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句“來噻”

聶夢瑤

一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我收到了韓大狗的信息：現在可以嗎？

沒問題！等我兩分鐘。

我趕緊收拾出一塊可以平攤一本筆記本的地方，然后撥通了韓大狗的電話。

韓大狗1995年生人，大學剛畢業的年齡，卻已經在脫口秀圈嶄露頭角。我很好奇這個伴隨他走南闖北的名字的由來，兀自猜測是屬相的緣故。他說，是虛擬動漫里的名字，自己姓韓，就取它好記罷了。

☉ 2020年韓大狗在江南小劇場參加脫口秀演出

在這個還沒走遠的火爐似的夏天，韓大狗也火力全開，先后斬獲全國喜劇大賽、單立人原創喜劇大賽兩項重量級賽事的冠軍，為吳語區演員在這兩大比賽中首開奪冠先河。而不久前，韓大狗收到了國內一臺知名脫口秀節目的錄制邀請，或許很快就能看到他舌戰群英，大放異彩。

脫口秀目前在國內的發展，大約才只經歷了十年的起步時間，大眾對于脫口秀的認知，多還停留在“知曉”和“想象”的階段。近兩年，隨著《脫口秀大會》《奇葩說》《吐槽大會》等節目的曝光率不斷提高，大眾漸漸發現了脫口秀獨特的吸引力，在看似沒心沒肺的嬉笑吐槽中，時不時會爆出令人拍案叫絕的真知灼見，亮出讓人醍醐灌頂的處世心態。

看脫口秀會上癮。它和其他類型的綜藝節目不同，如果你覺得觀眾不必付出整塊時間，也無須貫注全部精力，只消作為茶余飯后的背景音效，就會出現問題。至少于我而言是這樣。套用施斌的一句話，看脫口秀非但不是“按摩腦神經”，倒更像是經歷一場風暴洗禮。他們節奏很快，你必須盯著他們，聽清并且聽懂他們的每一句話，否則極容易發生所有人笑得不能自已，獨你一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尷尬。這要在以前，著急也無用，我們要慶幸今天的網絡電視具備隨時暫停和回放的功能。

“爆梗”是脫口秀節目經常會出現的一種現象，“梗”大約是“哏”的訛字，指演員的某句話成功達到了讓觀眾爆笑的效果。脫口秀演員與觀眾分享的是稀松平常的生活場景，討論的是尋常可見的現象問題，大概率是你我都曾經歷過、考慮過、忽略過的日常。而優秀的脫口秀演員就有這樣一種魔力，他們善于從靈活、另類的角度，來敘述所有人眼中的日常，在調侃中跳脫出循規蹈矩的慣性，道出更切合客觀邏輯和真實心理的“大實話”。而觀眾往往會后知后覺地拍大腿：有道理，太對了，還真是，我怎么沒想到！完成這些心理活動后，開始放肆大笑，很巧，脫口秀演員已為你預留好了表達快意的時間。

二

和韓大狗通話的時候，他剛坐上出租車，我沒有問他的目的地，只是猜測有很大可能性是在去往演出場館的路上。

韓大狗回憶起第一次正式在商演舞臺上表演脫口秀時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當年他還在澳大利亞讀書，我們知道，澳洲華人群體數量龐大，全澳華人人口總數約占總人口的4%，部分地區更是達到三分之一，甚至接近一半。臨近中秋，韓大狗學校所在地區舉辦了一場相當規模的中秋晚會，幾百人的觀眾席坐得滿滿當當。隨著中西文化的相互交融，中國傳統節日在國外也有了越來越大的影響力。和我們過平安夜一樣，當地的中秋晚會除了華人以外，很多本地人也會因為參與感和氛圍感而加入到這些節慶活動中來。

那天，韓大狗準備了十多分鐘的英語脫口秀，由于緊張，一開始沒有十分放開，更糟糕的是，觀眾似乎并未表現出對這個節目太多的期待。大狗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然而憑借良好的心理素質和扎實的表達功底，韓大狗逐漸把握住節奏，進入自如的狀態，他越發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同時也成功帶動了觀眾的情緒。隨著一個接一個“梗”拋出，臺下開始歡呼。大狗說，觀眾的反應對于脫口秀表演太重要了，首秀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來自觀眾帶給他的動力。

☉ 脫口秀現場

是的，節奏很關鍵，你要知道觀眾的興奮點，知道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時候去觸發它。

