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體時代大學生閱讀行為變化及引導策略

劉立辰

(貴州師范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貴州 貴陽 550018)

隨著互聯網的迅速崛起和媒體技術的日新月異，越來越多的人通過微信、QQ、微博等社交媒體獲取信息和溝通交流。傳播學家麥克盧漢認為：“一切媒介作為人的延伸，都能提供轉換事物的新視野和新知覺”[1]。社交媒體具有互動化、個性化、參與化、社區化、碎片化的傳播特征，其產生不僅對信息來源、傳播渠道、時效性等都產生了深刻影響，同時對人們的生活和思考的模式造成新的沖擊。閱讀是人們生活中的重要行為活動之一，也因為社交媒體的廣泛使用而發生變化。一方面閱讀場景的改變使得讀者的閱讀目的及閱讀身份發生改變，另一方面閱讀生態的轉向促使讀者閱讀方式及閱讀習慣隨之改變。這一現象，對于使用社交媒體頻率較高的大學生來說尤為突出。

相對于其他年齡階段的人群而言，大學生更加樂于接受新鮮事物，且自由把控的時間相對寬裕，對新型社交媒介使用存在特殊偏好，其閱讀行為漸趨多元化。大學生作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推進的中堅力量，其閱讀行為關乎國家知識強國與科技強國戰略的落實，是綜合國力與文化軟實力塑造的關鍵。基于此，筆者以在校大學生為研究對象，采取網絡問卷發放與訪談相結合的形式隨機進行調查，問卷設計為單選、多選和簡答題，調查內容主要涉及社交媒體環境下閱讀行為的目的、身份、方式和習慣四個維度，發放問卷共計800份，回收問卷727份，有效率為90.88%。在回收的有效問卷中，男生占42.37%，女生占57.63%。用SPSS軟件對有效問卷的統計及訪談記錄，呈現出當代大學生在社交媒體催化下閱讀行為變化的具體表征。

一、閱讀目的：從知識型閱讀轉向實用性閱讀

基于語言文字代碼的傳統閱讀是知識型閱讀，借助閱讀，人們既獲得生活所需要的各種知識，也滋養了自身的心靈世界。知識型閱讀需要的是文本細讀，讀者著眼于文本深度思考與挖掘，并對既有知識進行多維推敲與發散，同時衍生出系列子系統的閱讀方向后續跟進閱讀，這就容易形成知識體系并在大腦中繪制出該領域的知識圖譜，生成話語權，有助于該門類專家學者的養成。而在對大學生閱讀目的進行的調查中(圖1)，顯示出與傳統閱讀目的的不同。

圖1 大學生使用社交媒體進行閱讀的主要目的

數據顯示，利用社交媒體展開經典著作閱讀活動和專業知識學習的選項分別達到了37.8%和43%，遠遠低于“聊天交友”(75.4%)和“獲取新聞資訊”(76.1%)，這說明閱讀和學習并不是大學生使用社交媒體的主要目的。

隨著社會節奏的加快以及帶來的各種社會壓力，倒逼讀者將傳統知識型閱讀的目的逐漸向實用性閱讀過渡，即更加強調閱讀結果，能夠在較短時間內通過文本查詢到所要解決問題的答案或操作路線，而非深層次挖掘文本要義或體驗閱讀過程中的快感。社交媒體無處不在給這種閱讀目的提供了強大的生存空間。筆者在分析社交媒體使用對大學生的影響時發現，QQ、微信等社交媒體是大學生獲取信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大學生閱讀最普遍的動機是應對考試、娛樂消遣和獲取信息，其中應對考試、完成作業占比53.1%，倘若不是為了這些實用目的，他們更愿意選擇玩游戲、上網沖浪，或者聊天、交友。在網絡問卷調查的同時，筆者還在訪談中了解到，純粹以獲取知識和提升文化修養為目的的閱讀較少，甚至有15.6%的大學生從不閱讀考試以外的書籍，42.7%的大學生認為，以往花費在經典名著閱讀中的時間過多，諸多經典作品大多思想深邃，晦澀難懂，通過社交媒體的各種解讀評價版本，能夠在較短時間內了解該文本的主要內容，不僅節約時間而且壓力較小。82.4%的大學生認為，社交媒體上的知識很廣，打破了書本紙質閱讀單一主題的限制，可以在短時間內掌握更多知識。

