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數字貨幣（DCEP）重塑銀行支付體系的前景與思考

宋小雨?朱睿?季依玲?沈建春

摘 要：央行數字貨幣（DCEP）是一種基于區塊鏈技術的數字貨幣，其發行將會推動銀行支付體系的重塑。事實上，不管是從貨幣本身的屬性還是流通原理分析，DCEP在初期并不會對我國現有的銀行體系產生很大影響，改變的僅是社會支付以及現金使用習慣。不過從中長期來看，DCEP必然會重塑銀行業態的支付、融資、金融服務等各個體系和領域。本文從數字貨幣的特征及支付運行風險出發，分析了DCEP發行的意義，對 DCEP重塑銀行支付體系進行了研究和展望，并提出了銀行支付體系支持DCEP發展的建議。

關鍵詞：央行數字貨幣（DCEP）;銀行支付體系;重塑;發展建議

2020年5月，央行數字貨幣（DCEP）在上海、深圳、蘇州、成都、雄安五個城市進行試點測試，受到了公眾的廣泛關注，同時也出現了不少疑問，在支付寶、微信支付等移動支付方式已經相當成熟的現在，央行為何依然要發行數字貨幣？DCEP的發行對于普通大眾存在怎樣的影響？這些問題對于多數公眾而言都相對模糊。DCEP的發行能夠帶動商業銀行加速脫媒，同時也可以為央行的審慎監管提供便利，方便其對社會資金交易中的每一筆數字進行精準追蹤和實時掌控，這是現有的移動支付方式所難以企及的。

一、數字貨幣的特征

數字貨幣是基于現代信息技術發展起來的一種特殊的價值數據形式，借助數據交易的方式，數字貨幣可以作為記賬單位及價值儲存單位而存在，在一些特定情況下，數字貨幣被當成是現實貨幣的替代品。對比現實貨幣，數字貨幣具備幾個較為顯著的特征：

一是分布式記賬。數字貨幣的基礎是區塊鏈技術，其可以通過支付系統中設置的節點完成相應的記賬工作，每一個節點都具備關鍵信息如交易日期、交易時間的副本，不會出現偽造或者雙重支付的情況。二是去中心化。去中心化指系統運行中，金融交易可以在用戶之間實現點對點，不需要銀行或者中介機構進行處理。不過所有的交易都需要其他用戶確認，必須在全網范圍內得到所有用戶的廣泛認可，形成全新的區塊，這樣才能算作交易的完成。這種特征使得數字貨幣的交易存在一定的滯后性，想要對交易進行確認，通常都需要較長的等待時間。三是匿名性。數字貨幣的賬號多是一串隨機字母和數字，不需要實名認證，也無法對用戶的私人信息進行追蹤，可以很好地保障用戶的隱私安全，不過也給稅收征管增加了難度，還可能引發販毒、洗錢等非法交易。四是交易不可逆。數字貨幣的交易只有成功和失敗兩種，而且都不能撤銷，可以避免付款方通過撤銷來損害收款方利益的情況，也能夠避免退款環節重新建立信任關系的問題。

二、數字貨幣支付運行風險

當前，很多國家都推行了相應的數字貨幣，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為人們的日常生活帶來了很大便利，但是與此同時，數字貨幣的支付運行也暴露出不少風險和問題，具體體現在幾個方面：

1.法律風險

數字貨幣的嘗試起步較早，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后，也積累了良好的經驗，但是目前來看，在相關行業中，依然沒有能夠形成統一且明確的標準及規范，相應的政策法規也欠缺完善性，缺乏對于交易雙方權利及義務的梳理，在沒有法律約束的情況下，可能產生相應的法律風險。

2.技術風險

數字貨幣的支付運行涉及主體眾多，如金融機構、消費者、商家以及提供基礎支付環境的運營商，在這樣的體系架構中，任何環節出現問題都會引發相應的風險。傳統零售支付業務中雖然同樣存在上述風險，但是這些風險基本都可以由金融機構來承擔，與之相比，數字貨幣支付體系的形成會導致包括商家和消費者在內的終端用戶直接面臨這些風險，可能遭遇巨大的經濟損失。

3.信用風險

信息體制的缺失已經成為了制約數字貨幣發展的關鍵因素，數字貨幣的起步雖然比較晚，但是在信息技術的支持下，呈現出了高速發展的態勢，對于交易雙方誠信體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技術問題已經得到解決的情況下，信用機制的缺失就成了制約數字貨幣業務發展的關鍵因素，在失信成本過低的情況下，企業和個人都存在嚴重的短期行為，影響了數字貨幣的健康發展。

