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報告信息有用性探討

岑凱凱 廣西北部灣國際港務集團有限公司

引言

財務報告是全面反映企業財務狀況、經營成果、資金流動情況的信息載體，是企業展示其經營發展狀況的重要途徑。無論是基于決策有用觀還是受托責任觀，向利益相關者提供有用的高質量信息都是財務報告目標的應有之義。

一、高質量財務報告信息的特征

針對財務報告信息質量的評價，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FASB）基于決策有用觀，提出以相關性及可靠性為主要標準，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提出以相關性及忠實陳報為主要標準，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基于受托責任觀，更強調以透明、可比及充分披露為標準。盡管不同機構對財務報告信息有用性評價標準的具體表述存在差異，但是以相關性及可靠性作為主要特征是被普遍接受的。

財務報告信息的相關性主要體現在信息的內容及披露形式是否能夠影響信息使用者做出決策。首先應該詳細完整地反映企業歷史經營業績，幫助信息使用者了解企業過去經營決策目標及實際完成結果，從而有助于信息使用者評價前期投資行為及預期目標的完成情況，并判斷決策是否需要調整；其次應該合理恰當地反映企業價值、管理層戰略規劃意圖及實施方案、經營業績目標及業務開展計劃、市場行業風險及變化趨勢，幫助信息使用者了解企業生存發展狀況和前景、核心價值及持續盈利的潛力，從而有助于信息使用者根據現有情況做出合理預測及選擇；最后應該及時完成信息披露，失去時效性的信息無論準確翔實與否都會失去其價值，唯有及時獲取的信息才能影響信息使用者所做決策。

財務報告信息的可靠性主要體現在信息使用者做出決策時是否能夠不存疑慮地參考使用企業所披露的信息。首先是真實，財務人員應準確了解交易事項發生的商業實質，以使財務報告信息如實反映企業資源狀況、經營效益、資金流動等內容；其次是完整，財務報告信息應全面充分地披露企業經濟業務發生的內容，不應存在故意隱瞞遺漏、含糊不清的表述；再次是準確，財務核算應嚴格遵循會計準則的原則和規范進行確認和計量，應根據交易事項實際情況準確判斷適用的會計政策，并合理地實施會計估計；最后是中立，財務報告信息應客觀公正、不偏不倚，不因管理層特定意圖蓄意引導信息使用者的判斷及決策行為。

一項有用的信息應當同時具備相關性及可靠性，兩者都是高質量信息的必要條件。缺乏可靠性的信息可能導致錯誤的決策，而不具備相關性的信息則可能無法據此做出決策。

二、財務報告信息質量的現狀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各方信息使用者對財務報告信息質量的要求不斷提升，然而企業對披露信息總體質量的改善卻未能跟上需求的發展。主要問題是財務報告信息含量偏低，目前的財務報告體系依舊停留在反映企業歷史經營狀況的表象上，對形成企業當前狀態的根源以及對歷史業績的評價和目標完成情況等深層次的內容卻甚少涉及，更不必說作為自愿性披露的預測性信息。由于現行會計準則的局限性以歷史成本為主要計量屬性的賬面價值與企業市場價值存在背離的現象日益嚴重，包括一些新興的高科技高附加值企業的核心資源（如研發、知識、數據、流量等）受限于資產的確認計量條件，無法在財務報表中體現。同時企業收益與支出存在期間錯配的問題仍未解決，比如：大部分研發支出基于核算的要求在發生的當期費用化，與研發成果實現收益的期間不匹配。

雖然市場監管的力度日益加大，但是企業盈余操縱、粉飾業績等財務舞弊的案例依舊時有發生。管理層基于自身利益，偏向性地執行會計政策及會計估計，財務數據不能如實反映企業經濟業務的實質，也是導致財務報告信息有用性降低的重要原因。無論是美國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FASB）以規則導向為基本理念制定的會計準則，還是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以原則導向為基本理念制定的會計準則，都給管理層操縱財務數據留下了空間。規則導向的會計準則，針對不同業務情況，制定詳細的操作規則及標準以指導具體會計處理，管理層可以通過人為設計交易的形式實現適用特定的會計處理方式，達到操縱財務數據的目的。原則導向的會計準則，僅規定概括性的指導原則，由于沒有列示具體的操作規范，實務中需要大量的主觀判斷，同樣可能出現操縱財務數據的情況。