由此可見，社交媒體深刻影響著讀者閱讀目的的轉變。大學生過于關注閱讀的工具性價值，選擇性地獲取那些自身感興趣的內容，忽略了純粹的閱讀本身帶來的樂趣。長期本著功利性的心態進行閱讀很容易養成淺閱讀的習慣，導致自身總是對知識一知半解，無法做到對知識的融會貫通和遷移嫁接。長此以往將對學生的綜合發展產生嚴重影響。此外，社交媒體造就的碎片化閱讀，將導致學生知識的拼貼化和低質化。

二、閱讀身份：從PGC轉向UGC

PGC(Professional Generated Content)是互聯網術語，指專業生產內容、專家生產內容。就傳統閱讀而言，無論是紙質出版物閱讀、互聯網信息檢索文本閱讀，還是傳統客戶端閱讀，所輸出的閱讀文本都是專業的制作者定制化的單一渠道分發的內容。如紙質出版物，多為政府等行政機構，行業協會等相關組織，企業等商業組織以及作家、學者和名人等社會個體，將相關政策文件、思想要義經過出版社形成紙質媒介，進而傳播于大學生群體；互聯網信息檢索文本是用戶根據信息需求在網絡平臺檢索專業或職業信息制作者所發布的固定式信息；傳統客戶端則通過自身平臺制作不同門類的信息或聚合部分社會化信息。總而言之，傳統的閱讀文本是系統化的，有一定的發布時空順序，讀者雖然能夠自由掌控閱讀進度但無法參與作者創作文本的過程中，只能被動地接受信息。大學生作為知識創造性較強的群體，在條件形成的前提下，可能由讀者轉化為內容的專業制作者，表征出其閱讀主體身份的轉型。

社交媒體時代，高度發達的信息技術激發了大學生群體參與用戶生成內容(UGC，全稱為User-generated Content)的熱情。社交媒體如微信讀書、騰訊讀書、新浪閱讀以及多元化的公眾號，均擁有強大的互動屬性和自我生產功能。社交媒體可以發起讀物定制功能，通過開放式的平臺，吸引識別度、轉化度高的大學生群體聚合，鼓勵其進行圖書文本生產，并將成果發布于所屬平臺。大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和擅長領域，選擇開辟自媒體平臺或依托粉絲基數較大的公眾號，發布文本。此外，在閱讀過程中大學生可以將閱讀的心得體會及時發布于互動評論板塊，一方面能讓作者在評論話語中探尋后續寫作的靈感，另一方面也實現與作者的直接交流、與文本粉絲的多向交流，其閱讀身份發生明顯轉移，從先前的單純看客，到加入閱讀互動，再到轉型為專業的閱讀文本生產者。社交媒體模糊了傳播主體和受眾之間的界限，人們可以免費參與其中，進行評論、反饋和分享信息，其身份轉變與建構得益于社交媒體先進的技術功能所帶來的紅利，互聯網的繁榮與網絡閱讀社區的激活也得益于眾多大學生讀者閱讀行為改變后的直接推力。調查顯示，23.8%的大學生經常會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發表自己關于某些熱點話題的感想與體會，65.3%的文史類大學生參與過人文讀物的閱讀互動，46.7%的理工類大學生參與過科普類閱讀互動。由此可見大學生群體閱讀身份的轉變一方面取決于社交媒體的發展普及程度，另一方面與其樂于接觸新鮮事物的性格特征以及所擅長的專業知識相關。

三、閱讀方式：從沉浸式閱讀轉向社交式閱讀

沉浸理論由美國芝加哥大學心理學博士米哈里·契克森米哈(Mihaly Csikszentmihalyi)提出，當人們在進行某些日常活動時會全身心投入情境當中，集中注意力，并且過濾掉所有不相關的知覺，進入一種沉浸的狀態。[2]沉浸式閱讀可以理解為讀者全情投入到閱讀場景當中，通過對文字表層意思的體悟逐漸挖掘文本背后隱喻的知識內涵與價值意蘊，形成與原作者的精神對話，最終實現作者-讀者之間意義的交流與情感的實時共鳴的閱讀方式。沉浸式閱讀不僅保證了閱讀者身體在場，同時思想、情感與智慧也在動態變化中不斷吸收、轉化與再造。傳統的閱讀方式由于信息量較小、媒介使用選擇范圍較窄以及個性化的服務欠缺，讀者不受閱讀文本之外諸多因素的干擾與限制，這就能夠保證其在閱讀過程中深度沉浸。而本次調查結果顯示，基于社交媒體環境形成的大學生閱讀方式發生了轉變。

