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

影響你生命的一本書是什么?這個問題,我被許多人問過,也問過許多人。
我讀書不求甚解,有的囫圇吞棗過去了,有的讀了一個章節(jié)放下了,但如果要說影響我生命的一本書,也許要算錢鍾書先生的《管錐編》。這套書讓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是存在著這樣博聞強記的學問人,幾乎每一句話里都隱藏著一個或數(shù)個典故。也是這套書,成為我的閱讀基礎,《管錐編》里錢先生經(jīng)常拿來引用的《藝文類聚》《太平御覽》《太平廣記》之類,是我大學時代最常細讀的類書。更重要的是,在《管錐編》里,我找到了一種“融會貫通”的思維方法,我一直運用這種方法寫作,獲益良多。
不過,在我采訪過的那些生于民國時代人的口中,最常被提起的書是巴金的《家》。一位老太太跟我說,她從兄長那里偷偷翻到《家》,讀著讀著便淚流滿面——“我覺得如果不逃,我就是梅表姐”,于是,她在訂婚的前夜連夜逃離了家。多年之后,她已經(jīng)兒女雙全,回到家鄉(xiāng),遇到那個曾經(jīng)被她逃婚的“未婚夫”。他笑著說,那本《家》,當年其實是他借給她的兄長的。他勸父母不要追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p>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巴金是擁有最多青年讀者的作家。李健吾曾說,那時候他們抱著巴金的小說,和里面的人物一起哭笑。因為他的作品不只是傾訴了他自己的情緒,而且也表達了時代的苦悶,因而點燃了他們的心,宣泄了他們悒郁不忿的感情,并使他們受到鼓舞和啟示,走上人生的新路。
在逃婚途中,老太太曾給巴金寫信,很多年后她仍然記得其中一句:“我說‘巴金先生,現(xiàn)在是覺慧在給你寫信,祝福我吧?!蔽覇査?,你收到回信嗎?她笑著說,“巴金有那么多讀者,哪里來得及給我回信?”
是的,當年給巴金寫信的讀者確實數(shù)不勝數(shù),但他卻被其中一封信感動流淚,信上寫著:“先生,你也是陷在同樣的命運里了。我愿意知道你的安全?!边@封信,來自17歲的天津少女楊靜如。
在楊家的照片里,很容易認出靜如——最美的那一個。她出生于1919年9月12日,我們更熟悉的是她后來給自己取的名字:楊苡。
楊家是大家族,靜如的父親楊毓璋是天津中國銀行行長,是我國第一代的銀行家。楊毓璋有三房太太,靜如的母親徐燕若是第二位夫人。靜如自己回憶,“母親是平常人家的,因為我父親的大太太懷了八胎,結果只活了兩個,就是我大姐姐和二姐姐。沒有兒子不行,結果就娶了我母親當二房”。靜如的母親生下了楊毓璋唯一的兒子,懷孕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夢,夢見“白虎入懷”。算命先生說,這個征兆很復雜,既吉又兇,這個男孩將來會成就一番事業(yè),但他會克父、克兄弟。
這個算命先生有點準,男孩5歲時,楊毓璋去世了。而這個叫楊憲益的男孩后來則成為了中國著名的翻譯家,他還寫了一本英文自傳,叫《White Tiger》,即《白虎星照命》。
作為楊毓璋唯一的公子,楊憲益從小就穿著袁世凱饋贈的黃馬褂。他管大太太叫“母親”,自己的母親叫“娘”。靜如則和姐姐一起,劃歸為“姨太太生的”。幸好,大太太并不跋扈。他們的母親天性溫柔,但關鍵時刻非常堅強。父親去世后,姑媽讓靜如的母親殉節(jié)。母親拒絕了,她回答:“我有3個孩子,我得把他們帶大。老爺跟我說過,一定要把3個孩子撫育成人,對國家有貢獻?!?/p>
母親對待子女還算開明。靜如給好萊塢明星瑙瑪·希拉寫了一封信,收到一張照片作為回信,下邊用派克藍墨水筆簽上“Sincerely yours Norma Shearer”,靜如“用手指頭沾沾口水去輕抹一下字尾”,發(fā)現(xiàn)是真的簽名。這樣的舉動太不“閨秀”,但母親并沒有訓斥,只是說:“不好好念書,寫什么信!”
