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寧
姓氏是流動的、現存的、世俗的、活著的最古老歷史,它的起始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母系氏族制度。
那時,姓氏不僅是文化,還是必須恪守的規范。作為文化的姓氏既是氏族特定的標志和符號,也是血緣關系的標志、符號,這是文明的開始,文化的開端;作為制度的姓氏是必須遵守的規則,越矩就會受到懲罰,甚至根本沒有機會越矩。這是從群婚制到以血緣關系的婚姻制的轉變,人類文明的里程碑。
人是社會性的群體動物,這些原始本性鑲嵌在基因中,姓氏屬于人類自我意識的產物,同與生俱來的本性完全不同,既是對原始本性的標注,也是對行為的規范。人的本能受控于這些規范,于是,人的屬性分別在自然人和社會人維度延伸,姓氏自然成為聯結自然人與社會人的文化結點,血緣的文化符號,具有超越生命的力量。
在姓氏的起源階段,其與血緣還存在真而且真的一一對應關系。人類的本性與社會發展的使命不可能讓姓氏與血緣的關系定格在原初,擴張與征服、戰亂與占有,姓氏與血緣的聯結就這樣被撕裂。多年以后,血緣與姓氏的對應不再純粹,但在此基礎衍生出的文化意義并沒有隨之消失。
姓氏的血緣意義逐漸被淡化,文化意義日漸豐厚,從文化符號延伸到物質文化符號——宗祠,再加上制度加持了對姓氏的敬畏,人們開始在變通中實現與祖先的聯系。這也使得世俗總是使出全身解數維護姓氏的尊嚴,傳承子嗣甚至成為一段時期內社會的集體意識和評價標準,造成心理恐慌和社會歧視,也產生了贅婿等為。
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從頭開始的,從小的社會化過程,形成了特有的社會文化心理,姓氏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認同感、歸屬感的心理根源。封閉的傳統社會是熟人社會,傳統的禮俗維系著亙古至今的人際關系;開放的現代社會是法治社會,在陌生人社會姓氏的張力逐漸弱化,源自于熟人之間的社會凝視感消失了。
人類文明演進的目的就是解決壓迫、實現平等,在法的層面給出了權利平等,在理的層面給出了規則平等和機會平等。在理的層面追求男女平等,這觸及法律層面的繼承制度,更為重要的是權利意識的覺醒。幾千年子隨父姓的文化傳承早已成為社會認同,子隨母姓依然是特例,但是,蘊藏在姓氏中的內涵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認祖歸宗超越了傳統文化的規制,父親的祖先與母親的祖先同樣重要。
不僅如此,《民法典》還明確規定了孩子不僅可以隨父母姓,甚至可以跟奶奶姥姥姓。這將根脈的文化內涵推向了極致,傳承姓氏的權利平等、規則平等和機會平等,完全遵從家庭成員的意愿。
而今,便利的交通、快捷的信息呈現的是人類整體的力量,“地球村”也造就出一番新景象:陌生人可能沒有共同的祖先,卻可能有相同的后代,基因在加劇融合,只要姓氏在,根脈就在。
人的數字化不斷彰顯姓氏的文化偉力,無論走到哪里,根脈依然在那里。百變千幻的網絡時空,可選擇、可扮演的角色隨心所欲,然而,最真實的個體依然無法擺脫,也不能擺脫的姓氏與名字的組合。那不僅是你、我和他,也是文化,那個聯結個體與祖先的姓氏文化,同樣鐫刻在我們與他們的生命中。文化與文明的交相呼應,掙脫了封閉、狹隘的束縛,姓氏文化在時光中生生不息地穿梭,似乎在昭示人類本是一個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