阿紫眼里噙著淚，曾經高傲的頭顱始終低垂著。直到現在他也無法斷定，那到底是委屈還是后悔。那天他也很失態，訴訟各方剛剛落座，被告就被他整得坐立不安、暴跳如雷。法庭調查還沒開始，鄭鈞被申請了回避——理由是他與阿紫曾經有過戀情，不能做到公正審理。面對院領導的質詢，鄭鈞沒有做出任何解釋。面對阿紫，他無法做到心如止水，他自己也想到了回避。

一審判決對阿紫很不公平，鄭鈞替她找好律師準備打二審，阿紫卻從此杳無音信。按照判決書上的地址，鄭鈞找到阿紫的居所，不僅沒見阿紫的影子，還差點和她前夫爆發一場惡戰……

“鄭庭長，我敬你一杯。”劉紅端著一杯法國干紅，眉目傳情地輕啟朱唇，頃刻間，滿杯見底。鄭鈞眼里，劉紅一舉一動，特別是那一襲紫色長裙，仿佛阿紫再現，迷離而又迷人。

鄭鈞沒有推辭，一口喝干杯中茅臺，那是滿滿的一杯，那杯子足夠盛下二兩液體；那是醬香醇厚的高度白酒，高到見火就能燃燒的53 度。

天下哪有免費午餐，若鄭鈞乃一平頭百姓，陸海這只大鳥會叼他那根毛？多年歷練，最大收獲就是識相。山珍海味之邀，定有利益相求；美女陪伴左右，定有桌下交易。開喝之前，鄭鈞再三催促陸海說出請托之事，以便權衡這桌宴席的利弊。劉紅的出現讓他突發惆悵，以至于很快就云里霧里，早把權衡之事拋于腦后。

陸海并不著急。他根本不滿足于鄭鈞眼前的表演，他的目的是讓鄭鈞徹底下水，徹底為他所用。而正在進行的情節，與他預先的策劃和構思非常吻合。

陸海的公司表面上是投資公司，還開著典當行等門店，暗地里凈玩洗錢高利貸營生，這些營生利高險大，而且經常有到期不還的借款人。對付這些人有兩種武器，第一種武器是象征性的，專嚇那些能還不想還的膽小之人。一旦刀喊棒喝都難奏效之時，只能抄起那鋒利無比卻又耗時費力的武器——訴訟。最近陸海起訴的被告，就是一個刀喊棒喝都難奏效的專做字畫生意的畫家王克云。

這樁貌似平常的民間借貸案件，實則很不一般。原被告都很清楚，王克云所欠的800 萬，其中400 萬是利息。單看借款合同，本息約定并不分明，可鄭鈞何許人也，只從被告答辯中，就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端倪。開庭之時，鄭鈞始終把借款本息作為法庭調查的重點。代理律師描述的開庭過程，讓沒有出庭的陸海深感不安。

陸海也是法律科班，好歹也在法學院混跡了四年，他知道400 萬利息意味著什么。

央行有規定，超過正常貸款利率的四倍就是高利貸。若400萬利息被法院認定為高利貸，超出四倍部分定判無效，那也就意味著350 萬真金白銀沉進了太平洋。最要命的是，陸海放貸的錢也不是從黎河潮來的，90%以上都是別人的錢，其中也不乏黑錢。有黑錢難免就有法律之憂和性命之虞，尤其是金主的利益受損之時。

陸海放貸完全復制了“猶太”模式，就是先本息合一，再以此為基數計算正常貸款利息，這個正常是指四倍以內，出款之前先扣掉利息。以王克云為例，400 萬本金和400 萬利息先合二為一，以800萬為計息基數，半年10%利息80萬，出款前先扣除80 萬，王克云實際得到借款320 萬，欠款總數為880 萬，到期還款800 萬。這套變異的“猶太”模式，乃陸海精心設計的吃人不吐骨頭的“杰作”。

鄭鈞敏感于王克云借貸案，完全是職業習慣，典型的對事不對人。陸海忐忑不安的原因，也不僅僅源于王克云這一個案子。鄭鈞乃市中區法院民二庭副庭長，分管和主審借貸案件。陸海的主要營生就是高利貸，90%業務都在市中區。對于陸海，鄭鈞就是一柄雙刃劍，劍鋒所指血濺七步，陸海希望穿喉的利刃永遠指向別人，而不是自己。所以，他要征服鄭鈞。

陸海煞費苦心，制訂了一套征服計劃，今天的晚餐和晚餐后項目，都是陸海計劃中的內容。陸海重金雇傭自封為偵探所的調查所，專門對鄭鈞進行了跟蹤、暗訪。重賞出勇夫，十幾天的工夫，鄭鈞的身世、愛好甚至與阿紫的關系，統統被陸海掌握。

鄭鈞晃動身形，如行走八卦梅花陣，打著醉拳進到里屋，這是一間非常隱秘的KTV 包房。阿紫熟練地偎進鄭鈞懷里，又熟練地抄起點歌器。

平時唱歌，五音俱全，聲情俱佳。可那杯中之物，已經讓伸縮自如的聲帶變成死皮爛肉的海帶，此時鄭鈞唱歌如同野狼嚎月，驚得聽者汗毛倒豎、膚生小米。一邊傳來另一女孩兒吃吃的訕笑，鄭鈞覺那笑聲如歌聲一樣刺耳，一氣之下摔了話筒，起身厲聲喝道：上酒！上酒……

20 瓶金裝青啤，連同果盤小吃，一并擺上桌案。陸海趁其不備，將兩粒藍色藥丸碾碎，撒進鄭鈞的酒杯。那不是毒品，是比毒品力道更足更猛的壯陽藥。

鄭鈞原本欲火難熬，再加一杯藥酒下肚，獸性即刻發作，他活像一只發情的野豬，猛將阿紫摁于沙發之上，迫不及待地撩起那一襲紫色長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