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瑞平
中國與東盟建立對話關系今年迎來而立之年。在紀念中國與東盟建立對話關系30周年之際,我們不僅要從雙邊視角審議其成果,也有必要為這一關系的發展進步確立全球視角,看看雙方互利合作是怎樣產生維護和促進世界和平與發展的積極作用的。因為,30年來中國與東盟關系的發展變化,也是與世界百年變局同步展開、并行推進的,兩者高度關聯、密切互動,而且這種互動在下個30年必將更加緊密,貢獻更加巨大。為此,筆者梳理了中國與東盟建立對話關系30年的五大“世界貢獻”,希望以此為今后雙方關系更加豐富、立體的統籌提供思路。
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整體快速崛起,構成世界前所未有之百年大變局的最重要趨勢。1990~2020年的30年間,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速和增幅,總體相當于發達國家的3.15倍,結果必然是其在全球經濟總量中的占比快速攀升。按名義匯率測算,這一比重在本世紀頭20年翻了一番,由20%左右提升至40%左右;按購買力平價(PPP)測算,這一比重在2008年即已超過發達國家,目前全球占比更攀升至60%左右。在全球因新冠疫情導致的經濟波動中,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又總體顯現“衰退更輕,回升更勁”的特點。
在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群體快速崛起的進程中,中國與東盟均發揮了重要支撐和引領作用。20世紀60年代,新加坡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快速崛起,成為公認的首批新興工業化經濟體典型代表;70年代,印(尼)馬泰菲即所謂“老東盟四國”也逐步成為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崛起引領者;80年代,中國作為全球最大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通過改革開放創造了“經濟增長奇跡”;90年代,越老柬緬“新東盟四國”逐步加入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整體崛起的行列。
在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整體崛起進程的不同時期,中國與東盟國家均做出了重要貢獻。面向未來,中國與東盟關系更將肩負起攜手合作、共同引領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整體快速崛起的歷史重任。著眼當下,中國與東盟應首先在控制疫情和恢復經濟方面加強合作,為廣大新興市場與發展中國家形成更加迫切的引領和示范作用。王毅國務委員兼外長在紀念中國東盟建立對話關系30周年特別外長會后指出:“雙方集中謀劃了合作抗疫問題,達成擴大疫苗合作、對接疫后發展規劃等諸多新共識,對外傳遞了共渡難關的積極信號,凝聚了戰勝疫情的合力,提升了復蘇經濟的信心。”
世界經濟發展重心快速向東亞轉移,也是百年變局的重要趨向。在由美國、歐盟、東亞構成的“三極格局”中,東亞已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經濟第一中心。21世紀頭20年,“東盟+中日韓”這13國經濟總量增長2.31倍,美國僅增長1.04倍。結果是,2000年東亞經濟總量還只相當于美國的72.2%,2020年則已經是美國的1.17倍,新冠疫情明顯加速了世界經濟發展重心向東亞的轉移。
世界經濟發展重心向東亞的轉移,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由日本引領的,之后是“亞洲四小龍”與日本共同推動,再后來越來越轉向由中國和東盟來共同推動和支撐。在2000~2020年東亞13國(東盟+中日韓)的經濟增長總量中,中國與東盟占到93.4%,中國與東盟在東亞13國經濟總量中的比重由2000年的25%攀升至2020年的72.7%,20年間增長47.7%。
未來世界經濟發展重心進一步向東亞轉移更需中國和東盟共同引領。要看到,中國與東盟關系的全面發展,尤其是經貿合作的快速推進,也是在東亞經濟整體崛起、世界經濟發展重心東移的大背景下實現的,中國與東盟各自對外經貿布局的重心也越來越轉向東亞,從而才使彼此之間形成日趨密切的經貿關系,直至互為第一大貿易伙伴。