社交媒體的出現顛覆了傳統的閱讀方式，讀者可以依托互聯網與多種類型的智能終端，瞬時享用不同主題社交媒體所帶來的閱讀狂歡。微信公眾號推文、各種閱讀類專屬APP等向大學生不間歇地輸送閱讀文本。值得一提的是，社交媒體除了知識科普功能之外更加強調其社交屬性。通過轉載、評論、點贊、活動參與以及文本再創作等形式深度鏈接讀者語境，呈現出較強的用戶粘性。CNNIC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截止于2020年12月，我國互聯網用戶已達9.89億，互聯網普及率達70.4%，其中20-29歲群體占整體網民的17.8%，網民群體中，學生最多，占比為21%。[3]社交媒體類型的不斷增多加之大學生對互聯網平臺的持續性依賴，說明了閱讀方式已經從傳統閱讀平臺向社交媒體平臺轉移。另一方面，社交媒體的閱讀社交功能不斷優化，促使大學生逐漸將沉浸式的閱讀方式轉向閱讀社交。

社交媒體時代，讀者不再只是關心閱讀的內容，而是將閱讀視為人際交往的媒介，通過閱讀建立和維系的社交關系取代了文本內容的中心位置。“它是相對傳統以書為核心，以內容為主的閱讀模式提出來的，它更加注重人，注重閱讀的社交(關系)”[4]。調查中，85.4%的大學生曾使用或熱衷于使用閱讀類社交媒體中的各種社交功能，他們認為雖然數字閱讀不能帶來沉浸體驗，但這樣的閱讀模式可以讓閱讀更加有趣，提升自身的閱讀欲望。79.4%的大學生認為，如果不使用社交媒體閱讀，在與同學對話時就會缺少談資，跟不上交流的節奏。63.2%的大學生習慣用微信、QQ等工具去聯系朋友增進情感，他們認為社交媒體的使用時間越長、頻率越高越有助于鞏固人際關系。27.8%的大學生認為，在閱讀中進行社交源于害怕被孤立的心態，別人都在用，如果自己不用顯得極不合群。

應當注意的是，社交媒體閱讀雖然相較于傳統閱讀有著天然的優勢，但過分沉浸于其中的社交功能，則會降低閱讀的效率，形成無效閱讀。社交媒體強大的智能算法功能將記錄大學生的閱讀痕跡，在此基礎上進行用戶的大數據畫像，向其推送的閱讀文本大多是同類型的或迎合其閱讀喜好的文本，長時間局限于同一類型的文本之中，會讓大學生產生舒適感，他們的創造力和想象力會大打折扣。此外，長時間局限于閱讀社交所帶來的快感當中，會加劇泛娛樂化蔓延的勢頭，不僅不利于其身心健康發展，而且對網絡社交的疲憊倦怠也會演化為閱讀倦怠，嚴重阻礙閱讀功效的發揮。

四、閱讀習慣：從連貫性閱讀轉向跳躍性閱讀

傳統閱讀時代，紙質閱讀一枝獨秀，大學生按照編者預先設計好的路線(章節或頁碼)依次閱讀文本內容，可根據自主時間靈活掌握閱讀進度，在閱讀中斷時可通過習慣式的標記方式進行痕跡標注，以便于后續銜接性閱讀。傳統閱讀連貫性較強。與此相對，社交媒體時代，超文本閱讀已越來越多地介入到大學生的日常閱讀中，不同的文本通過關鍵詞建立鏈接，讀者可以通過鼠標、鍵盤自由選擇閱讀內容。超文本的出現建構了全新的閱讀行為，即所謂“跳躍式閱讀”，它是由一系列的搜索、掃讀、略讀、跳讀行為所構成的，讀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穿插、跳躍于信息之間，往往是一目十行，甚至“一目全屏”，其龐大的信息量和快捷的速度是傳統閱讀無法比擬的，體現了信息社會對個體創新學習能力的挑戰與激發。