4.清算風險

結合數字貨幣支付系統分析，其本身不會產生流動性風險，不過對于提供數字貨幣支付服務的機構而言，在面臨數字貨幣和現金兌換需求時，機構需要代表客戶來對流動性進行管理，可能引發相應的清算風險。

三、DCEP發行的意義

1.保護貨幣主權

我國移動支付在國際上處于領先地位，不過這優勢并不絕對，信息化時代，各國之間對于數據資源的爭奪只會愈演愈烈。推行DCEP，可以進一步鞏固我國的貨幣主權，有效保護人民幣在國際上的地位，同時也可以完善人民幣的跨境清算體系。同時，現階段我國在小額零售支付領域面臨很多挑戰，想要很好地應對挑戰，可以推出法定數字貨幣，帶動支付行業的健康成長。

2.防范金融遏制

全球貨幣結算系統SWIFT發揮著銀行間跨境通信及結算的作用，將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110000多家金融結構連接在一起，而其本身受美國的控制，只需要切斷一個國家的SWIFT，就幾乎可以斷開其與國際金融市場的聯系，使得其成為金融孤島。DCEP的發行，能夠創造出一個全新的數字貨幣通道，防范金融遏制的問題，切實保障我國的金融安全。

3.低成本便攜性

一是成本較低。DCEP的發行可以減少紙幣的印制、防偽、回籠、運輸等環節，在節約大量人力、物力和時間的同時，可以實現經濟交易的便利性和透明性，而且對比紙幣的發行和流動，DCEP的成本更加低廉，能夠對違法犯罪行為進行監管和打擊，保障社會經濟秩序。二是便于攜帶。實物現金包含了紙幣和硬幣，攜帶不方便，容易丟失，對比而言，DCEP的攜帶更加方便，持有者不需要前往銀行取現，也不需要像使用支付寶或者微信支付一樣，必須依托移動網絡，可以離線支付，只需要手機之間碰一碰即可。三是安全性強。DCEP替代只限于流通中的現金（M0），與紙幣有著完全一樣的功能屬性，本身屬于法定貨幣，因此在任何情況下，都具備法償性?，F有的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屬于銀行存款中存在的活期存款（M1）與定期存款（M2）級別，不過由于第三方互聯網支付走的是商業銀行存款貨幣結算的渠道，對于持有人而言，銀行存款屬于商業銀行債權，存在一定的風險，這個風險很小，DCEP本身是對央行的債權，不存在任何風險，相對而言安全性更強。

4.打擊違法犯罪

現金可以被偽造，而且匿名不可控，可能被用于違法犯罪活動，與之相比，DCEP具有匿名可控的特征，“匿名”針對的是商業銀行機構，“可控”針對的則是央行，在掌握第三方交易數據的情況下，央行可以實現對于重要數據的審慎管理，減輕商業機構系統的負擔，同時也可以對反洗錢、反電信詐騙等進行有效監管。

5.小額零售支付

DCEP使用的主要場景是小額零售業務，央行法定貨幣DCEP的名稱中，DC代表的是數字貨幣，EP則是電子支付，由此就可以看出，數字貨幣的重點聚焦在支付領域，DCEP在應用定位方面，更多地側重于小額零售業務，這也表明與現金相比，數字貨幣的職能更加偏向支付而非價值尺度或者價值儲藏。

四、DCEP重塑銀行支付體系的展望

一是信用卡業務。現階段，商業銀行發行的銀行卡可以分為借記卡、貸記卡、信用卡和本外幣儲值卡等，伴隨著DCEP的普及，最先被替代的銀行支付業務就是信用卡，而伴隨著技術的發展和完善，一旦所有的銀行卡業務都被DCEP取代，則可以有效地規避現階段信用卡業務中存在的一個常見問題，如信用卡惡意透支問題、信用卡催收問題等，消除了商業銀行面臨的風險和問題，而個人DCEP錢包對于貸款的“接管”，可以有效避免了商業銀行信用卡業務墊款的情況。

