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雄偉 楊志誠
推進土地承包經營權有序退出,關鍵就是引導農民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選擇合理的退出方式和經濟補償模式。基于當前的國家政策和我國農村現實要求,對現有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進行細化,納入經濟補償條件,分析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三種經濟補償模式下,農戶家庭特征對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影響,同時以中部地區安徽省、江西省調研數據作為對照研究樣本,分析不同區域在不同經濟補償模式下,退出意愿影響因素的差異。我國土地承包地退出制度改革應構建土地退出經濟補償機制、積極探索良性有序退出模式,嚴格落實和完善有愿有償退出程序,建立健全土地退出政策服務體系。
伴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我國農村的經濟形態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主要表現在農戶開始出現分化,出現了兼業農民和離農農民。農戶分化一方面推動農村經濟的發展,但另一方面也造成土地價值的異化,許多農戶對土地的依賴程度大幅降低,以致產生大量耕地撂荒的現象。而且即使目前農村大量勞動力已經轉移到城鎮,但由于缺乏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有效退出機制,許多農民仍然保留著土地承包經營權,造成“離鄉不離土”的半城鎮化現象。為了適應當前農村社會發展的需要,2016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完善農村土地所有權承包權經營權分置辦法的意見》指出,積極開展土地承包權有償退出、土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土地經營權入股農業產業化經營等試點,總結形成可推廣、可復制的做法和經驗[1]。因此,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退出的問題是我國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過程中無法回避的現實問題[2]。按照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的要求,要保障進城落戶農民的土地承包權、集體收益分配權,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首要原則是“鼓勵依法自愿有償轉讓”。因此,推進土地承包經營權有序退出,關鍵就是引導農民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選擇合理的退出方式和經濟補償模式?;诋斍暗膰艺吆娃r村現實要求,我們著重關注以下問題:在有償退出的條件下,農戶會傾向于選擇哪種經濟補償模式;農戶家庭特征在不同經濟補償條件下對退出是否有影響?其作用機制和影響效果如何?不同地區的作用機制和影響效果是否相同?本文運用中部地區安徽、江西兩省入戶調查數據樣本,通過相關理論和實證分析,探索在不同補償模式下農戶土地承包權經營權的退出機制和影響因素,為政府制定相關的政策、法規提供理論依據,為我國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退出改革提供參考建議。
國外研究方面,由于國外土地制度與我國有本質差別,國外學者的研究并不存在“土地退出”這一概念,而主要集中在土地交易、土地價格評估等方面。如Gorton研究交易費用對土地價格的重要影響,提出建立土地價格評估體系和價格糾紛的處理機制[3]。Joshua等的研究指出,土地私有化制度導致的土地高細碎化和低價值廣泛分配增加了農地交易成本[4]。Terry研究認為影響農地交易因素有農戶的非農就業情況、持有土地的安全感和經濟環境等[5]??傮w來看,國外學者認為影響農地交易的主要因素包括:農地產權制度、農地交易費用、宏觀與制度因素等方面。
國內研究主要集中在這幾個方面:一是土地承包權退出機制研究[6][7][8],其觀點包括:充分尊重集體經濟組織所有權主體的地位;綜合考慮農地承包權所承載的生產性功能、保障性功能和財產性功能;由村集體經濟組織與退出主體自主協商確立具體補償方案,構建土地承包經營權補償及其他補償為補充的多元、公平的補償機制。二是土地承包經營權退出意愿和影響因素研究[9][10][11][12],一些學者著重聚焦于影響退出意愿的關鍵因素,如農戶對土地的產權認知[13],高齡農民[14]、農戶分化[15]、家庭生命周期[16]等因素在農戶承包經營權退出決策的影響程度。三是土地承包權補償價格測算研究[17][18][19]。其觀點包括:推進土地承包權有償退出的核心是對土地補償標準的測算;土地承包權退出補償涉及農戶保障需求、情感需求和發展需求;承包地退出補償是對離農農民放棄土地承包權所造成的生產、保障、財產和心理等承包地效用價值損失進行的補償,可采用條件價值評估法(CVM)測算土地承包權退出經濟補償標準。
