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 嫵
“科技創新中心”在百度百科中的解釋是科技創新資源密集、科技創新活動集中、科技創新實力雄厚、科技成果輻射范圍廣大,在價值網格中發揮顯著增值作用并占據領導和支配地位的城市或地區,對創新資源流動具有顯著的引導、組織和控制能力。由此可見,科技創新中心對推動世界產業變革、提升國家經濟競爭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上海要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創中心”,因此,研究全球科技創新中心的發展模式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鑒意義。
城市科技創新的興起和更替本質上是由科技革命、制度創新、經濟崛起等多個因素的交織作用共同決定的,不過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城市科技創新發展的主要驅動力不同。為此,將城市科技創新分為三種模式:市場自發形成的科技創新中心、政府主導形成的科技創新中心和政府與市場合作形成的科技創新中心。
市場自發形成的科技創新中心,即創新主體在市場競爭壓力下,自發集聚創新要素,形成創新合力,發展為當地主導產業;并在時機優勢的推動下,提升產業影響力,帶動全球產業大變革,形成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創中心。
1.萌芽成長階段.硅谷的興起源于政府大量的國防采購,以及斯坦福大學產業園區的建立。硅谷位于舊金山。舊金山在早期是美國海軍的研發基地,具有無線電和軍事技術基礎。二戰爆發后,美國國防部大量采購電子產品,許多電子類的技術公司得以發展壯大。而后,斯坦福大學教授特曼發現在大學建立工業園的商機。工業園區的建立不僅給學校帶來可觀的收入,更極大加強了大學研究員與產業領域中工程技術人員之間的互動,為硅谷的發展奠基了良好的基礎。
2.高速發展階段。硅谷開啟計算機時代,應運飛速發展。由于軍工產品的大量需求,20 世紀60 年代后期,硅谷成為半導體工業中心和半導體發明生產基地,半導體產品占軍用市場比重約50%。在半導體技術發展的基礎上,英特爾公司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個微處理器,開啟了個人計算機發展的時代,IBM 推出首個個人電腦IBM-PC 處理器,蘋果公司推出人類歷史上第一臺個人電腦AppleII。隨著硅谷計算機工業的支配地位逐漸提高,硅谷的核心產業從半導體生產轉變為計算機生產。硅谷的計算機產品出口額幾乎占當時全美國電子產品出口總量的1/3。
3.發展成熟階段。金融界、產業界、學術界等多業界之間廣泛對接和緊密合作使硅谷始終位于全球創新前沿。1995-2000 年,硅谷風險投資額年均增加63.22 億美元,年均增長率為179.2%;交易量年均增加330 筆,年均增長率為133.5%,硅谷爆炸性地增長,互聯網的發展呈現一片繁榮之勢。雖受到互聯網泡沫的影響,硅谷的風險投資有所降溫,但硅谷強大的創新生命力使其仍能以較快的速度恢復生機。2002-2014 年硅谷的風險投資額從72.6億美元增加到255.8 億美元,年均增加15.27 億美元,年均增長率為11.1%;交易量從824 筆增加到1483筆,年均增長55 筆,年均增長率為98.2%,風險投資一直保持較高水平的增長態勢。
硅谷完全是由市場“無形之手”催生出來的。硅谷各階段的發展都與當時市場緊密結合,互為因果。
1.時機優勢。硅谷萌芽于冷戰早期特定的歷史環境,當時美國國防部對電子類新型軍事需求急劇增加,研究資助也急劇增加,正是這一“至關重要”的因素,硅谷得以有機會發展為工業集群。同時,特曼鼓勵學生將理論研究成果轉化為商業產品,加之斯坦福大學臨近軍事基地,當時校園土地廉價,硅谷正是充分整合了這些寶貴的“天時地利”的資源開始建立起來。
2.各業界深度結合。一是產業與學業深度互動。在斯坦福,學校鼓勵老師和學生直接參與企業運營,促進研究成果迅速轉化為生產力或者商品。同時,企業家也為大學捐贈巨額的研究經費,以支持學校教育。二是投資與產業緊密融合。硅谷的風險投資家都曾經在硅谷的高技術創業型公司工作過,或在硅谷創辦過公司,他們遠比一般的投資人更理解投資的技術方向和商業前景,好的風險投資人對企業的經營效果影響顯著。
3.開放包容的文化氛圍。在硅谷跳槽是十分容易的,硅谷人認為人才流動就是知識的流動。美國其他州的法律對商業秘密保護較為嚴格,而硅谷所在州則較為寬松,因跳槽引起商業秘密泄露的官司一般不容易勝訴。而且硅谷對失敗有著寬松的氛圍,硅谷允許失敗,人人都可以開創新企業。第三,硅谷公司上市便利。大多數硅谷公司上市時還不盈利,因此沒有資格在紐交所上市,但在納斯達克市場,允許硅谷公司上市籌資,極大地激勵了創業者的熱情。