二是中間業務中存在的匯兌業務會消失。重塑完成后，新的銀行支付體系中，數字貨幣可以在個人賬戶中實現簡單快捷的傳輸，從而導致銀行匯款業務的大大縮減，這一點其實在現如今支付寶和微信錢包得到普及的情況下已經初顯端倪。以此為背景，商業銀行中與之相關的系統，如信貸系統、會計系統等都會發生變化，舉例說明，資產類中存在的庫存資金將會不斷減少乃至消失，備付金和庫存現金的調換也會減少，逆回購及同業存放業務在DCEP的影響下，也開始呈現出不斷減少的趨勢，負債類中的回購業務、同業拆入、向央行借款等會持續減少直到消失。

三是傳統商業銀行盈利空間會被壓縮，在存款流失的情況下，貸款投放和創造規模必然會出現縮小和減少，以往的存貸款利差盈利模式會發生很大變化。最近十數年，商業銀行一直都沒有忽視發展創新，對于新的利潤增長點的探索從未停止，也將自身的發展中心從原本的存貸利差轉移到中間業務上，不過即便如此，伴隨著DCEP的推廣和普及，很多中間業務如支票結算、代收代付、票據承兌等被替代，銀行業盈利空間持續壓縮，可能引發商業銀行資金流動性趨緊的問題，個別商業銀行還可能出現流動性風險。

四是能夠形成全新的支付清算體系，在該體系中央行是主體，所有商業銀行都可以參與其中，而銀行體系中現有的支付清算體系會被重新塑造，原本的紙質票據會被電子票據所取代，原本設置在城市中的同城票據交換系統，以及相應的票據交換中心全部會被取消，同業插接系統和銀行之間的債券交易系統也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五是現有的以綁定銀行卡為基礎實現的第三方支付業務在功能上會遭到一定的弱化，因為與第三方支付業務相比，央行數字貨幣本身并不需要綁定銀行卡或者開設銀行賬戶，用戶相互之間的轉賬不需要經過銀行系統，甚至不需要依靠電信運營商，可以實現離線支付。因此，在DCEP的沖擊下，當銀行卡業務消失后，現存的第三方支付業務會被納入到全新的銀行支付體系中。

五、銀行支付體系支持DCEP發展的建議

1.統一支付規則

網絡本身的開發性使得其安全問題變得十分突出，想要確保網絡支付的順利實施，需要設置第三方中介機構，而且這個中介機構必須具備較高的權威性，而對于數字貨幣等比較新穎的支付業務，央行應該出臺相關規章政策完善安全標準，同時建立起統一的網上支付規則，做好安全技術和安全協議的協調工作，對網上支付的所有參與主體進行約束，確保其能夠遵守規章制度的要求，對自身的支付行為進行規范。就目前而言，網絡支付中涉及的各個主體，如銀行、運營商、第三方機構等，各自掌握了一定的資源優勢，但是在資源共享程度較低的情況下，任何一方都不可能獨自保障網絡支付的健康發展，需要加強彼此間的合作，將每個參與者所具備的優勢充分發揮出來，通過資源的整合來帶動數字貨幣及其他新興支付業務的健康發展。通過對網上支付規則的統一，能夠對所有參與主體的權限和職責進行明確，制定出更加合理的開發策略，優化資源投入，實現新業務的長遠健康發展。

2.開展試點工作

DCEP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當前較為成熟的私人數字貨幣，不過相比較而言，DCEP具備法定屬性，需要承擔相應的職責，其對于金融體系的影響不可謂不大。當前，央行已經成立了專門的研究團隊，針對數字貨幣的發行及運行框架、關鍵技術等進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和探討，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果。想要將DCEP的作用和功能充分發揮出來，需要繼續做好理論研究工作，分析數字貨幣發行后，金融市場和消費者行為受到的影響，借助合理的體制優化和調控策略，發揮數字貨幣的積極影響、弱化其消極影響。另外，在完成充分的理論準備工作后，可以啟動相應的數字貨幣試點工作，將理論與實際聯系起來，通過試點來收集經驗，總結問題，做好優化，推動央行數字貨幣發行體系的完善，為后續全國乃至世界范圍內DCEP的普及提供參考和借鑒。

3.豐富應用場景

央行數字貨幣DCEP的發行依托的是國家信用，而其信用的直接體現，就是DCEP能夠得到正常的使用?；诖耍嘘P部門在開展理論研究的過程中，必須對DCEP的支付應用場景進行豐富，以此來提升DCEP應用的吸引力。結合其他國家數字貨幣的發展經驗，在推廣DCEP的過程中，需要做好相應的生態環境建設，堅持幾個基本原則，一是安全高效，這也是DCEP應用的基礎和前提，作為國家法定貨幣，DCEP的使用必須具備方便性、可靠性和簡捷性，能夠在市場中順暢流通;二是不能拒絕使用，DCEP的性質與人民幣一樣，屬于法定貨幣，因此不管是在任何場景下，都不能拒絕使用DCEP支付，以此來對國家公信力進行維護;三是使用者的邊際成本為零，DCEP的使用不需要綁定銀行卡也不需要開設銀行賬戶，對于使用者而言，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邊際成本，除去移動終端設備的配置，不能收取單位、個人和商家在使用DCEP時的任何成本。

