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珩
又聞寒風過,殘枝沒滿檐頭。瑟瑟西風空庭院,樂聲難掩凄秋;點點刺骨寒涼意,入了滿目滄桑。忽而雨聲潺潺,記憶隨之慢慢蘇醒。
幼時最好奇的,便是那古城深巷中,總是緊鎖大門的庭院。那門是木頭做的,門早朽了,鎖也銹了。除了偶爾去打理院子的一位老人,我再沒見別的什么人推門進去過。小孩子家家沒什么事干,便開始好奇為何在此置一荒園,又為何還有人來打掃?我整日纏著爺爺問,爺爺被我磨的沒脾氣了。他摸著我的頭,嘆了口氣,“那園子呵,過去呀,有意思著呢!”
爸爸告訴我說,那園子里鎖著的,是爺爺那一代人的情懷。鎖著的是情懷?既是情懷,如何被鎖?我愈發好奇了。
終是有一天,從未上過房的我,也領著小伙伴,翻了半墻,進了那荒園。
園里不如所想的那般破敗,反倒干凈清爽。一棵古臘梅,靜靜地立著,枝干蕭瑟,沒有多少葉子,光禿禿的。園中搭了個小臺子,許是表演用的,臺子上方還掛了幾位老人的照片。我們正欲四處轉轉,卻聽得“吱呀”一聲,是那位打掃園子的爺爺。他抬起了頭,瞧見了我們,卻并未搭理,佝僂著身子徑直向園里走去。同行的伙伴上前兩步,問道:“阿姥,這里以前作什么用的?”
老人身形頓住,有些單薄的背影在寒風中顯得有些許落寞。
“古樂,納西古樂。”老人用家鄉話答了我們,聲音微微顫抖。他從里屋拿出一把蘇古篤,沉默良久,走出了園子。
百花已老,秋涼曲終了,待風拂過,盼一滿園春。
茫茫冬日,未有輕風細雨,只觀落葉飄零。我于閣樓上撐著腦袋,又望著那荒園。正睡意朦朧,忽有一悠揚樂音傳人耳畔。
荒園木門在刺骨寒風中顫動,小小梅花點綴枝頭,臺上幾位身著玫色長衫的老人莊嚴肅穆,凝注著手中樂器,沒有樂譜,沒有指揮,只有玉龍雪山下的熱愛與堅守。艷艷梅花舞于寒風,化為滿園勝景,倏忽間,仿佛已在這園中開了千年。時光匆匆而過,當質樸的色彩被強加上浮華與艷麗,古老的文明被注入現代的牢籠中,百年古樂無力反抗,呻吟和著流水一齊逝去。
余暉映雪山,石板泛微光,周身是光怪陸離,熙熙攘攘,忽聞樂音聲聲,入眼淡淡微光,舊時庭院,仍在功利與繁榮中堅守。樂聲,寒風,梅語,沁冬,不負朝暮,不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