總體而言,目前關于土地承包經營權退出已經形成許多有價值的成果,但仍然還有些領域受關注不足,比如:在探討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退出意愿影響因素時,并沒有分析不同經濟補償條件下的異同;在不同地區由于農戶經濟發展程度、農戶家庭特征不同,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退出意愿的影響因素是否存在差異。因此,本文將對現有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研究進行細化,納入經濟補償條件,設置“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三種經濟補償模式,分析農戶家庭特征對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影響,同時以中部地區安徽省、江西省調研數據作為對照研究樣本,分析在不同經濟補償模式下,不同區域農戶的退出意愿的影響因素是否存在差異。
現代經濟學相關研究表明,在一個競爭的市場環境中,農戶在面臨一定的經濟環境約束條件時,也會追求收益的最大化,農戶也是具有理性行為的個體。[9]作為理性的行為主體,農戶土地承包權退出也是其理性的決策過程。然而農戶土地承包權退出決策不僅僅是個人的行為,因為農戶在土地承包權退出決策過程中不僅會受到個體內在特征的影響,也會受到家庭相關特征,如資源稟賦、收入狀況、人口構成等多重因素影響。農戶是否采取退出決策,是基于家庭經濟社會效用最大化的理性考量行為。[15]進一步說,農戶是否決定退出土地承包權,是根據自身家庭相關特征,對承包土地時家庭所獲得的收益以及退出承包權所獲得的收益進行比較的理性選擇。所以,在分析農戶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時,應當將農戶家庭相關特征的影響進行重點研究。農戶是理性行為的個人,其年齡、受教育程度等個體特征會影響到其個人的認知水平,從而也會影響其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價值判斷。[11]在家庭經濟特征方面,按照組織生產學派的觀點,農戶通過農業生產相關活動獲得農產品收入主要是滿足家庭日常的自給消費,所以,農戶家庭經濟狀況也會影響到其對所承包耕地的生產投入狀況,特別有些農戶,其家庭大部分收入通過非農業部門活動獲得,更會影響到其對承包土地的投入。除了上述提到的個體特征、經濟特征外,影響到承包地退出行為還有土地本身的價值。土地不僅擁有生產資源的價值,也具有在當前城鄉社會保障水平存在差距的情況下,為農民提供社會保障的功能,因此,農戶對土地利用情況也會影響到農戶承包地的退出行為?;谏鲜龇治?,本文擬從農戶家庭人口特征(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勞動力人數)、農戶家庭經濟特征(家庭總收入、非農收入比例)和農戶家庭土地利用特征(耕地面積、土地是否流轉)三個維度來分析農戶退出土地承包權意愿因素。
1.農戶家庭人口特征。在農戶家庭中,農戶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勞動力人數等特征因素是影響家庭土地承包權退出決策的主要因素。一般來講,男性農戶獲得非農就業的機會更大些,也就更愿意在城鎮就業,因此,也就更傾向于采取退出土地承包權的決策。特別是一些受教育程度高的農戶,在城鎮就業能力比較強,非農收入占比也比較高,退出承包地的意愿也更明顯。不過在性別特征方面,也有研究認為,女性傾向于退出土地承包權,因為男性通常會比女性要求更多的經濟補償。在農戶年齡特征方面,農戶年齡對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影響不是很明確,這是因為不同年齡階段的農戶對土地退出的補償方式訴求是多樣的。比如,年齡大的農戶,一方面由于從事非農就業或城鎮就業機會少,加上長期以來形成的農業生產習慣,不太愿意放棄承包經營權;但另一方面,年齡越大的農民,考慮自身身體健康因素,在給予一定經濟補償條件下(現金補償或社會保障等),也可能更愿意放棄土地承包權。在家庭勞動力方面,家庭勞動力人數的多少也會影響到農戶家庭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一般來講,家庭勞動力人口越多,越能在農業生產生活方面具有規模優勢,這就形成了愿意保留土地的拉力,就會傾向于不放棄土地承包權。
2.農戶家庭經濟特征。農戶作為最基本的生產單位,其決策過程通常會受到家庭內部的收入、就業情況等因素的影響。一般來講,家庭收入水平低、非農收入占比低的農戶,在城鎮就業能力弱,對土地依賴程度高,其退出承包地的意愿也越弱。而家庭收入水平越高,非農收入占比越高,說明家庭越不依靠農業生產來維持生計,因此這些家庭可能會傾向于退出土地承包權。而且由于這部分農戶其城鎮定居能力比較強,其在退出補償方式上選擇現金補償方式的可能性會更大些。
