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0年,黨中央國務院在一系列會議和文件中都提出要“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并對于構建雙循環發展格局明確給出重要指導方針。基于學理視角和理論密切聯系實際的取向,對“雙循環”指導方針作出分析考察,從“內循環為主體”與穩中求進、擴大內需方針一脈相承;“內循環為主體”是對我國本土雄厚市場潛力釋放更為倚重的認識框架;“內循環為主”體現了更好把握防風險、穩增長、追求升級發展主動權的戰略思維;內循環為主決不意味著重回閉關鎖國;內循環與外循環的“相互促進”五個方面研討了以內循環為主體的雙循環方針的內在邏輯與要領。
關鍵詞:內循環為主體;國際國內雙循環;學理邏輯
中圖分類號:F20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101(2021)02-0018-08
2020年5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首次提出“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的表述。2020年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提出,面對復雜嚴峻的經濟形勢和較大的不確定性,“我們遇到的很多問題是中長期的,必須從持久戰的角度加以認識,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此后,黨中央國務院的一系列會議和文件中都對于構建雙循環格局明確地給出重要指導方針。2020年10月29日,中央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中,明確要求“暢通國內大循環”和“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并作出了一系列相關要領的指導意見。2021年1月1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專題研討班上的重要講話中,強調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關系我國發展全局的重大戰略任務,只有立足自身,把國內大循環暢通起來,才能任由國際風云變幻,始終充滿朝氣生存和發展下去。
本文試從學理視角,對黨中央國務院的“雙循環”大政方針作出力求“理論聯系實際”的分析認識。
一、“內循環為主體”與穩中求進、擴大內需方針一脈相承(一)“內循環為主”內在聯通于“穩中求進”“擴大內需”
向前期追溯,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反映了我國經濟建設正反兩方面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1996年,中央政治經濟會議工作中曾提出“穩中求進”的指導方針。當時,經過近三年努力,以治理通貨膨脹為首要任務的宏觀調控基本上達到預期目標,不僅成功抑制了通貨膨脹,而且保持了經濟較快的增長,有效避免了以往經濟發展大起之后的大落現象。
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黨在領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過程中積累了寶貴經驗,其中很重要的一條是,保持經濟穩定發展,對于我國這樣一個人口眾多、自然資源和環境容量有限的發展中大國極為重要。歷史的教訓是,經濟運行不穩定特別是大起大落,不僅會對經濟社會發展造成巨大損失,影響社會穩定和人民生產生活,也會影響改革的進程,增加改革的難度。穩中求進的方針正是在深入總結這兩方面經驗教訓的基礎上提出的。\[1\]1998年后成功抵御了世界金融危機沖擊,2010年經濟增速再上兩位數水平(當年報出10.6%),但在當年年末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中央重提“穩中求進”這一方針,強調把握和處理好改革發展穩定的關系,在有效應對亞洲金融危機和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特征仍未消退的同時,“矛盾凸顯期”的特征已無可回避,要在穩中求進中,保持經濟和社會發展的良好態勢。