一方面，目前財務報告信息在向企業經營管理提供決策支持方面同樣無法令人滿意，現行財務管理工作主要集中于經濟業務發生后的核算，與業務聯系較少，財務部門相對獨立封閉，未能積極參與到業務前端規劃決策事項中，監管的職能更多體現在事后評價反饋，缺乏事前計劃、事中控制的有效管理手段，如此靜態的管理和間斷式的監控形式已經難以滿足現代企業內部管理控制的需求。另一方面，財務報告編制流程效率不高，財務報告反映的是過去交易事項的結果，所提供信息常常滯后于管理層的需求。此外，傳統財務分析體系數據主要來源于企業內部財務核算結果，既沒有深入的挖掘經營業務內涵數據，也沒有廣泛收集外部市場數據，單一的分析依據導致報告信息的價值有限。

此外雖然信息技術的發展日新月異，但是大多數企業財務信息化水平依然停留在會計電算化的階段，與手工核算相比在算力及算法方面都沒有本質的提升，財務從業人員仍然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應付重復的日常核算業務，同時受觀念及思維的限制，較少以全局角度分析問題，對于提升財務報告信息質量的財務職能未能施以足夠關注。

三、提升財務報告信息有用性的建議

財務會計為經濟社會中所有市場活動的參與者提供了通用的商業語言，財務報告是財務會計工作成果的重要體現，提升財務報告信息有用性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隨著經濟社會不斷發展進步，新的發展理念、發展戰略、發展途徑不斷涌現，對企業財務報告信息質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不斷改進財務報告的內容、結構及披露形式。

企業會計準則是整個財務會計工作的基礎，經濟業務的確認、計量、報告都需要遵循準則的原則及規范，但是我國企業會計準則制定起步較晚，發展較為滯后，還處于大規模借鑒國際準則的階段，尚未形成適應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完善體系。因此不斷完善企業會計準則體系是提升財務報告信息質量的關鍵環節。比如：國內準則謹慎適度地引入公允價值計量，旨在向信息使用者提供部分資產更準確地市場價值信息。同時按輸入值情況將公允價值細化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是活躍市場相同資產負債未經調整的報價，第二層是除第一層外可直接間接觀察的輸入值，第三層是不可觀察的輸入值。基于謹慎適度的應用原則，可以看出準則保障信息可靠性的態度。盡管第二層數據也需要人為進行調整，涉及主觀判斷，但其可觀察的屬性使得估值的結果屬于可驗證可稽核的信息，而第三層數據參數幾乎完全取決于管理層主觀估計，無論其應用的數學模型是否正確，其估值結果的準確性均難以充分的驗證。并且依賴主觀判斷的不可觀察輸入值估計的價格，與公允價值定義表述的在有序交易中資產負債的脫手價格不完全匹配，未能在學術界獲得普遍認可。同時由于我國市場經濟起步較晚，發展不均衡，大多數資產缺乏活躍的交易市場，為了避免公允價值計量成為管理層進行盈余操縱的工具，在不存在活躍交易市場的情況下，對于主要依靠不可觀察的輸入值進行調整的公允價值估計值或可不再作為公允價值計量的結論進行會計核算，僅作為補充信息進行適當地披露，并對估值運用的模型及輸入值主觀估計的過程進行充分披露。又如：國內準則要求在財務報告附注中披露重要會計政策，旨在提高財務報告信息的可理解性。然而在實務中，會計政策的披露流于形式，千篇一律的照搬準則確認計量的條款，信息含量極低。同時，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準則也在不斷地修訂，并大量的借鑒國際準則的觀點和表述，導致準則的內容愈加晦澀難明，部分條款內容連專門的從業人員也難以輕易掌握，僅簡單地引用準則條款必然無法滿足信息披露的要求。不如著重披露重要交易業務的經濟實質、管理層實施該業務意圖、選擇現行會計政策的依據及其合理性，執行該會計政策會對企業財務狀況及經營成果可能造成的影響，變更會計政策的目的及理由，會計政策變更前后對企業經營情況影響的變化等。

當然企業會計準則體系的完善是一項系統化的工程，需要理論界和實務界不斷地探索和實踐，絕非一蹴而就。那么在現階段為了增強企業財務報告信息的有用性，有必要引入一些補充的信息披露工具。