3.農戶家庭土地利用特征。農戶家庭對土地利用(承包的耕地面積、土地是否流轉)特征也會影響到土地退出意愿。耕地面積大小對農戶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影響方向不確定。這是因為:一方面,農戶承包的耕地面積越大,越有利于實現規?;洜I,從而越不愿意放棄選擇土地承包權;但另一方面,目前退出補償政策是按照承包地面積為基準進行核算的,農戶承包的耕地面積越大,意味著退出的補償額度也會越高,這一因素又正向影響農戶的退出意愿。在土地是否流轉方面,土地不存在流轉的農戶說明其對土地依賴性強,相應的土地退出的意愿也不會高,而存在土地流轉的農戶,說明其對承包土地的依賴性弱,其退出土地意愿也越強。不過考慮到土地流轉也會給農戶帶來收益,如果土地退出的補償收益低于土地流轉收益,那相應地這也會抑制農戶土地退出意愿。
總之,農民對于放棄土地承包權所付出的成本與退出土地承包權之后所能獲得補償之間價值的大小,是會隨著政府給予農民土地承包權退出補償條件的不同而發生變化的,因此,探討家庭特征對其承包地退出意愿的影響,也應在不同土地承包權退出經濟補償條件下對其進行考量。本文將3種土地承包權退出經濟補償條件(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納入研究,結合上述分析,構建出本研究的理論模型(見圖1)。

圖1 本文的理論框架
1.模型設定。農戶土地退出決策的形成是一個復雜過程,可能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根據農戶家庭特征對承包權退出意愿影響機理以及相關學者的研究經驗,農戶退出土地意愿一般存在兩種選擇:愿意退出與不愿意退出,這是典型的二元選擇問題,可以運用二元選擇模型對影響農戶退出意愿因素進行分析。
二元選擇模型一般形式可以表述為:
Y=XB+ε;Y=0,1
在這模型中,Y是一個虛擬變量,表示為農戶退地的選擇,取值1或0,X為可觀測的解釋變量,B為解釋變量X的回歸系數,XB服從標準正態分布。由于二元選擇模型中被解釋變量為離散型變量,不能直接采用線性回歸模型,我們需要對被解釋變量Y進行Logit轉換,最終回歸模型表述為:
Logit(Y)=α+β1x1+β2x2+…+βixi+ε
為了檢驗在不同經濟補償條件下農戶家庭特征對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影響,本文以上述3類經濟補償條件農戶的退出意愿作為被解釋變量,分別進行模型參數估計,得到模型1、模型2、模型3。在模型1中,凡是選擇愿意“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的農戶,則Y1賦值為“1”,選擇其他2個選項之一的,則Y1賦值為“0”,模型2、模型3中數據處理方式同模型1。最終建立的三個Logistic模型如下:
模型1:Logit(Y1)=α+β1x1+β2x2+…+βixi+ε
模型2:Logit(Y2)=α+β1x1+β2x2+…+βixi+ε
模型3:Logit(Y3)=α+β1x1+β2x2+…+βixi+ε
其中,Y1、Y2、Y3分別表示農戶愿意選擇“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退出土地承包權的三個經濟補償模式,ɑ為常數項,βi為各個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x1、x2、...、xi為影響農戶退出承包地退出的影響因素,ε為隨機誤差項。
2.變量設定。選取的變量分為以下幾個方面:(1)被解釋變量,本研究設置“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Y1)”“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Y2)”“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Y3)”三個變量,在具體模型設定中,凡是選擇愿意“現金補償(Y1)”農戶,在Y1賦值為“1”,選擇其他兩項的,Y1賦值為“0”,Y2、Y3賦值方式與Y1的處理方式相同。(2)解釋變量,農戶家庭諸多特征綜合作用于農戶承包權的退出意愿,參考借鑒相關研究成果和結合本文研究目的,本文把農戶家庭特征分為農戶家庭人口特征、農戶家庭經濟特征、農戶家庭土地利用特征三類,農戶家庭人口特征設置年齡(x1)、性別(x2)和受教育程度(x3)和勞動力人數(x4)四個變量指標;農戶家庭經濟特征設置家庭總收入(x5)、非農收入比例(x6)兩個變量指標;農戶家庭土地利用特征設置耕地面積(x7)、承包地是否流轉(x8)兩個變量指標。模型的變量定義及具體賦值詳見表1。

表1 模型的變量定義、賦值