大國實力對比關系的變化集中表現在美中日“前三強”之間,其基本趨向主要表現為中國經濟實力快速增強、地位不斷提升,繼2010年取代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后,正日益逼近美國,同時把日本甩得越來越遠。2000~2019年,中國相對于美國經濟總量的比重由11.8%攀升至66.9%,相對于日本的比重由1/4攀升至2.8倍。疫情進一步加速了大國實力對比的變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經濟展望》數據顯示,中美日2020年的實際經濟增長率分別為2.3%、-3.5%和-4.8%,2021年預計分別為8.4%、6.4%和3.3%,結果是中國相對于美國經濟總量的比重2020年攀升至70.3%,2021年預計攀升至73.4%;而相對于日本的比重2020年升至2.9倍,2021年預計升至3.1倍。
2021年2月28日,中國援助菲律賓的新冠疫苗運抵馬尼拉維拉莫爾空軍基地,菲總統杜特爾特、中國駐菲大使黃溪連等到場迎接。
大國實力對比的加速變化對中國與東盟關系產生了多重影響。一方面,中國取代美國牢固成為東盟最大經貿伙伴。另一方面,美國進一步加大了對東盟相關國家的安全控制和政治染指,加劇東盟“經濟靠中國、安全靠美國”的“二元困境”,成為妨礙中國與東盟關系順利發展的主要障礙。
世界正遭遇越來越嚴重的全球治理赤字,主要背景是全球化提速,國際社會對全球治理的需求空前增強,而以往擔當全球治理主要職能的多邊機制卻深陷困境,越來越難滿足這一需求。疫情進一步暴露出全球治理赤字問題,完善和變革全球治理體系變得更加緊迫。
中國與東盟都是多邊主義和全球治理的堅定支持者,并在相互之間形成穩定共識,過去30年中國—東盟關系的發展壯大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這一重要共識來推動和支撐。面對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和完善的歷史重任,中國和東盟必須并肩擔當,推動全球治理體系的變革和完善,以此作為步入而立之年后的主要合作方向。關于這點,已在近期中國與東盟領導人發表的講話和共同發布的重要文件中得到體現。2021年6月8日發布的《紀念中國—東盟建立對話關系30周年特別外長會共同主席聲明》宣示:“重申致力于以《聯合國憲章》的原則和國際法為基礎的多邊主義,維護開放包容的區域合作框架,支持東盟在區域架構中的中心地位;堅持多邊主義,共同應對地區和全球挑戰。”
在多邊框架難以滿足全球治理需求、全球治理赤字日趨加重的背景下,各種形式的區域框架開始全面展開、快速推進。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區域合作逐步形成“歐洲領先—北美跟進—東亞滯后”的格局,并長時間保持。但后來,歐洲(歐盟)遭遇英國脫歐沖擊,北美也因特朗普執政出現倒退,東亞呈后來居上之勢。疫情進一步加速了區域合作格局的這一調整態勢。在歐洲和北美的區域框架面對疫情幾乎無所作為的同時,東亞卻在多個合作框架下協調配合、相互支持,在共同防疫和促進復蘇方面取得進展,比其他地區更有成效。《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15國迎難而進,在2020年11月15日簽署了這個文件,宣告人口和經濟規模占全球30%、貿易也占全球近29%的全球最大自貿區正式成立,隨后相關各國加緊履行國內程序,力爭早日全面實施。
東亞區域合作后來居上、甚至逆勢而上,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國與東盟密切合作、攜手促進的結果。在東亞,中國與東盟在區域合作方面聯手創造了多個“第一”,如中國第一個加入《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第一個明確支持東盟在區域合作中的“中心地位”,第一個同東盟建立戰略伙伴關系,第一個同東盟啟動自貿談判……對東亞區域合作產生了重要示范和引領作用。2012年,東盟方面倡導在以其為中心的四對“10+1”和一對“10+2”基礎上,啟動RCEP談判,得到中方響應和支持,雙方協調行動,成為RCEP持續前行的“兩大輪子”,尤其是到“臨門一腳”階段,更發揮了攜手力排干擾、迎難而上的作用。2021年4月16日,中國駐東盟大使向東盟秘書長交存RCEP核準書,中國成為非東盟國家當中第一個正式完成核準程序的協議批準方。借助RCEP的全面實施,中國與東盟在攜手推進東亞、亞洲和亞太地區的全方位合作方面還將作出更大貢獻。
2021年7月23日,老撾境內的中老鐵路蓬洪站整體亮相。
(作者為外交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