政府主導形成的科技創新中心,主要依靠政府制定政策措施,推動城市發展成為創新型城市。通過加大基礎設施投資,推動創新要素向該城市集聚,通過完善市場環境和制度環境,奠定科技創新中心形成的必要條件,政府通過制定與時俱進的新制度讓該城市科創地位得以長期保持。
1.城市建設時期(1963-1980年)。1963 年,日本內閣會議決定在筑波建設科技城,以緩解東京人口密度過高的問題,同時也為了更好振興本國科技和發展高等教育。經過漫長的征地、土地規劃、住宅開發、法律頒布等一些列過程后,1980 年3 月,初步完成了筑波研究學園地區中心基礎建設的部分。
2.城市整備期(20世紀80年代)。完成筑波研究學園的中心基礎建設后,筑波研究學園周邊開發地區發展飛躍。1983 年“筑波中心大樓”竣工,這標志著東京科研機構變遷和筑波新建工作正式完成。
3.城市發展期(20 世紀80 年代末至今)。2005 年全長58 公里的鐵道新線筑波快車全線開通,這條線將國際科技城、筑波和首都東京市中心聯系起來。新設施的建設為筑波迎來了科技資源集聚的優勢,成為筑波向國際一流科技城市發展的新時期。筑波周邊開發地區,一方面保持著與關東平原地區田園環境之間協調發展,另一方面有計劃地開發公共設施、工業區以及相關民間研究機構。發展壯大的筑波市,溢出效應在經濟和社會文化方面均顯示出相當大的優勢和潛能。
1.政策保障及時準確到位。對于政府主導型的科創中心,政府能準確把握國內外形勢,清晰明確地提出各階段科技發展的方法策略和目標要求,讓科技的發展更有抓手和方向性。例如,為解決科技發展資金問題,日本政府出臺《外資法》《外匯法》,用以保證技術引進費用;為鼓勵科技發展,出臺《科學研究費交付金辦理規則》《工業化試驗輔助金交付規定》《科學研究助成補助金制度》等一系列稅收制度;為解決人才培養問題,出臺《關于適應新時代要求的技術教育的意見》《科學技術者培養擴充計劃》《國民收入倍增計劃》等多份政策文件,明確了理工科生的培養目標。
2.重視創新環境。筑波科創中心的研究機構在生活設施、服務設施、公共設施、綠化區和公園等方面保持一定程度的平衡。在市中心約2700 公頃的土地中,筑波大學占地約245 公頃,研究機構和大學用地約為1560 公頃,為住宅用地的兩倍。在筑波城周圍占地25860 公頃的工業開發區內,各工業區散布在近郊農業區、綠化風景區、林業地帶以及山林湖泊等自然環境中,城市、農村和自然環境實現一體化。筑波的城市軟環境建設有利于促進吸引外部各種資源,使園區具有較大的開放性。
3.重視基礎科學研究。日本高度重視基礎研究的發展,筑波科學城主要以基礎科學研究為主,大多研究機構的活動主要以論文發表為目的。在IT、生物技術、環境等立國戰略中,由于信息通訊、生命科學、環境保護等領域都是嶄新和高端的領域,所以基礎研究的地位顯得尤為重要,正因為此,日本政府在研發資金上的投入也越來越高。
紐約成為科創中心城的過程是曲折的。在經歷了互聯網危機、金融危機后,紐約不斷探索創新發展方式。2001 年互聯網泡沫破滅后,紐約大量科技公司破產,電子科技公司規模收縮,為應對危機,紐約區域規劃協會發布了《危機挑戰區域發展》,重新強調了形成高效交通網絡的重要性,促進了紐約城區的發展。2007 年美國爆發金融危機,華爾街又一次受到重創,紐約政府認識到,必須尋求多元發展方式,并將高科技產業作為新的發展方向,才能增強城市發展動力和抗風險能力。紐約一方面不斷加大人才吸引力,另一方面開始培養自己的高科技人才,時至今日,紐約已成為可以與硅谷并譽的第二大科技重鎮。
1.政府引導與投入,定位準確。通過區域一體化協調和科學的城市規劃,統籌資源配置,與硅谷形成錯位發展。21 世紀初期,硅谷高科技泡沫破滅之際,紐約政府抓住機遇,積極引導,快速發展,形成紐約特色的科技中心。不同于硅谷,紐約的業務大多集中在互聯網應用技術、社交網絡、智能手機及移動應用軟件上,創業者們注重把技術與時尚、傳媒、商業和服務結合在一起,挖掘出互聯網新增長點。而硅谷則更關注于芯片等純技術創新。目前,紐約已呈現出適合互聯網和通信移動初創企業成長的業態系統。雖然紐約商務綜合成本很高,但政府為支持創新頒布了一系列政策,創造了良好的創新生態環境。
2.現代化產業體系、強大的經濟基礎和龐大的資金支持。紐約作為國際金融中心,擁有完善的資金鏈和豐富的顧客群,易獲得資金來源。眾多知名的創投公司或天使投資人為創業人提供了大量的機會和資金支持。科技創新離不開科技、人才和資本高度聚合的創業生態圈,在這種集聚效應下,紐約灣區所有企業就像一個個網絡節點,信息、資源、人才、資金在這個網絡中通過相近的節點實現高速流動。紐約人口密度高,活動頻繁,多元性強,包容度高,這都是創業者的巨大資源。創業團隊能接觸到非常多的客戶類型,更容易產生人性化設計思路。紐約貼近市場,成為打造解決市場問題的絕佳之地。紐約憑借其獨特的金融、人才和基礎設施優勢強勢崛起,并以區域優勢、高技術創新資源和產業基礎加以通盤考慮,形成全面協同的創新行為和產業布局,逐漸發展成為具有吸附效應的科技創新中心。