社交媒體是兼容性極強的信息場域，如微博、微信、讀書類客戶端等均可以實現音頻、圖像和動畫的多維交互，不僅優化了文本的呈現方式，為讀者帶來一定視覺沖擊與審美享受，而且也擴大了閱讀文本的體量。這種近乎“全息”的閱讀方式，決定了“追求速度是這個時代最基本的閱讀特征，人們容易產生焦慮，把閱讀學習簡單化，而失去了傳統意義上的耐心、平和及寶貴的冥想”[5]。這的確是當前閱讀生態中一個令人憂慮的普遍傾向。訪談中很多大學生認為信息量過大使得自身無從選擇閱讀切入口，在閱讀一篇文章時，通常被新鮮的、精短的推送消息所吸引，自身往往選擇轉入新的閱讀篇章，閱讀思路在文本鏈接的不斷切換中被打破，最終導致對文本的理解總是一知半解。48.6%的大學生認為信息形式多元雖然一定程度上擴充了閱讀選擇的空間，但所接收的信息里往往裹挾著部分訴諸恐怖、低俗以及泛娛樂化等的低質量文本，這就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進行文本甄別與篩選，大大降低了閱讀效率。此外，社交媒體的多元分享功能更加突出閱讀的社交屬性，大學生對文章分享、評論或轉載的閱讀偏好超越對文本內涵吸收消化的偏好，可視化的界面與多元的閱讀場景，可能誘發大學生沉浸于視覺享受之中，而影響正常的閱讀進度。53.7%的大學生認為社交媒體閱讀的形式大于內容所表露的實用價值。

五、社交媒體環境下大學生閱讀行為引導策略

社交媒體時代，大學生閱讀行為已經發生深刻變化。社交媒體閱讀以其自身的優越性受到了大學生的青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帶來了媒介依賴、碎片閱讀、記憶力下降以及社交焦慮等危害。針對存在問題，筆者觀照閱讀行為的規范與閱讀理念的培育雙重維度，提出引導策略。

第一，樹立正確的閱讀理念。大學生自身應該學會辯證地對待社交媒體閱讀與傳統閱讀，樹立一種跨越閱讀媒介形態的閱讀理念，充分發揮二者共有的彌合價值。大學生還應正確使用社交媒體，作為信息的閱讀者和發布者，面對魚龍混雜的閱讀資源應該保持足夠的警惕和冷靜，自覺屏蔽負面信息，挑選高質量的閱讀素材，減少無意義的隨意瀏覽。與此同時，高校管理者應認真學習中宣部關于全民閱讀相關文件的精神，傳播閱讀理論，引導大學生將閱讀變成一種主動、互動和探索的過程。

第二，提供優質的閱讀服務。首先，政府部門要引導推動傳統出版單位與社交媒體的融合，給予政策扶持，鼓勵出版單位加強數字閱讀資源的專業化建設，為大學生閱讀提供有力服務支撐。其次，高校圖書館應轉變傳統的資源建設思路，優化館藏結構，不僅重視紙質文獻的采購，還應增加數字資源以滿足大學生移動閱讀的需要。高校圖書館應開設與時俱進的信息素養課程，使學生充分掌握社交媒體的應用技巧及傳播規律，促進大學生閱讀的深入化和專業化。再次，社交媒體應利用自身的公信力與品牌影響力，積極推廣閱讀成效案例，努力為大學生提供閱讀指導服務。

第三，建設良好的閱讀文化。高校相關部門應建立校園閱讀文化建設長效機制，積極開展多種形式的閱讀推廣活動，如閱讀主題演講、征文大賽等，利用社交媒體互動即時分享讀書經驗。另外，閱讀文化建設是提升國民素質的根本途徑，政府應重視全民閱讀，通過社交媒體大力宣傳閱讀的重要性并提供相應的政策支持，著力倡導經典誦讀、傳統文化進校園，引導大學生主動閱讀。只有建設一個具有濃郁的閱讀文化氛圍的書香社會，社會才會不斷進步，從而走向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