靜如在中西女校讀書,是個有名的活潑小姑娘。讀小學的時候,她崇拜一個女老師,于是和同學們約好,跑到教室的窗外,一見到老師就不停地喊“Anna Situ,I love you”,老師最終“溫和地批評了我們,就哄散了”。
靜如喜歡和堂哥們一起玩。“七叔家的滬哥”“八叔家的四哥”和靜如的哥哥有一段時間迷戀《三個火槍手》,“四哥非常漂亮,我們就叫他阿托士。五哥又笨又胖,我們就叫他頗圖斯。我哥哥最小,就叫達特安”。哥哥們問,“誰是密里迪(小說里的反派女人)?”姐姐敏如搖搖頭,結果還沒上學的靜如大喊:“我是密里迪!”因為密里迪好看。
靜如崇拜哥哥楊憲益,也是她敏感地發(fā)現(xiàn),哥哥的家庭女教師喜歡上了哥哥,她告訴了母親。為了防止丑聞發(fā)生,母親決定讓楊憲益去英國留學。哥哥走后,姐姐敏如去了燕京大學,只剩下靜如一個人。
1935年,“一二·九”運動爆發(fā),中西女校的學生紛紛上街游行,楊家雖然開明,但并不允許靜如參加。靜如非常苦悶,在這時,她看了巴金的《家》。她的第一反應是,“這寫的就是我們家嘛”:
完全像,因為我祖父也在四川做過官,就跟他們家像得不得了。家里也不是那么大,那么講究,也沒有鳴鳳。但是他們家有鳴鳳,我們家有來鳳。他們家有老爺太太,我們家也有老爺太太。我祖父的畫像是齊白石畫的。(楊苡接受文化記者李懷宇采訪)
靜如向巴金傾訴心事,很快就收到了回信。母親沒有反對他們的通信——她自己也是冰心和張資平等人的讀者。靜如沒有隱瞞巴金的來信,母親會一一拆開,檢查后再給靜如。但靜如隱瞞了另一個人的來信——巴金的哥哥李堯林。李堯林當時在南開中學教英文,經(jīng)巴金介紹,開始和靜如通信。靜如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在1938年大年三十晚上,“很客氣的,像一個長輩對晚輩隨便說幾句,淡淡的鼓勵的話”。
李堯林是巴金的三哥,燕京大學外文系畢業(yè)后,在天津南開中學做英語老師。他課余為一個姓馮的富裕人家做家教。馮家小姐和靜如一起學畫,過了正月十五,馮小姐突然笑嘻嘻地走到靜如面前:“李先生問你什么時候到我們家玩?”
從來“不見生人”的靜如一下子窘得紅了臉,但她還是和李堯林見了面,他沒想到面前是這樣一位淑女,“他還以為我很小呢”?!袄钕壬矚g拉小提琴,還會唱歌,男高音”,靜如用12塊錢的生活費買了3張唱片(4塊錢一張的紅心唱片),邀請李堯林一起欣賞,兩人還一起去看了電影。
靜如給李堯林寫的信是讓傭人傳送的,假裝說是寫給同學某小姐,信通過同學轉(zhuǎn)到李堯林手里;李堯林的回信則偷偷藏在書里,成功逃過靜如母親的檢查,甚至連哥哥楊憲益也被蒙在鼓里。
1937年,靜如從中西女中畢業(yè),考上了南開大學的中文系。畢業(yè)前夕,她和女同學們在天津著名的國貨售品所里挑選了一件“綠色帶有極密的本色小方格的薄紗做旗袍”,配白色的皮鞋,在照相館里拍了照。彼時,風華正茂、意氣風發(fā)的姑娘們絕對不會想到,不久后,她們即將天各一方。
天津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靜如想去昆明讀書,母親不同意,巴金在信中勸靜如“忍耐”。后來,還是哥哥楊憲益幫了妹妹,“我哥覺得我在家不安全,所以給母親寫信,勸她早放我走,日本人早晚會進租界”。
走之前,靜如去見了李堯林,對他說:“我們昆明見?!?h3>奔赴昆明
1938年7月7日,靜如從天津坐船前往香港:“郵輪很大,上面有舞廳、餐廳,但大部分人都是去香港。我們則是在香港待10天,再坐船到安南(越南舊稱),這時就坐二等艙了。從安南再到云南,只能坐鐵皮車,身邊都是流亡學生,一進中國邊境,大家又是唱《義勇軍進行曲》,又是唱《松花江上》,心情澎湃得不得了?!?/p>
到了昆明,靜如感受到另一種朝氣蓬勃的生活。她想要報考西南聯(lián)大,但聽說要考數(shù)學,擔心會考不過。正在猶豫之間,有人提示她,“你去年不是考上過南開嗎?”因為南開的學生自動進入聯(lián)大,于是靜如去問報考老師,他一查,很高興地說“歡迎復?!?。靜如說:“所以我什么都沒考,就進了聯(lián)大。”靜如的學號是“N2214”,那時候在聯(lián)大,北大學生的學號開頭是“P”,清華學生是“T”,南開學生則是“N”。