縱觀全球城市科技創新發展模式,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創中心無一不是基于自身發展現狀和時代背景,從而形成有自身特色的發展模式。
上海創新資源加速集聚。2019年,上海R&D 人員全時當量為19.86 萬人年,比上年增加0.05 萬人年,增長0.3%。基礎研究人才為2.93萬人,比上年增加0.13 萬人,增長16.9%,增速比上年提高4.7%。應用研究人才為3.41 萬人,比上年增加0.31 萬人,增長10%。研發經費投入不斷加大。2019 年,上海R&D經費支出為1524.55 億元,比上年增長12.8%,R&D 經費支出占GDP的比重比上年上升0.23 個百分點,達到4%。科技成果不斷涌現。2019年,上海專利申請數為173586 件,比上年增加23353 件,增長15.5%,增速比上年提高1.2 個百分點。其中,發明專利申請數為71398 件,比上年增加8643 件,增長13.8%。2019 年發表科技論文數127371 篇,比上年增加13257 篇,增長11.6%(表1)。高新技術厚積薄發。2019年,上海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6133.22 億元,比上年增長8.5%,增長率上升0.3 個百分點。其中,工業增加值2710.43 億元,比上年增長3.3%;服務業增加值3422.79 億元,增長13.3%,增長率上升2 個百分點(表2)。

表1 2017-2019 年上海科技活動產出成果

表2 2018-2019 年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單位:億元,%)
科創主體相對較弱。根據2019年世界大學排名榜,上海僅兩所學校進入世界百強(復旦和上海交大),尚無學校入圍全球前30,說明上海的理工科水平尚不足以與國際一流高校的教育水平比肩。上海科學家和研究人員的國際影響力也較弱,只有極少數的科學家和研究人員在國際重要科研社團具有影響力。城市文化包容度不夠。目前,上海外國人口規模接近18 萬,外籍人口占常住人口的比重不到1%,而國際性大都市一般要求該比例應到5%左右。
縱觀硅谷、筑波、紐約等科技創新發展歷程可以發現,科技創新中心是基于優勢發展出具有比較優勢的科技創新特點,而不是科技創新點的全覆蓋。硅谷基于科技創新服務,發展新經濟;筑波基于大學科技園區發展理論教育和高等教育;紐約則是基于經濟優勢,發展高端產業。上海未來將成為多功能的國際化大都市,應把科技創新中心與金融、貿易等中心融合發展,形成有自身特點的科技創新中心。
創新型城市是一個復雜的社會系統性工程,需要全社會創新主體的參與和支持,應吸納各方意見,達成共識,明確發展方向,制定明確的科技發展戰略,引導各個創新主體有重點、有計劃地開展創新工作。同時立足于上海,強化頂層設計,顯化上海有別于全國其他科技中心的獨特優勢。
創新人才是科技創新的核心要素,理工科人才更是在科技創新方面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可見理工科基礎教育和應用人才的培養奠定了城市科創能力的基礎。建議上海可以通過引進世界一流的理工院校來滬建立分校或者聯合辦學等形式,專門培養理工科高精尖人才。也可借鑒硅谷“產學合作”的理念,提高學生面向實踐的創造能力。
高成本是國際大都市面臨的共性挑戰,上海孵化的創新項目一旦進入產業化階段,基于成本考量就會選擇在周邊地區落地生產。面對這一困境,可以通過提供租金補貼或者稅收優惠等政策降低企業運營成本,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提升高校的服務和管理水平,為企業免掉許多“看不見的成本”。面對居高不下的商務成本,可以在創新創業基地建造公共食堂、公共咖啡館、公共醫療室、公共活動中心等設施來降低企業內部配套成本,降低創業者的平均用工成本。
為確保技術成果順利轉換,應當建立健全知識產權保護法律體系,促進包括專利法、商標法等法律法規逐步完善,完善科技法律環境,減少企業科技創新的后顧之憂。同時,還要嚴格實施現有法律,加強執法力度,防止出現“有法不依、執法不嚴”的現象,保障科技成果的順利開發與轉化,充分發揮法律在科技研發與成果轉化中保駕護航的作用。
相比于硅谷、紐約這些高速WIFI 全城覆蓋的城市,上海的基礎設施建設仍有較大差距。當然信息基礎設施僅是城市創新設施中的一部分,上海應進一步加快生活、休閑、交通、信息通訊等各種基礎設施建設與升級,以此為紐帶,加強創新要素的集聚吸引,大力開放保持全球聯系,增進國際級學術合作交流,提升上海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