基于信息使用者對企業資產質量及盈利能力的關注，可以根據核心業務與非核心業務的劃分對企業財務狀況及經營成果進行補充披露，并通過引入適宜的財務分析指標體系，充分描述企業的核心業務、企業對核心業務的資源配置情況及核心資產的質量、企業核心資源的盈利能力及歷史盈利趨勢。便于信息使用者了解企業競爭優勢的來源，并對企業未來持續盈利能力及發展前景做出合理的預測。2019年底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發布的《一般列示和披露（General Presentation and Disclosures）（征求意見稿）》，將利潤表中的損益分為經營損益、投資損益、籌資損益及來自一體化的聯營企業和合營企業的損益四類，并有限修訂現金流量表、提高利潤表及現金流量表的匹配程度，同時引入管理層業績指標并規范其披露要求。上述修訂內容同樣體現了通過改進披露形式及內容實現提升財務報告信息有用性的目標。

同時有價值的企業信息不僅限于財務數據，還包括大量非財務信息，兩者相輔相成，共同向利益相關者們全面地展現一個企業生存發展的狀況。經濟全球化的發展使企業面臨的經濟環境復雜多變，信息使用者需要充分了解企業的情況，以便做出合理的判斷，而非財務信息正是重要的信息來源。面對新發展階段、新發展格局，科技創新將成為經濟發展第一驅動力，僅通過財務數據不足以完整地展現企業發展潛能，而非財務信息正是有益的補充。2010年底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IASB）發布《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實務公告——管理層評論》，并不斷修訂完善，非財務信息已逐漸成為財務報告的重要組成部分。首先，對企業財務經營背景情況進行完整的描述，有助于使用者了解企業生產經營所處的外部環境、所面臨的機遇和威脅以及企業戰略決策和業務實施的驅動因素。包括：管理層對市場宏觀環境現狀及變化趨勢的分析，企業的戰略目標及目前的發展階段，管理層對企業經營風險的評估及應對措施，企業商業模式的選擇及經營戰略的實施情況等。其次，對財務報表進行評價及補充，財務報表是對企業經營情況高度概括的綜合性表述，也因此省略了許多有益的細節，同時在以創新為發展理念的當下，財務報表難以全面反映企業核心資源及競爭優勢，而來自經營管理者的解讀和補充，有助于使用者充分深入地了解企業當前的發展狀況。包括：建立規范管理層業績指標體系并透明披露，詳細說明業績指標的經濟內涵，結合企業實際情況及市場環境變化解釋選定及變更業績指標的合理性，詳細說明以財務報表為基礎調節計算指標的過程，評價管理層業績目標的完成情況及其對實現戰略目標的貢獻；補充披露企業資源的占有及配置情況，尤其是受限于準則規定暫時未能納入企業資產核算的核心競爭資源，以及現有資源在各項業務之間配置的合理性及使用效率，并詳細分析企業資源的質量及持續可取得性。最后，謹慎披露企業前瞻性的信息，前瞻性信息不足是當前財務報告的通病，管理層的預測信息有助于使用者評估判斷管理者的經營理念及風險偏好，同時結合后期經營發展情況分析評價管理者的風險敏感程度及判斷力。包括：管理層對外部環境發展變化的判斷及依據，管理層為實現戰略目標所制定的短期、中長期經營規劃以及關鍵業績指標的預測，管理層為實施相應的經營戰略所需要的資源及其取得方式，管理層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預期。

此外，財務報告不是一項孤立的信息產品，財務管理職能需要積極融入企業經營管理體系，與其他經營職能相互協同配合，才能有效地支持企業經營發展。近些年，管理會計的概念不斷被提及，其理念及目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沒有必要過分強調管理會計與財務會計的分歧，兩者都有著相同的目標，即通過為使用者提供有用信息支持企業經營發展，有著相同的數據來源，即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形成的有價數據、遵循相同的核算規則、運用相似的分析工具，僅以信息提供的對象強行割裂兩者的聯系并無必要。兩者都是企業財務管理的重要環節，需要改變的是傳統財務的觀念、思維和眼界，同時引入更有效的管理分析工具。另外隨著科技的進步，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等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也為財務管理的精細化發展提供算法及算力方面的有效支持。

結語

當然，提升財務報告信息的有用性也存在諸多制約，比如：各使用者對信息的需求都不盡相同，但事無巨細地滿足所有需求并不經濟，也可能造成商業秘密泄露。財務報告信息可能會涉及一些影響管理層自身利益的信息，包括決策不當、經營不善等情形，這也是管理層粉飾財務報告的主要原因。因此如何平衡信息披露成本效益的關系，以及增強管理層信息披露的意愿也是需要著重考慮的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