中部地區是我國重要的糧食主產區,在保障國家糧食安全中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同時,隨著中部地區新型城鎮化的推進和農村土地“三權分置”改革的實施,農戶土地退出的問題也越來越突出,因此,本文選擇中部地區作為研究區域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本文的研究數據主要來自于2019年2—5月在中部地區安徽省和江西省部分地區的農戶調研數據,安徽省農戶調研數據涉及阜陽市穎東區、阜南縣和蚌埠市禹會區,江西省地區的農戶調研數據涉及鷹潭市余江區。這些調研地點都是中部的傳統農區,外出打工的農民較多,許多農民已經實現穩定的非農就業,甚至定居城鎮,因此也具有開展土地經營承包權退出的前提條件。如安徽省阜陽市是全國人口最多的地級市之一,也是全國典型的傳統農區,由于人口多耕地少,外出打工的多,許多農戶的收入來源已經主要來自非農產業;安徽省蚌埠市工業相對發達,但其農業占有重要地位,區域農村人口在本市外打工的有40多萬,在本市內城鎮打工的有50多萬;江西省余江區地處鄱陽湖平原,是江西主要糧食產區,該區域是我國農村宅基地改革試點區,已有部分農村居民有償退出了宅基地,是土地改革先行試點地區。因此,本研究選擇這些地區作為調研樣本在中部地區也具有典型意義。
本研究調研運用隨機抽樣的方法,通過在這些地區隨機抽取相應鄉鎮、行政村,入戶對當地農戶進行問卷訪談,調研訪談內容包括農戶家庭特征情況、土地利用及農業生產情況、土地退出補償情況等幾個方面,安徽省共發放問卷350份,回收問卷344份,回收率為98.29%,江西省發放問題400份,回收問卷是384份,回收率為96%??紤]到回收問卷中存在個別指標有空白選項或者錯誤選項,剔除這些存在錯漏的問卷,安徽省最終使用樣本數是326份,江西省最終使用樣本數是328份。
1.安徽省調研樣本分析。通過對調研問卷分析發現,在安徽省樣本農戶中,選擇“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為農戶數量分別為196份、84份和46份,其中,選擇“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農戶數量最多,占到總樣本數量的60.12%,說明在承包地退出補償模式中,大多數受訪農戶還是偏好獲得現金補償(詳見表2)。

表2 不同經濟補償模式下農戶退出意愿占比(安徽樣本)

表3 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安徽樣本)
安徽省樣本各變量描述性統計方面,受訪農戶年齡的均值是35歲,耕地總面積的均值是6.31畝。受訪者受教育程度中,大專以上學歷占比最高,達到28.83%,文盲比例最低,僅為3.68%。非農收入占比方面,受訪農戶家庭非農收入占比超過50%的達到94.48%。土地流轉方面,承包地存在流轉的農戶占比為43.45%。
2.江西省調研樣本分析。通過對調研問卷分析發現,江西省樣本農戶中,選擇“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為農戶數量分別為288份、28份和12份,其中,選擇“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農戶數量最多,占到總樣本數量的87.80%,說明在承包地退出補償方式中,絕大多數受訪農戶也是偏好獲得現金補償。
江西省調研樣本中各變量描述性統計方面,農戶年齡的均值是52歲,耕地總面積的均值是4.72畝。受訪者受教育程度中,初中學歷占比最高,達到49.09%。非農收入占比方面,受訪農戶家庭非農收入占比超過50%的達到83.03%。土地流轉方面,承包地存在流轉的農戶占比為40%。

表4 不同經濟補償模式下農戶退出意愿占比(江西樣本)

表5 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江西樣本)
1.安徽省調研樣本分析。為保證模型的準確性和穩定性,在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前,需要檢驗各解釋變量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首先,根據各變量相關系數分析表明,變量之間相關系數較低,不存在嚴重的相關性。其次,采取容忍度進行檢驗,容忍度值大多在0.8~0.9之間,其中容忍度最小值為0.343,也大于0.2臨界值,因此,可以認為選擇的這些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性問題,可以進行進一步回歸分析。
為了檢驗在不同經濟補償條件下,家庭特征對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影響,本文分別以“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等三個變量作為被解釋變量,得到模型1、模型2和模型3。本文選用Hosmer和Lemeshow檢驗作為方程擬合優度的指標,各模型擬合優度和整體顯著性都較好,三個模型進行參數估計的具體結果見表6。

表6 logistic模型回歸結果(安徽樣本)
模型1檢驗結果表明,在“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的退出條件下,受教育程度、家庭總收入變量回歸系數均為負,且變量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受教育程度變量、家庭總收入變量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負向顯著,表明受教育程度越高,家庭總收入越高的農戶越不愿接受現金補償,而受教育程度偏低、家庭總收入偏低的農戶越傾向于接受現金補償。性別、勞動力人數變量回歸系數都為正,且變量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男性農戶、家庭勞動力人口多的農戶在承包權退出中傾向于接受現金補償,女性農戶、家庭勞動力人口少的農戶不愿意接受現金補償。年齡、非農收入比例、耕地面積、承包地是否流轉四個變量回歸系數都為負,但這四個變量都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