一直延續至今的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又是新時代治國理政新偉大實踐和新鮮經驗的科學總結。黨的十八大以來,面對世界經濟復蘇乏力、局部沖突和動蕩頻發、全球性問題加劇的外部環境,以及我國經濟發展需認識、適應和引領新常態等一系列深刻變化,黨中央始終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統籌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協調推進“四個全面”戰略布局,同時進一步深化和豐富了對穩中求進這一工作總基調的認識。2016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明確提出,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是我們治國理政的重要原則。同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是治國理政的重要原則,也是做好經濟工作的方法論。”這樣,把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從經濟建設的重要方針提升為治國理政的重要原則和做好經濟工作的方法論,把我們黨對治國理政的規律性認識、把握和運用,提升到新高度。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用“極不平凡”四個字點明黨的十八大以來五年的實際狀態;用“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迎難而上,開拓進取”的表述,深刻闡明了五年來的“極不平凡”是怎樣得來、如何實現的。在此基礎上,黨的十九大報告把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作為“堅持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的重要內容,納入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方略之中。2017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又把它明確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重要內容,進一步凸顯了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在治國理政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1\]
自2010年再提“穩中求進”至今,實際工作過程中“擴大內需”已耳熟能詳。黨中央、國務院和有關管理部門反復表述的擴大內需,是從國內已經形成具有大規模特征的統一市場這一基本國情出發,考慮到在經濟低迷運行過程中,宏觀調控已有可能也應該利用一系列的政策組合手段,調動內部需求而得到有效供給的回應,支持經濟在一定景氣水平上的可持續發展。從經濟學的解釋上來說,作出擴大內需的努力以后,就是要形成以供給的有效性狀態來回應需求的一種更為活躍的經濟循環,而直接把它表述在“內循環”概念上,實際上是對原來所說的經濟循環里面基于本土的這一部分更為強調了,從而有了這樣一種合乎邏輯的認識和表述的延伸。可知擴大內需以后,首先形成的是本土上我國的市場潛力所支持的對于需求的有效供給的回應。\[2\]當然,內需得到有效供給回應,也必然伴隨著我們堅定不移推進開放所帶來的外部供需回應與內外循環互動。內循環與外循環的相互促進所形成的經濟運行,植根于中國走向現代化、彌合二元經濟進程中經濟社會的“成長性”,就是將有一輪一輪的開發來擴大城鎮建成區,以接納從農村進入城鎮區域的原農村人口,一輪一輪的基礎設施建設及其升級換代,一輪一輪的產業結構優化互動和產業升級,一輪一輪的人力資本培育,不斷釋放巨量的需求并得到本土和外部所有可能的有效供給的回應,來支撐這個經濟雙循環。實際上基于這樣一個歷史過程的背景來認識和把握中國經濟供需互動的“雙循環”及其中的“內循環為主體”,首先是認知經濟生活的一種自然機理,其次把它更明確地表達在文字概念上。\[3\]
(二)基本認識:雙循環是政策組合的大框架
雙循環是一個完整的方針,也是政策組合的大框架。任何一個有開放度的經濟體,經濟運行必然是雙循環,我國改革開放后的發展格局,也早已是雙循環格局,現在的新意主要是體現在強調內循環為主體。實際上這與“擴大內需”在邏輯上是同一個宏觀調控“階段性相機抉擇”的邏輯——既要立足于本國,又要擁抱全球化來實現現代化的發展,那么這個雙循環應該是一個長期堅持的完整大框架,但是在新時期特定的背景下,強調擴大內需和以內循環為主,又有現實的突出意義。
強調以內循環為主體,是在原本已有的國際經濟大循環發展過程中做加法,而非否定原本的國際經濟大循環。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全球“地球村”已共享一個產業鏈,在生產、貿易和投資等方面形成共同發展、不可分割的格局。內循環與外循環的共同背景,是不可能被完全顛覆的全球化——這決定了兩者必然是“相互促進”的關系。\[4\]20世紀80年代國際大循環的相關戰略設計思路的提出,所關聯的基本情況是基于國內的市場發育還非常初步,自身內循環中可以調動的潛力還相當有限,所以必須先更多考慮“兩頭在外”“三來一補”等形式的發展,促進國內市場的培育,激發本土活力帶動原始積累過程中潛力的發揮。此期間可看到,“兩頭在外”不僅帶來了國內大市場中的有生意可做,而且帶來了外部的生產要素,即與生產加工相應的資金以及技術、管理經驗,特別是帶來了商品經濟的意識和規則,從而培育了本土的資本原始積累過程,使在中國依靠本土低廉勞動成本、國土開發成本的相對優勢與外部資金、技術、管理的相對優勢相結合,走入“經濟起飛”過程,又進而發展到“世界工廠”狀態。