她在天津時考的是中文系,本來也打算上中文系。結果有一天,古琴家鄭穎孫先生對她說:“楊小姐,走走走,帶你去見一個人?!薄罢l?”“你崇拜的沈從文呀!”靜如激動得心都好像要蹦出來了。穿著長袍、一口湖南話的沈先生表揚19歲的靜如有勇氣離開富有的家,來昆明吃苦。那天后來說了什么,靜如都不大記得了。但她聽了沈從文的勸告,“你還是進外文系的好,你已學了10年英文,那些線裝書會把你捆住”。
靜如就這樣進了外文系。一進宿舍,她很快發(fā)現(xiàn),有一個叫陳蘊珍(即蕭珊,后來成為了巴金的妻子)的室友和她一樣,是巴金的粉絲,曾經(jīng)給巴金寫過信。另一位室友叫王樹藏,是蕭乾的女友。靜如說,在宿舍里,她們經(jīng)常安靜地坐在書桌旁,“蕭珊給巴金寫信,王樹藏給蕭乾寫信,我給李堯林寫信”。
西南聯(lián)大的上課氛圍是自由的,三校合一,師資強大,牛人輩出,給靜如上課的老師有聞一多、朱自清、浦江清、劉文典、吳宓、馮至……一個老師上兩個星期,在講課之外,還有專門輔導寫作的老師,類似助教。
沈從文說靜如不用功,靜如自己承認,“我也確實不愛鉆研艱深的學問,比如上陳夢家先生的課。他的那些現(xiàn)代詩‘我愛秋天的雁子,終日不知疲倦……我都是可以背下來的,可課堂上他不講新詩,而是研究古文字,我于是只能遠遠地欣賞這位老師”。
抗戰(zhàn)的日子那么艱苦,吃著可能夾雜著老鼠屎的八寶飯,日常還要跑警報??墒庆o如不覺得苦,她說,所有西南聯(lián)大的學生都堅信,我們一定會打贏。
西南聯(lián)大有很多社團,研究《紅樓夢》有之,研究《老子》亦有之。靜如打算去“高原文藝社”,因為他們的黑板報辦得好,而且社里有當時已小有名氣的詩人穆旦。一天晚上,文藝社在開會,靜如冒冒失失地走進去,直接說自己想加入高原,大家回應:歡迎歡迎。
文藝社里還有一個和靜如相熟的人,那就是之前在表姐的訂婚宴上見過的趙瑞蕻。趙瑞蕻幾乎對靜如一見鐘情,很快就開始追求她。有很多人問過靜如,在聯(lián)大時怎么談戀愛?靜如笑著說,其實每次都是一堆朋友在一起,無非就是交換詩看看,但你會知道,這個人待你是不同的。
靜如寫了一首思念哥哥的詩拿給趙瑞蕻看,他熱心地幫忙修改,改完之后,靜如拿來一看,笑一笑就撕了,“每個人風格不一樣,我不能接受他改的,但也不發(fā)脾氣”。
追求靜如的人很多,但她仍舊在等一個人,那個人曾答應她,會來昆明。可是,他始終沒有來。經(jīng)過漫長的等待,靜如和李堯林的通信里開始出現(xiàn)越來越多的抱怨,越來越多的矛盾,越來越多的誤解。
1940年,靜如接受了趙瑞蕻的求婚。她給李堯林寫了一封信,里面說“你讓我結婚,我聽你的”。之后,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聯(lián)系。很久以后,靜如才得知,李堯林曾訂了太古輪船公司“云南”號的船票,準備到昆明,但不知為何,最后又把票退了。
大二就結婚的靜如后來轉(zhuǎn)學到金陵女子大學,又因為生小孩耽誤了課程,不得不去重慶中央大學借讀,算是聯(lián)大借讀生。在重慶,有一天,巴金請她吃飯,去了之后,她還見到了蕭珊和巴金的一個表弟。巴金點了豬腦,蕭珊就笑話說:“李先生(指巴金)就喜歡吃豬腦?!卑徒鸹卮穑骸俺载i腦補腦子?!焙髞盱o如才知道,巴金和蕭珊打算結婚了,這頓“豬腦宴”大概算是訂婚宴。
1945年,靜如收到了蕭珊從重慶城里寄來的信:“李先生(指李堯林)已于11月22日離開了我們。我很難過,希望你別傷心!”巴金見到了哥哥最后一面,李堯林對弟弟說:“我覺得體力不行了?!碧稍卺t(yī)院里的李堯林日漸衰竭,朋友們來探病,他卻總說“蠻好”。有一天夜里,李堯林忽然醒過來,對巴金說:“沒有時間了,講不完了?!眱商旌螅顖蛄蛛x開了,病因是“肋膜炎”,但大家都說他其實是死于長期營養(yǎng)不良。
