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履生
網紅作為互聯網時代的新生事物,雖不是中國獨有和獨創,但在中國已成為一種具有潮流性、普遍化的文化現象,與社會和公眾均產生千絲萬縷的關聯。其中,很多標明為網紅的人和事也傳到博物館業內,如博物館成為網紅打卡地,博物館展覽、藏品、文創等站上社交媒體C位。這使得博物館與網紅之間的關系問題,同樣成為當下特有的一種現象。而這是一個復雜的現象,也是一個復雜的問題,需要審慎地看待。這關系到博物館內在屬性的堅守,以及未來的可持續發展。
網紅乃一時之興,基本上都是紅不長久。網紅具有偶然性的特征,雖然可以打造網紅,但打造未必能紅;而偶然的無心插柳成為網紅也是一種可能。網紅的社會化帶來的問題,讓人們看到一哄而起和一呼百應,而只有屬于大眾文化的普及性和大眾性,才有可能通過網紅得以迅速而廣泛的傳播。顯然,很多高格調的文化是難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的。因此,網紅基于大眾文化傳播的特點,成為今天大眾關注的一個問題,雖然在文化推廣方面有其積極的意義,但其帶來的負面效應,也應得到正視。
在網紅的時代,博物館也難以置之度外。鐵打的博物館,如何面對流水的網紅?

作為網紅打卡地,是博物館成為網紅的主要表現,使大家把目光專注到博物館或博物館的某一方面。但顯然,公眾對博物館的依賴感相比一般網紅打卡地又有著本質區別。博物館是所在城市和區域中的地標,是城市的文化窗口,是公眾的理想所在。很多公眾去博物館,或將這里作為一個聚首的地點,是因為它內在的文化磁場和引力。而作為網紅成為一個直播的現場,或是留念的地點等,還包括了一些具體的利益和訴求。網紅基于網絡的傳播、屏幕的呈現,能夠在很短時間內在廣泛的群體中傳播,并產生影響力,這是由諸多社會情況決定的。網紅是社會對博物館的一種利用。網紅的文化形態、文化資源、技術手段等都有可能成為博物館網紅的一個方面,但博物館的網紅和社會上的很多網紅也有明顯的差異性,這是由博物館自身的文化屬性所決定的。
博物館因何而成為網紅,是值得研究的一個問題。這將令我們看到網紅效應與博物館內在的關聯,并更好地思考博物館的發展前路。

首先可能因為其建筑,一般發生在新建的博物館。這類博物館往往經過很長時間的城市規劃,有巨大的投入,有漫長的建筑過程,因此也是公眾的長久期待。而很多新建博物館受到社會關注的根本是獨特的設計,其造型和體量都讓人們驚艷,一旦開館,觀眾都會蜂擁而至,這種一看究竟形成了巨大的客流量。比如華裔建筑師貝聿銘設計的被稱為“世界上最美博物館”的日本美秀博物館,雖然遠離城市,可是像教科書一樣的設計,美輪美奐,尤其是他建構的心目中的“桃花源”成為一個特別的文化符號,自1997年開館以來就是愛好者的打卡地。比如法國巴黎耗資近7.9億歐元的LV基金會藝術中心,像天外來客般呈現外星球的感覺,由美國建筑師弗蘭克·蓋里設計,2014年開館至今都是巴黎的一個熱門打卡地。而法國朗斯市的盧浮宮分館,更是一個國家和一座城市的奇跡,因為國家用這座博物館來挽救了一座沒落的礦山城市,而由“SANAA”建筑師事務所與美國英瑞·柯特伯以及法國景觀建筑師凱瑟琳·莫斯巴赫的聯合設計,在一個安詳、平和的視覺中,讓人們感到不同于其他博物館的內部空間,展出的盧浮宮藏品居于其中,也不同于在盧浮宮的感覺。這些由世界著名建筑師設計的博物館,不僅在自身所處的城市,在國際上都有廣泛的影響力。這種因建筑成為網紅的情況,世界上有很多,都是旅游者和藝術愛好者的必到打卡地。而在我們的很多城市中,也有一些偶然性。比如煙臺美術館轉角的圍墻外面,因為有其特殊的城市景觀和歷史文化的聯系,又花木扶疏,不知不覺間吸引很多人前來留影,成了城市中的網紅打卡地。這是與博物館、與建筑、與城市歷史關聯的諸多具體內容,而此前的很長時間內,這諸多內容并沒有為大家所關注,制造網紅的獵頭作為始作俑者也造就了城市中的網紅一族。

博物館網紅所關聯的實際上有很多方面,其中網紅的展覽是重要方面。目前一些網紅的展覽從國外引進藏品,比如凡·高、羅丹等一些著名畫家的作品因物以稀為貴,加之很少來中國展出,因而哪怕只有一兩件不太精的原作,再配上數十件復制品或其他,營造出“沉浸式”氛圍,在博物館,哪怕是在商場展出,都有可能成為網紅。博物館利用藏品辦展也能形成網紅效應。比如2017年盧浮宮為挽回前一年因槍擊事件而造成的頹勢,舉辦了“維米爾和他的時代”特展,一段時間之內一票難求。這樣的展覽其實也可能被我們稱為網紅的展覽。而在我們當下的社會文化潮流中,人們選擇網紅的原因,可能超越了展覽自身的問題。因為成為網紅了,大家都希望去看、去湊熱鬧,而這個一哄而起又造就了一種潮流化的動態和流向,使得某一個展覽在一座城市或一座博物館中成為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