現今的整體形勢已今非昔比,國內已擁有可觀的市場發育——當然仍需再進一步地完善與升級,在繼續維護國際大循環的同時,我國已擁有把內循環作為主體的客觀條件,同時,國內的升級發展必然帶動國際競爭力的提高,國內與國際的雙循環必然相互促進。但是合乎邏輯的是,全局的規模部署中,國際大循環的份量要調減,內循環的份量要提升,以適當控制和降低對外依存度,應對和抵御外部不確定性,提升我國經濟向高質量狀態升級發展的確定性與主動權。我們開始時很弱,很多的原始積累和當初的蓄勢過程,要更多依靠引進外資,再來培育國內各種各樣相關要素與市場條件的成長,“兩頭在外”就是先有引進,然后再出去,這個大循環中間,是把整個中國的發展局面帶起來了。這是一個意義非常重大的戰略框架。隨著中國富起來、強起來并已經在制造業方面成為世界工廠的新局勢下,國內循環的市場潛力可以更多變為現實支撐力量,國際大循環方面的份量由增到減是必然的,原因上還可再加上近年來外部不確定性的劇增。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我國經濟客觀上已經在向國內大循環為主體轉變,經常項目順差同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率,已由2007年的9.9%降至2019年的不到1%。但是國際大循環還要長期堅持——只是它的相對份量調減,又是合乎邏輯的。原主體仍然在,但是要升華,市場和資源兩頭在外循環中的具體形式和品質要提高并處理好內、外循環間的此消彼長。我們過去可能是“三來一補”為主的“兩頭在外”,而現在我們更多地是把全球各種要素供給引到了國內,我們在產業鏈提升狀態下更好形成中高端的產品,既滿足國內需要又要有輸出——品質提升是必須努力追求的升級,發展是題中應有之義。那么內需方面加以擴大以后,更多地以在內循環這個方面的潛力釋放形成經濟運行的支撐,再到中央現在強調的內循環“為主體”,提升“為主”的份量,就是適應當下外部巨大的不確定性——畢竟我們相對好掌握的,是內部的一些確定性因素。更多立足于內循環,擴大內需為主,標志著中國在更高發展階段上“雙循環”必要的優化調整,但其中內循環的具體份量是可以相機調適,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三)“雙循環相互促進”中要正確處理消費與投資關系和充分激發企業投資積極性
在擴大內需方面,中央特別安排了一攬子宏觀政策。貨幣政策要在“穩健”方針下進一步強調靈活和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財政政策在“更加積極”的基礎上,2020年“三箭齊發”,提高赤字率,更有力度地運用地方專項債,以及作為非常時期代表性非常之策的特別國債。這種擴大內需的宏觀政策,帶有強刺激的一攬子方案特征。
中央給出的擴大內需方針,強調消費和投資。從經濟學原理上說,消費是一切經濟活動的出發點與歸宿,是人民滿足美好生活向往的需求得到實現的具體形式,是經濟循環的原生動力。但從可持續過程看,投資卻是關鍵的支撐力量,消費是由投資帶動出來的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潛力釋放。消費的重要性毫無疑義,但是如果沒有有效投資帶出活力釋放,帶出預期調整中的向好,社會居民消費會變成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當前我國財政“過緊日子”的情況下,要倒逼出一個更好機制:在擴大內需的調控中,財政應力求“少花錢多辦事”,提高資金使用績效;在基礎設施、公共工程建設領域,財政的錢主要是“招商引資”的引子錢,更多是要借助好的制度機制、政策手段,引導民間資本、社會資本投入,形成開發建設合力,所以要積極運用政策性金融的引導手段和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PPP)機制創新。企業的加入非常關鍵,不僅帶來政府有限資金融資模式發揮乘數放大效應的創新,并且會帶來管理模式的創新、治理模式的創新,因為所謂規范的PPP,就是法治化、專業化、陽光化的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企業的加入是一個績效提升機制,和政府、專業機構在一起,形成伙伴關系,產生“1+1+1>3”的相互加持效應,風險共擔、優勢互補、造福民眾,提高供給體系質量和效率,增強造福人民群眾的經濟增長后勁。
二、“內循環為主體”是對我國本土雄厚市場潛力釋放更為倚重的認識框架構建以“內循環為主體”的發展格局,是必須對我國本土雄厚市場潛力釋放更為倚重的一個認識框架。發展到現階段,通盤考量國內外形勢,有必要充分利用更多依靠國內本土已得到長足發展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所形成的市場潛力客觀條件,進一步“做好自己的事情”,合乎改革開放解放生產力而發展壯大起來的過程、新舊動能轉換與動力體系升級的要領,要配套于利用客觀支持條件的通盤考慮。