脫口秀難嗎？或者說，什么樣的人才能講好脫口秀呢？

或許，

你認為自己足夠幽默，

人生總是充滿喜劇色彩，

生活總是對你開玩笑；

又或許，

你需要一個展示自我的舞臺，

想要擁有一群快樂的朋友，

想要開啟你的另類人生……

這是“來噻喜劇”的演員招募告示。曾經的韓大狗也是這樣加入了“來噻喜劇”。

從小就對喜劇有著良好感覺的他，從高中開始接觸脫口秀，一開始只是看別人表演，漸漸地自己也嘗試著寫段子和朋友們分享。留學歸來，韓大狗回到了家鄉蘇州，通過“開放麥”的形式在來噻俱樂部練習。

俱樂部的線下演出分開放麥、商演兩種形式。商演很好理解，一般會邀請兩三位大咖與俱樂部的優秀演員共同為觀眾完成一場完整、成熟的精品演出。開放麥是試驗性的演出，也是向所有想要嘗試脫口秀的人開放的舞臺，演員在這里打磨段子、修正表演、測試效果，由于不能保證演出質量，所以票價較低。

大狗覺得，脫口秀更多是演員抒發自己情緒的一種方式，他們在舞臺上進行著最為本能的表達。他們往往有著強烈的表達欲和幽默感，又很善于觀察生活，因此很容易找到生活的“槽點”。俱樂部里，那么多有趣的靈魂匯集在一起，你可以想象他們的聚會將產生多少歡樂，連空氣都會雀躍。

卓越的喜劇能力和精益求精的技巧打磨，韓大狗很快成長為“來噻喜劇”的一員大將。2020年10月，韓大狗成為“來噻喜劇”合伙人，這也意味著，在演出之余，他需要更多地去考慮品牌的管理和運營。

三

得益于一系列網絡綜藝的熱播，脫口秀近兩年在國內逐漸火了起來，特別是北京、上海這些極具活力和張力的城市，為脫口秀舞臺提供著生長的沃土，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俱樂部都在那里扎根。

韓大狗在澳洲留學時念的金融，回國后主要在上海發展。脫口秀演員其實大多都有自己的工作，他們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去俱樂部培訓和演出。一些已經在圈里名揚四海的演員，他們可以通過簽約公司，或者干脆作為獨立演出人，實現了專職，而上海的專職演員確實要比其他城市多得多。可是即便在行業發展生態良好的上海，絕大多數人依然無法僅憑演出維持生計，所以兼職演員仍然是大多數。

談起蘇州的環境，韓大狗其實挺淡然的。

我們還沒有太多商業化的考慮。

“來噻喜劇”的前身是蘇州脫口秀俱樂部，成立于2017年，初衷就是給蘇州的脫口秀和喜劇愛好者提供一個交流的據點，一個表達的舞臺。四年多來，來噻無時無刻不在吸納著有趣的靈魂，目前演員在100名左右，活躍于開放麥的有三五十人。

每周四晚，如果你偶然路過馬醫科，聽到一家咖啡店里傳出年輕人的笑聲，不用懷疑，那就是來噻的開放麥，你大可以尋過去，補一杯咖啡，分享他們的快樂。而“來噻喜劇”的正式商演一般都在圓融廣場的一幢小樓里，地處城市的新文化聚集圈，總有許許多多的新文藝愛好者活躍在周圍。這兩年室內演出場館頻頻受限，來噻脫口秀的演出多少也受到了影響。

但這些總會過去的。

韓大狗最關心的，是人。確實，人是關鍵，脫口秀需要更多年輕的演員和觀眾。蘇州高校少，這是無法通過一己之力改變的客觀限制。但話說回來，正因如此，才更要抓牢這僅有的資源，去傳播脫口秀和喜劇文化，去發掘潛在的好演員、好觀眾。畢竟大學生對脫口秀這種形式，還是普遍比較感興趣的。

所以聊起“來噻喜劇”未來的規劃，韓大狗給了我十分確切的回答：去高校演出。

大狗說，目前他們對于來噻商業化發展的概念，真的很淡薄。商業化沒有錯，并且現在各方面的基礎都很向好，身邊朋友中也有很多成功的例子。但是來噻或許更看重那種家的感覺吧，成立時的初衷從來都沒有改變，就想讓這群有著共同興趣愛好的人能夠有個地方可以去。所以，我們還要舉辦新人賽，找到更多好苗子，特別是我們蘇州本土的年輕人，太少了……還要爭取和各大頂級俱樂部達成長期合作，培養更多優秀的演員，拓展新的戲劇形式……

雖然隔著電話，但我確信，韓大狗聲音和之前有所不同。我說不出哪里不一樣了，但好像看到他的神情，認真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