模型2檢驗結果表明,在“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的退出條件下,年齡、受教育程度、非農收入比例變量回歸系數均為正,且變量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受教育程度變量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正向顯著,表明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戶越傾向于接受換經濟股權的補償方式。性別、家庭勞動力人數兩個變量回歸系數都為負,且變量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表明女性農戶、家庭勞動力人數少的農戶傾向于接受換經濟股權的補償方式。家庭總收入、耕地面積、承包地是否土地流轉三個變量回歸系數都為正,但這三個變量都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
模型3檢驗結果表明,在“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的退出條件下,非農收入比例變量回歸系數均為正,且變量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非農收入比例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正向顯著,表明非農收入比例越高的農戶越傾向于接受土地承包權換社會保障的補償方式。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勞動力人數、耕地面積五個變量回歸系數都為負,家庭總收入、承包地是否流轉回歸兩個變量系數為正,但這幾個變量都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
2.江西省調研樣本分析。為保證模型的準確性和穩定性,在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前,需要檢驗各解釋變量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首先,根據各變量相關系數分析表明,變量之間相關系數較低,不存在嚴重的相關性。其次,采取容忍度進行檢驗,容忍度值大多在0.8~0.9之間,其中容忍度最小值為0.793,遠大于0.2臨界值,因此,可以認為選擇的這些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性問題,可以進行進一步回歸分析。
對照安徽省樣本檢驗方法,江西省分析本文仍然以“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三個變量作為被解釋變量,得到江西樣本模型1、模型2和模型3。本文選用Hosmer和Lemeshow檢驗作為方程擬合優度的指標,各模型擬合優度和整體顯著性都較好,江西省數據樣本三個模型進行參數估計的具體結果見表7。

表7 logistic模型回歸結果(江西樣本)
模型1檢驗結果表明,在“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的退出條件下,耕地面積變量回歸系數均為負,且變量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耕地面積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方面呈現負向顯著,表明耕地面積越多的農戶越不愿接受現金補償,而耕地面積少的農戶越傾向于接受現金補償。受教育程度變量回歸系數均為正,且變量都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表明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戶越愿意接受現金補償,這一研究結論與安徽樣本得出的結論不同。年齡、勞動力人數、承包地是否流轉變量回歸系數都為負,但這三個變量都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