最初提出和制定國際大循環發展路徑,其基本情況是基于我國國內的市場發育非常初步,自身的內循環中可以調動的潛力相當有限,所以必須先以“兩頭在外”“三來一補”的外循環為重點來求發展,積蓄發展的條件基礎。中國經濟社會發展至當下,總體而言,在繼續維護國際大循環的同時,把內循環作為主體和可依靠的一個基本盤的客觀條件已經具備,同時,新發展階段國際國內形勢的演變又使得更多地依靠內循環的必要性和迫切性成為基本現實。合乎邏輯的是,中國繼續推進現代化全局部署中,國際大循環的份量(相對比重)要調減,內循環的份量要提升。
從新中國整個發展通盤來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已走過 70余年的歷程,改革開放后依靠40多年的較高速增長,國內已積累了相當雄厚的物質基礎,綜合國力已大幅提升。2020年,我國GDP總量超過100萬億元人民幣,穩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制造業第一大國、商品消費第二大國的地位,形成了超大規模的大國經濟基本盤,并將作為世界上最大規模的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經濟體,在工業化、城鎮化、市場化、國際化、信息化和法治化、民主化發展進程中,繼續表現出一般經濟體難以比擬、發達國家望塵莫及的成長性。2020年經受突發新冠疫情的考驗之后,我國的戰略部署中調動了發展支撐的潛能,表現為全面抗疫迅速取得初步勝利,成為全球主要經濟體中唯一在2020年度內實現經濟總量正增長的國度。站在GDP總量突破100萬億元大關的新臺階上,面對“十四五”新時期的規劃布局,我國將在2020年實現全面小康社會目標之后,按照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和“新的兩步走”的發展順序,開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整體而言,從國內經濟循環和國際經濟循環互動、結合的發展基礎和前瞻態勢來看,我國已經具備了以國內經濟循環為主體的基本條件。
(一) 居民消費水平大大增長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伴隨改革開放的有力推進,我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國內居民消費水平隨著GDP的增長持續提升(見圖1、圖2①)。2019年底,居民消費水平達27 563元,是1978年可比口徑(指數)的近22倍,這表明以“內循環為主”的抉擇在民生層面的國內消費支撐力上,已有較為可靠的依仗。
(二) 居民收入的人均水平穩步上升
在我國規模廣闊、需求多樣的國內消費市場中,支撐可持續消費的居民人均收入水平在發展中穩步上升(見圖3②、表1)。全國人均可支配收入在2019年底已達到接近3萬元,相比于1978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僅為343.4元、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僅為133.6元的狀況,已有超百倍的增長。
2019年中國在擁有14 億人口的全球最巨大人口規模體量下,人均GDP已達到了1萬美元,成功坐穩(按世界銀行標準口徑衡量)全球最大的上中等收入經濟體位置。中國的中等收入群體人口數量絕對規模已達世界最大,這些為形成超大規模的消費市場奠定了基礎。國內的超大規模消費市場必然帶出超大規模內需消費對國內、國際供給的強有力吸引與拉動,也將會成為未來很長時期內國內及國際社會發展的動力與經濟增長巨大潛力的來源。據統計,截止2020年,我國在全球經濟發展增量中的貢獻率已連續6年超過30%。
(三) 工業供應鏈與全產業鏈體系較為完備,投資潛力巨大
從生產供給角度看,按照世界銀行的產業分類標準,我國具有最完整、規模最大、最為完備的工業供應鏈與全產業鏈體系,是全世界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666個細分工業門類的國家,在全球500多種主要工業產品中,有220多種工業產品的產量居世界第一。
產業鏈、供應鏈和消費市場具有滿足規模經濟、集聚經濟要求的條件,合乎邏輯地支持了中國投資潛力的形成與釋放。本土和世界上的投資主體,近些年實際上都高度關注依靠國內經濟循環為主的經濟基礎條件。近些年,我國在數字經濟、電子商務、交通物流、平臺模式等方面都有相當大的發展,進一步實現了生產流通的規模經濟,提高了暢通產業鏈、供應鏈的能力。數字經濟手段的廣泛運用也為國內的消費便利和進一步的市場開拓,提供更為有效、完備的新途徑、新模式。
關于擴大內需中增加有效投融資的可選項目,已有研究者列舉出很多措施,比如:鄉村整治;農民工進城落戶的相關硬件建設;老城區改造;失能老人照顧體系建設;高技術產業關鍵技術舉國攻關等。應看到這些擴大內需的切入點和可安排的投資空間是實實在在的。中國“有效投融資”的項目確實稱得上俯拾皆是,而且我們已經有了多年積累的經驗,完全可以在“財政過緊日子”的情況之下以貼息、政策性信用擔保、產業引導基金等渠道來利用這些投資空間。
