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華
(湖南科技大學人文學院,湖南湘潭 411201)
“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國為促進世界和平與發展所貢獻的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在逐漸深化終成體系的過程中,“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體現出豐富的歷史內涵、深刻的現實意義與偉大的實踐品格,“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也從政治話語逐漸擴展為經濟話語、社會話語和文化話語等。本文擬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角度來重新思考“世界文學”概念,期待有更深入的理解。
早在2013年3月23日,習近平主席就提出,“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在全球的爆發也再次表明,人類是一個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這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歷史和現實交匯的”時空就是世界文學生成的現實語境。這與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世界文學的理解是一致的,《共產黨宣言》指出,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促使了各民族和各地域的“互相往來”和“互相依賴”,歷史上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物質狀態和精神狀態被打破,“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于是由許多種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學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今天的時代比馬克思所處的時代的“互相往來”更為頻繁,“互相依賴”更為密切,各民族的“互相往來”“互相依賴”交織成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在這種語境下,各民族優秀的文學作品成為全世界共同的文學遺產,換言之,正是各民族和各地方文學的集合形成了世界文學。
美國學者阿普特認為,馬克思的世界文學是“世界主義”與西方資本主義權力中心意識的體現,其消弭了民族文學的“差異性”,是“文化平均主義與經濟資本主義體系”的學說。阿普特的論述是以美國社會學家伊曼紐爾?沃勒斯坦的現代世界體系理論為基點的,沃勒斯坦認為,資本主義的經濟體系是現代世界體系的基礎,勞動分工和商品交換將各國連接在一起;并且,現代世界體系由中心區、半邊緣區和邊緣區組成,它們是不平等的。不僅是阿普特,弗朗哥?莫萊蒂在《世界文學猜想》中,帕斯瓦?卡薩諾瓦在《文學世界共和國》中也都應用了沃勒斯坦現代世界體系理論,探討了世界文學的結構及發展的相關問題,一如現代世界體系,世界文學作為一個整體,其內部也有中心與邊緣之分。世界體系理論的建立是以西方為基礎,在這個體系中,西方由于其經濟的發展,處于中心地位,而廣大的第三世界只能處于邊緣位置,經濟如此,政治如此,文化亦如此。
阿普特對馬克思世界文學的指責是建立在對馬克思世界文學論述曲解基礎上的,當然,阿普特等人的論述也深化了我們對世界文學現實語境的認知,但是,世界體系理論始終是以西方為中心的,對第三世界國家并不能平等相待。我們應該將各民族文化視為平等主體,正如習近平在博鰲亞洲論壇2015年年會上發表的題為《邁向命運共同體 開創亞洲新未來》的主旨演講中所指出的:“不同文明沒有優劣之分,只有特色之別。要促進不同文明不同發展模式交流對話,在競爭比較中取長補短,在交流互鑒中共同發展。”應該說,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突破了世界體系理論的西方中心地位,認為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文明和文化沒有等級上的優劣之分,只有內容和表現方式上的特色之別,彼此之間并非對立與征服的關系,而應該是平等及和諧共處的。亦正如卡薩瓦諾所認為的,民族文化的“多樣性”是世界文學的重要特性,各個民族的文學創作可以形成一種“差異資源”,使得文學世界共和國“五彩繽紛,氣象萬千”。各民族文學擁有平等的主體地位,以“多樣性”和“差異資源”和諧相處,但也不拒絕比較借鑒,在保持個體的主體性的同時在相互吸收相互轉化中共同發展,最終成就“五彩繽紛,氣象萬千”的世界文學花園。
在2017年1月18日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中,習近平主席也談道:“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美好的目標”。應該說,建設更為繁榮、更為美好的新世界,是全世界人民的一致愿景,“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全球社會的共同價值追求,是人民對世界和平與發展向往的最大公約數。“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也被多次寫入了聯合國文件,得到了國際社會廣泛認同和積極響應。但由于一些西方國家狹隘的意識形態偏見以及逆全球化意識,尤其是抗疫進程中種種不得力的表現,使得人類命運共同體在當下也僅僅是一個“美好的目標”。
世界文學理念最早也是作為一種理想愿景而存在。歌德早在1827年就提道:“民族文學在現代算不了很大的一回事,世界文學的時代已快來臨了。”對于歌德來說,他所認為“世界文學的時代”是一個國際交流與促進的時代,是一個超越民族文學的時代。歌德的“世界文學”理想自誕生以來,一直激勵著一代又一代學人為之努力。泰戈爾從普遍人性出發,層層遞進,完成了對世界文學的獨特理解:文學并不能僅囿于特定的時空,只有當作者意識到全人類的思想并在作品中表達普遍的人性時,文學才有價值。泰戈爾還將世界文學比喻為一座“神殿”,它是在具有“世界意識”的作家的領導下修建的,不同民族,不同時代的作家共同勞作,沒有人能設計出整座建筑的“藍圖”,也沒有人能預測到它最終完成時會是什么模樣,大浪淘沙,各時代的人們也將有瑕疵的部分不斷拆除,每位建設者都竭力發揮其才能,將自己的寫作融入那張“藍圖”的整體設計中。
達姆羅什努力使世界文學理念從理論狀態或理想愿景走向實踐和現實,在《什么是世界文學?》一書的結語中,達姆羅什從世界、文本和讀者三個不同的層面對世界文學進行了定義,“世界文學是民族文學間的橢圓形折射;世界文學是從翻譯中獲益的文學;世界文學不是指一套經典文本,而是指一種閱讀模式。”達姆羅什將世界文學視為一種流通模式、一種閱讀模式,無疑使世界文學理念更接地氣,也真正將世界文學從理想愿景變成了具體實踐。在世界文學交往中,翻譯是橋梁,幫助我們跨越語言和文化的藩籬,在更加宏闊的范圍內了解文學,一部作品通過翻譯被賦予了第二次生命,被不同文化傳統、文化背景的閱讀與接受,不同民族的文學正是通過翻譯進行交流對話,在相互借鑒比較中共同發展。
構成世界文學總體的是各民族彼此相異的文學,它們是和而不同的共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本質內涵就是‘和諧共處’”在建黨100周年的文藝匯演中,也援引了費孝通先生“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思想,費孝通先生認為各民族文化首先要正確認識自身,并深刻理解其他的多種文化,才能在世界文化的多元體系中確立自己的位置,從文化自覺走向文化自信,在文明互鑒的基礎上“建立一個有共同認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各種文化都能和平共處、各抒所見、聯手發展的共處守則。”這與魯迅先生所提出的“首在審己,亦必知人,比較既周,爰生自覺。”的文化思想也是一致的。我們雖然彼此不同,但共同生活于這個命運與共的世界,如果文學還是對人們生活世界的體驗與感受的審美再現的話,我們就不能回避彼此之間的交往與差異,也必然由此走向世界文學。而“人類命運共同體”也必將成為一種全球性的價值觀,引領全世界的人民共同開創美好的未來。
文藝是不同國家和民族相互理解與溝通的最好的方式,習近平主席具有相當深厚的世界文學素養,在出訪世界不同國家時,常常援引外國文學經典,將文藝視為“最容易相互理解、溝通心靈”的“世界語言”。(習近平《在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從“世界語言”到“世界文學”,“人類命運共同體”從現實語境與理想愿景兩方面深化了我們對“世界文學”概念的理解,另外“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也拓展了習近平文藝思想的理論視野,豐富了習近平文藝思想的理論內涵,我們需要對其有更加深入的理解與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