4.做好風險控制

應該對相關法律法規進行完善，進一步加強對于數字貨幣等新興支付業務的風險控制。DCEP想要真正得到推廣和應用，需要有健全完善的法律法規體系作為支撐，政府相關部門需要從實際需求出發，明確DCEP實施的細則，加強對網絡支付的監督管理，做好相應的風險控制。具體來講，一是在面對數字貨幣等新興支付業務的情況下，應該對相關法律法規進行完善，做好各方參與主體的管理工作，通過技術優化和管理創新的方式，實現對于風險的有效管控，推動數字貨幣支付業務的健康發展;二是應該對第三方支付機構進行管理，規范其業務范疇和服務價格，使得其能夠融入到新的支付體系中，強化各方主體之間的合作，形成統一明確的行業標準;三是需要加強對DCEP支付的監督工作，確保其同樣能夠執行相應的電子支付準入制度，針對網上支付跨行清算系統進行維護，規避違法犯罪行為，同時也需要對電子支付中的各參與主體的責任進行明確，降低信用風險。

5.豐富服務主體

一是應該鼓勵傳統金融機構發展電子支付業務，建立起相應的電子支付渠道，確保其能夠與傳統的金融服務網點實現優勢互補，為公眾提供更加優質的服務，同時非銀行支付機構也可以提供小額、快捷、便民支付服務，促進支付效率的提高;二是應該支持通信運營商在現有運營架構的基礎上，構建起更加高效、更加安全同時能夠實現全面覆蓋的互聯網絡，對當前存在的寬帶低、網速慢、收費高以及信號覆蓋面不廣的問題進行解決，為DCEP提供更加可靠的金融生態環境;三是應該進一步提高對于數字金融生態環境安全的投入，聯合工商、公安以及通信監管部門，加大對非法網站及非法支付服務商的打擊力度，幫助民眾消除使用DCEP的后顧之憂;四是應該對數字貨幣等新興支付方式進行普及教育，引導金融機構和非銀行支付機構深入到學校、社區等進行宣傳，在宣傳的過程中，必須將數字貨幣支付中可能存在的風險、危險及防范措施解釋清楚，確保公眾能夠樹立起正確的金融風險意識。

6.加快產品創新

一是應該推動產品創新，合理應用新技術，確保DCEP能夠被有效地應用到社會生產生活的各個領域;二是借助網上支付跨行清算系統，可以實現對于資源的共建共享，將原本存在的支付邊界消除。為了能夠更好地應對新情況，有關部門必須完善服務體系，對跨行支付的功能進行強化，形成全新的支付體系，最大限度地滿足用戶的支付需求，為其提供全方位多元化的清算服務。

7.推動職責轉變

DCEP想要得到有效的推廣以及安全運行，需要相關部門和人員做好日常維護工作，數字貨幣技術具有去中心化的特征，能夠借助網絡實現完整的支付服務，但是在當前的網絡環境下，沒有任何一種技術可以保障完全安全。數字貨幣同樣如此，在逐漸推廣的過程中，必然會有不法分子選擇鋌而走險，對此，有關部門需要面向數字貨幣系統，建立起完善的制度體系，制定出可靠的運行、維護和服務機制，做好持續監管?，F階段，人民銀行支付系統是由清算中心負責運行維護工作，而在未來發展中，如果將DCEP接入到支付系統中，央行及商業機構支付清算部門需要實現自身職責的轉變，承擔起數字貨幣應用系統監測和維護的責任。

六、結語

總而言之，央行數字貨幣DCEP的推行，使得原本的銀行支付體系產生了顛覆性的變化，銀行需要在保持貸款存量的同時，持續提高增量，減少存款流失的問題，構建起新的銀行支付體系，尋找新的利潤增長點。DCEP使得央行的中心地位變得越發突出，宏觀審慎監管也更加便利，金融監管效率得到了提升，重塑后的銀行支付體系也可以為社會提供更高的經濟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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