靜如這時才知道,在巴金的大哥去世后,承擔起李家生計的是李堯林。他放棄了自己的理想,每月領了薪水便定時寄款回家,支撐家人的生活。也許正因如此,他不敢、也不愿回應與靜如之間的情愫,一如巴金所說的那樣,“應當說,他放棄了自己的一切。他背著一個沉重的包袱,往前走多么困難,他毫不后悔地打破了自己建立小家庭的美夢”。
靜如想起他們恢復通信后,李堯林寫來的第一封信:“這封信可把我等夠了,現(xiàn)在知道你平安,我這才放心。我只希望有一天我們又能安安靜靜在一起聽我們共同喜愛的唱片,我這一生也就心滿意足了……”靜如傷心得大哭。
后來,巴金把李堯林保存的唱片都送給了靜如。靜如想起他們在天津時,學英文出身的李堯林抄給她的一份英文歌詞,這首歌叫《讓我們相逢在夢之門》——仿佛早早預示了一種不祥。靜如說:“什么時候我聽這些唱片時不會掉眼淚,我再聽。”
那些唱片,她再也沒聽過。
趙瑞蕻和靜如的婚書很有趣,一般的婚書寫:“我倆志同道合,決定……國難時期一切從簡……”他們倆的婚書上沒寫“志同道合”,靜如說,因為“我倆志同道不合”,喜歡的東西不一樣,“比如我特別喜歡戲劇,不管中國地方戲劇、外國戲劇,都喜歡,都想看。他對于看戲,簡直是受罪”。靜如嘴上雖然這么說,但其實兩人的志趣挺相投的:趙瑞蕻是司湯達《紅與黑》的漢譯第一人,靜如則將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介紹給中國讀者。
“呼嘯山莊”這個名字也是靜如想出來的。在這之前,已經(jīng)有了梁實秋的翻譯,他把書名翻譯成“咆哮山莊”——“梁實秋英文水平超一流,只兩三個月就翻完了,但我總覺得書名不是很妥,誰愿意用‘咆哮二字來稱呼自己的住宅呢?”
翻譯《呼嘯山莊》的時候,靜如生活在一個環(huán)境特別差的丙等房里,只要刮風,房子就一副要倒塌的模樣,一個人在家?guī)е⒆拥撵o如有點害怕。但也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靜如的靈感呼嘯而來,她至今得意“呼嘯山莊”這個名字——確實是神來之筆。
不管在什么時期,靜如和丈夫趙瑞蕻,還有哥哥楊憲益、姐姐楊敏如總是用最大的樂觀和熱情對待生活。他們之間經(jīng)常保持通信,互相講著老朋友的故事。有記者去采訪靜如,她講著講著,會忽然走到房間里的某張照片前,說道:“就是他(她)哎!”“丁聰、吳祖光、羅孚、我哥……這些人全都沒了,就剩我一個人了?!?/p>
靜如愛惜舊物,也愛惜老朋友。她的瑙瑪·希拉簽名照被趙瑞蕻燒了,她總會念叨:“哎,我那老頭給我扔了,他不認為這些是很值得的,人家可是30年代的奧斯卡影后吶!”女兒趙蘅總勸父親:“爸,你就寫篇文章反省一下,向媽道個歉,免得她老埋怨你?!薄鞍终f‘是啊是啊,會寫的,可沒等他寫出來,人就走了。”1999年春節(jié)前夜,趙瑞蕻因心臟病發(fā)辭世。
2009年,翻譯家楊憲益去世,享年95歲。靜如說,“我是真的崇拜我哥”。2017年,古典文學專家楊敏如去世,享年102歲。靜如說姐姐“是真的才女!燕京大學中文系研究生,老師是俞平伯,系主任陸侃如,她跟葉嘉瑩是同學”。
靜如的家很小,客廳只有12平方米,同時也做書房,“我們家又小又亂,有人說落腳點都沒有,但也有人說很cozy(舒適)”。年過期頤的靜如還是很喜歡布偶,大猩猩、貓頭鷹、穿格子西服的小男孩、扎辮子的黃毛丫頭……“這是我的一種玩法,我最喜歡那個睡覺的娃娃?!彼蚕矚g研究微信,經(jīng)常給女兒趙蘅打電話:“快看!六頻道,佳片有約!”“新年音樂會馬上開始!”
2003年,靜如骨折住院,她對女兒說,“開刀打進身體的那顆鋼釘價值8000元,就相當于一顆鉆石戒指”。靜如還在堅持用稿紙寫作,為了讓保姆不打攪她,她會慷慨發(fā)出紅包,“以資鼓勵”。
趙蘅說,一直到現(xiàn)在,一聽見《五星紅旗迎風飄揚》,靜如還是會熱淚盈眶?!澳赣H她總喜歡一句話:‘Wait and hope,她很樂觀,對國家前途抱有信心?!边@是屬于那一代知識分子的堅定。
(作者系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