三、“內循環為主”體現了更好把握防風險、穩增長、追求升級發展主動權的戰略思維依學理邏輯而言,新發展階段上“內循環為主體”的相機抉擇體現了更好地防風險、穩增長、追求升級發展主動權的戰略思維。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情”,理所應當需考量當下發展中如何應對不確定性、把管控風險、穩中求進的主動權更好地把握在我們自己手中。基于相對有把握去調控的一些內部因素,首選是利用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經濟運行,加上外循環以及內外循環兩者間的相互促進,共同構成升級版的新發展格局。結合新發展格局的背景與其內在的學理邏輯,我們可以進一步更清楚地認知“內循環為主體”的必然性和可行性。\[5\]
(一)“內循環為主”是外部環境復雜背景下的必然選擇
中國“三步走”的現代化實現藍圖,恰逢20世紀四五十年代肇始于“半導體”而出現數字經濟大潮后開始的“第三次產業革命”,這也給其后終于出現“經濟起飛”的中國帶來了新經濟風起云涌的戰略機遇期。在改革開放后的“追趕—趕超”過程中,現已成為上中等收入經濟體中一員。在此過程中,2010年后國內經濟發展告別兩位數的高速增長模式,開始進入以適當降速換更高質量的中高速發展階段,亟需深化認識、適應和引領自2011年以來經濟下行中的“新常態”,以便在按時完成“全面小康”建設目標后有充沛的新動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于外部國際形勢而言,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不期而至,我國面對的國際形勢趨向嚴峻,高端芯片等相關的核心技術已對國內的創新發展形成“卡脖子”式掣肘,實有“欲致于死地”的對帶頭企業(如華為)的打壓性質。同時,就國內環境而言,經濟發展新常態中,“新”早已明朗,但“常”還并沒有實現,幾年間經濟增速在一路下行。依托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的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建設“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和“四個全面”戰略布局,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戰略性方針的現代化實現路徑,當前發展面臨的關鍵任務是要實現“新舊動能轉換”,使社會動力體系完成轉型升級以支撐我國中高速狀態中可持續的超常規發展。現在“L型轉換”目標還未實現,需以內循環為主的結構安排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進而形成強勁的長久支撐,爭取在比6%增速再稍低些的重心上,完成“L型轉換”,實現可持續發展。
(二)“內循環為主”在當下具有充分的可行性
我國的“穩中求進”更多依靠國內市場的可行性已凸顯。根據消費、資本形成及凈出口對于國內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即GDP增長的拉動)可看出,國內市場的消費作用在波動上升,而面臨不確定的外部國際環境,出口的拉動作用已遇挑戰性問題,2016年和2018年出現較大負值(見表2、表3③)。對拉動整個國民經濟增長的動力源結構性安排,有必要在充分考量國內國際環境后,作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必要調整,這是更好把握防風險、穩增長、追求升級發展主動權的戰略思維的現實選擇。
以內循環為主體的可行性,也體現在實體經濟與科技創新支持的“硬實力”方面。作為基礎支撐的實體制造業,在近年發展中保持較好態勢。同時,對于起乘數效應的科技創新創業“第一生產力”,其關注度與重視程度也在充分聚焦。我國制造業的主體產能位于各類城鎮建成區,在2020年突遇疫情大考之后,仍保持逆勢上升。2020年12月PMI指數為59.1%,已連續10個月位于臨界點以上,表明制造業在復工復產中預期恢復良好。市場業務活動預期指數為60.1%,連續6個月位于高位景氣區間,表明多數服務業企業對市場穩定恢復持續看好(見圖4)。當然,面臨經濟發展引領新常態的階段轉換挑戰與考驗,應把握好“守正創新”的思路乘勢發展,力求在五到十年間完成我國制造業的高質量升級,由主要處于全球供應鏈、價值鏈“微笑曲線”中端的“中國制造”,向曲線左右兩端的“中國智造”與“中國創造”高位上升。
在科技創新領域,伴隨國家改革開放后經濟取得的長足發展,關于科技與研發的重要性認識逐步深入人心,國家政策積極鼓勵發展科技創新,力求充分打開引領實體經濟發展的這一強勁動力源,實現高質量發展所客觀要求的“新舊動力轉換”。政府與社會主體對于科技研發的投入在不斷提高,到2019年,科學技術支出達9 500億,占一般公共預算總支出的比重已增長至3.97%,國內社會整體的研究經費支出達2.21萬億元,研發經費支出在GDP中的比重已由2008年的1.54%上升至2.23%,并保持持續上漲態勢(見表4)。
