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支付成為央行數字貨幣重要探索方向

趙雪情?黨博遠

新冠疫情暴發以來，隨著數字化經濟發展與數字金融服務需求增加，全球數字化轉型按下加快鍵。全球主要央行對于數字貨幣的態度發生重大轉變，央行數字貨幣（CBDC）正在成為全球金融現代化改革與發展的重要方向。

全球央行熱衷投身CBDC研究與實踐

國際清算銀行（BIS）調查顯示，過去五年，越來越多的央行或貨幣當局投身CBDC研究與實踐之中。截至2021年第一季度，全球約有86%的央行正在研究CBDC的潛力，60%的央行正在開展相關技術試驗。

美國過去一直對發行CBDC持相對審慎的態度，擔心發行數字美元將沖擊原有經濟金融架構。然而，近期以來，美聯儲從過去相對消極態度轉向了審慎推進數字美元項目。2021年5月，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一次視頻會議上指出，技術進步為包括美聯儲在內的央行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可以設計一種央行數字貨幣供一般公眾使用。2021年7月，美聯儲理事布雷納德（Lael Brainard）在全球頂級區塊鏈技術峰會（CoinDesk 2021 Conference）上表示：美聯儲加大了對CBDC的關注，新冠疫情進一步加速非接觸交易趨勢，家庭和企業的需求偏好可能會進一步向數字支付遷移;通過在數字支付系統中引入可供家庭和企業使用的安全中央銀行貨幣，CBDC將降低交易對手風險，保障消費者權益與金融穩定。

歐洲央行近來也加速了數字歐元研發。2021年7月，歐洲央行理事會就數字歐元的關鍵點達成一致，計劃啟動為期兩年的“調查階段”，研究數字歐元的核心設計內容。歐洲央行強調數字歐元將成為現金的補充而非替代，有望五年后投入使用。

日本央行目前則已正式啟動數字貨幣驗證性測試。在第一階段，日本央行將重點對CBDC的發行、流通、兌換等核心功能進行技術可行性的實驗分析，預計期限為一年;在第二階段，日本央行將對CBDC更為細節性的附加功能進行審查，包括每個實體可持有CBDC數量等。

今年以來，新加坡金融管理局聯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七個國際組織，面向全球征集CBDC解決方案。

近年來，我國積極探索CBDC，并取得重大進展。2014年至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成立法定數字貨幣研究小組，開始啟動法定數字貨幣的研究工作。2019年以來，中國人民銀行在深圳、蘇州、雄安等地區啟動數字人民幣試點，并于2020年11月將試點范圍擴大至上海、海南、長沙等地。截至2021年上半年，我國數字人民幣試點場景已超過132萬個，覆蓋了生活繳費、餐飲服務、交通出行等眾多領域，累計交易逾7070萬筆，金額約345億元。

提升跨境支付效率是研發CBDC的關鍵動力之一

隨著全球化深入推進，跨境往來愈加密切，相關金融交易需求不斷增加，跨境支付正在成為CBDC重要探索方向。由于傳統跨境支付體系往往存在成本高、效率和透明度低等一系列問題，而數字技術由于采取點對點傳輸模式，可以有效減少中間鏈，極大地提高支付便捷性和安全性，降低支付成本，進而提升國際經貿往來的支付結算效率。BIS調查顯示，全球超過一半的央行認為，提升跨境支付效率是研發CBDC的關鍵動力之一。

2021年4月13日，美國最大的數字貨幣交易所coinbase （COIN）在納斯達克上市，成為全球第一家上市的數字貨幣交易所。

當前，一些央行及國際組織已經展開相關探索，研究就CBDC跨境支付展開合作的可行性。2021年2月，中國人民銀行、國際清算銀行、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國央行、阿聯酋央行等合作開展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項目（mCBDC Bridge）。mCBDC Bridge項目是一個批發型CBDC（只用于銀行之間或銀行與其他機構之間的大額轉賬）聯合創建項目，主要探討分布式賬本技術（DLT）的能力，共同研究如何提升金融基礎設施的潛力，支持多種貨幣跨境支付，以解決跨境支付中的效率低、成本高及透明度低等難題。此外，2021年6月，法國央行、瑞士央行、國際清算銀行等還正在共同實施Project Jura項目，探索兩家批發型CBDC的跨境結算，以及在DLT平臺上的數字安全。該實驗將在DLT平臺上探索用兩個批發型CBDC和一個法國數字金融工具的跨境結算。這將涉及通過交付與付款（DvP）結算機制將金融工具與歐元批發型CBDC進行交換，并通過同步交收（PvP）結算機制將歐元批發型CBDC與瑞士法郎批發型CBDC進行交換。

CBDC跨境支付的潛在風險

雖然跨境支付成為CBDC重要探索方向，但大多數央行對此存在擔憂，并未明確CBDC跨境使用的前景方向。根據BIS調查，約25%的央行正在考慮是否允許外幣CBDC在本國使用，但只有8%的央行考慮在其他國家使用本幣CBDC。除了技術標準、基礎設施等因素，CBDC跨境使用存在一些風險。第一，交易成本上升。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善跨境支付效率低的問題，央行可以通過數字貨幣互操作，形成多CBDC安排。相較于國內支付，多幣種的跨境支付顯得更為復雜。當使用不同國家的貨幣來進行支付或者結算的時候，相應的不確定性和交易成本也隨之上升。此外，原有銀行賬戶體系以及國際金融架構面臨新一輪變革和調整。第二，“數字美元化”加劇。接受外幣CBDC使用，將在支付與金融交易領域對本幣產生替代效應，特別是對于國內經濟不穩定、本幣高通脹的國家，接受全球穩定幣或外幣CBDC可能加劇內部風險。第三，宏觀管理難度增加。接受外幣CBDC使用，宏觀經濟管理與對外經濟合作將變得更加復雜，諸如避稅等違法行為監督將面臨挑戰，本幣、外幣CBDC無序流動也將加劇市場波動。目前，大多數國家在國內對于使用外幣進行交易沒有任何限制，而根據BIS調查，如果外幣CBDC在國內被廣泛使用，近1/3的央行表示可能會重新考慮進行外匯限制。

此外，CBDC在用于跨境支付這一過程中，還需要重點關注七方面因素。第一，可規模化的交換機制。CBDC跨境支付需要一種多邊交換機制，實現端到端、無摩擦支付。第二，強大的治理機制。CBDC跨境支付需要厘清不同主體的角色和職責，以及商務和技術運行原則。第三，中介機構，即提供跨境交互能力和平臺。第四，外幣匯兌機制。CBDC并不能取消對外匯的需求。第五，合規管理。例如系統需要進行合規篩查，滿足反洗錢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等一系列要求。第六，兼容的本地基礎設施以及重合的運營時間。理想狀況下，基于CBDC的系統需要能夠全天候運營，從而可以支持不同時區的跨境支付。第七，國際間的政策協調將至關重要。

長期來看，數字貨幣時代已經到來，CBDC跨境使用也將在不久逐步實現。

（趙雪情為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黨博遠為浙江大學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