模型2檢驗結果表明,在“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的退出條件下,耕地面積、非農收入比例變量回歸系數均為正,且變量分別在5%和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耕地面積、非農收入比例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正向顯著,表明耕地面積越多、非農收入占比越高的農戶越傾向于接受土地承包權換經濟股權的補償方式。承包地是否土地流轉變量回歸系數均為負,且變量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承包地是否流轉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負向顯著,表明承包地有流轉的農戶越不傾向于接受換經濟股權的補償方式。
模型3檢驗結果表明,在“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的退出條件下,承包地是否流轉變量回歸系數均為正,且變量都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這說明承包地是否流轉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正向顯著,表明承包地有流轉的農戶越傾向于接受換社會保障的補償方式。年齡、非農收入比例變量回歸系數均為負,且變量都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檢驗,年齡、非農收入比例變量對土地承包權退出的影響負向顯著,這表明年齡越大、非農收入比例越高的農戶越不傾向于接受土地承包權換社會保障的補償方式。這一結論也與安徽省樣本研究結論存在差異。
本文分析了在不同補償模式下農民土地承包權經營權的退出機制和影響因素,考慮“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三種不同經濟補償模式,運用中部地區安徽、江西兩省入戶調查數據樣本,通過理論和實證分析了農戶家庭特征對土地承包權退出意愿的影響,得出如下結論:
1.獲取經濟補償,特別是現金補償是土地退出的主要動力。從安徽省、江西省農戶對退出土地承包權經濟補償的訴求來看,兩省農戶對退出土地承包權經濟補償的訴求比較接近,多數選擇的經濟補償模式都是以用承包地換現金補償為主,選擇承包地退出換社會保障、承包地退出換村集體經濟股權的農戶比例都不高。因此,獲取現金補償是當前不少農民退出承包地的主要動力。
2.在不同經濟補償政策引導下,不同家庭特征的農戶選擇退出農地承包權的影響因素是不同的。從實證研究結論來看,耕地面積大的農戶,越不傾向于選擇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模式,而更傾向于選擇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的經濟補償方式;非農收入比例高的農戶也傾向于選擇以承包地換村集體經濟股權的經濟補償模式;承包地存在流轉的農戶傾向于選擇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的經濟補償模式。
3.在同種經濟補償模式下,安徽省和江西省農戶家庭特征對土地退出選擇有所差異。在“以承包地換現金補償”的退出條件下,江西省受訪農戶中,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戶越愿接受現金補償,而安徽省受訪農戶中,受教育程度高的農戶越不傾向于接受現金補償。在“以承包地換社會保障”的退出條件下,安徽省非農收入比例越高的農戶越傾向于接受換社會保障的補償模式,而江西省這一結論卻相反。
本文研究結論為我國土地承包地退出制度改革提供以下啟示:
1.構建土地退出經濟補償機制。根據研究也發現,現金補償方式是農戶退出的首要選擇因素,因此,應盡快完善土地退出補償資金籌措辦法,建議中央和地方政府可將退地補償資金列入財政支持的政策體系中,具體方式可以通過財政貼息,以獎代補、風險補償等措施,為土地退出建立補償基金;或者加強財政與金融系統的協調,設立退出土地的收儲基金,這些對集體經濟的薄弱地區增強土地退出動能特別重要。
2.積極探索良性有序退出模式。目前我國多地已經開展了承包地退出試點,在這些試點方案中,每個方案都有其優點和缺點。目前暫時還缺乏成熟的模式。因此,土地退出補償改革中應針對當前存在的問題需要繼續試點探索,如有償退出的要求、資金從哪里來、退出的土地如何處理、退出農民的社會保障如何落實等都繼續探索,以構建有效可推廣模式經驗。
3.嚴格落實和完善自愿有償退出程序。堅持自愿原則是我們進行土地制度改革多年來積累的一條寶貴經驗。由于我國地域遼闊,各地情況復雜。東中西部農村經濟發展程度不一,即使同為中部地區的安徽省、江西省面臨情況也不完全相同,因此,實施土地承包地退出改革,各地都應根據區域實際情況,一切從實際出發,不提具體的指令性指標,堅持自愿原則,有條件穩妥推進。
4.建立健全土地退出政策服務體系。各地區要按照中央有關文件指示精神,建立土地承包權退出體制框架,建立和完善土地退出動力機制、補償機制、社會保障機制、風險防范機制、激勵和約束機制、產權市場交易機制,完善收益分配的頂層設計,讓土地退出更具可操作性。同時還應制定相關扶持政策,加快農村土地流轉步伐,運用市場機制推動土地集約利用,培育新型農業產業化經營主體,推進農業適度規模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