相比于社會整體固定資產投資率2018年、2019年的5.9%與5.4%,科學研究與高新技術服務業的投資增長率在此兩年間分別表現為13.6%與17.9%的高水平,即在社會整體固定資產投資呈下行趨勢的同時,科技服務業卻能逆勢上漲(見圖5④)。總體而言,這符合在追求高質量發展中亟需更為重視科技與研發創新的引擎作用,帶動整個經濟社會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客觀要求。
四、內循環為主決不意味著重回閉關鎖國
在總體框架的把握上,要牢牢掌握好理性的判斷,即需將“內循環”與“外循環”充分結合在一起,強調“雙循環”框架的完整性。對這一點無論從外生要求還是內生要求角度而言,應該更多基于我國現代化成長的內生要求,當然也適應著外部環境的變化。穩增長、防風險中,從“六穩”到“六保”等短中期的特征更為明顯,但需重視短中期現實問題的解決一定是需連接于長期努力的方向與路徑的,長期視界而言則一定是要在內外互動、內循環與外循環互相促進、相得益彰的過程中,繼續爭取中國的和平發展,和平崛起。而且,現在強調內循環為主體,更多的傾向性就是要積極考慮面對風險,把握好中國的主動權。結合于國內的發展潛力、韌性、回旋余地,中國的工業化、城鎮化、市場化,還要對接國際化和信息化,在客觀上形成了我們的成長性和后勁。從20世紀90年代初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目標模式到2000年前后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中國市場經濟一步一步地培育起來,融入到全球的市場經濟大舞臺。綜合國力大大提升之后,我們現在需要審時度勢,考慮更多依靠實力雄厚的國內統一市場來抵御外部巨大的不確定性。外循環在歷史演化過程中似乎存在一個由升到降的變化,很多的原始積累和一開始的蓄勢過程要更多依靠引進外資,使整個中國的發展局面被帶動起來;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內循環的市場潛力可以更多轉變為現實的支撐力量,外循環的份量由增到減是必然的。\[6\]
這種內循環與外循環此消彼長的態勢是我們作出注重內循環決策的重要依據。但同時,外循環的份量減少并不意味著可以否定外循環的重要性。中國的發展實踐證明,外循環與內循環并不矛盾,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從本質上講,“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就是在中國改革開放的軌道上,以自身的更深層次改革,匹配上更高水平更好的對外開放,從而形成雙循環的相互促進,其中仍需十分看重開放的國內深化改革攻堅克難的催化與倒逼。這種相互促進是在世界市場舞臺上發生的一種積極效應,會帶來品質提升和轉型升級,改變以來料加工、“三來一補”為主的“兩頭在外”的經貿格局,在產業鏈提升過程中形成中高端產品,既滿足國內需要又能輸出到國際市場。這樣的進步是值得努力追求的。[6]
全球產業鏈的基本格局也要求我們必須堅持繼續做好外循環。如果從理論研究的創新形成新供給經濟學來做論證,當今世界從整個生產力發展所決定的生產關系,以及由人們構成社會群體組成的國家關系來看,全球共享一個產業鏈的基本格局并沒有變。美蘇冷戰結束以后,全球逐步形成了今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由共享產業鏈所升華出的“共享經濟”新機制等,在信息革命日新月異發展的今天,也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從生產力層面支撐著社會關系的演進。\[6\]這正是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配套條件。因而,面對當前中國社會存在的一些情緒化、甚至極端化的觀點看法,強調“雙循環”是個完整政策框架非常重要,其完整表述一定是內外循環相互促進,而不是只講一邊。要把內循環和外循環合在一起看,強調以內循環為主體的同時,仍要長期堅持外循環,內循環決不意味著“封閉”。我們決不放棄繼續在外循環這方面爭取一切的可能性。要在開拓創新中形成新發展格局,就是需要以更為優化的“雙循環”,即通過內外互動、內外循環的相互促進,不斷開拓發展國內、國際互動的新局面,追求更高質量的、以結構優化和應變能力提升實現的中國升級版的發展。[7]
五、內循環與外循環的“相互促進”
內循環與外循環的共同背景是不可能被完全顛覆的全球化,兩者之間必然是“相互促進”的關系。
第一,注重內循環為主決不意味著重回閉關鎖國,而是追求在堅定不移擴大開放的道路上,更有風險耐受力的行穩致遠,即在變局中更好地掌握主動權,更好地實現“穩中求進”。
第二,注重內循環為主,是以供給側改革為主線,打造現代化經濟體系過程中尋求高質量發展的動力體系升級,客觀上也需要外循環對深化改革的進一步催化和倒逼。這也是近幾年中央特別看重的新舊動力轉換里的一個命題。動力體系的升級,離不開繼續以全面的開放來催化和倒逼改革在深水區的攻堅克難。改革到了深水區以后步履維艱,但真正的攻堅克難,還并沒有取得決定性的成果,開放客觀上就是在催化和倒逼改革。黨中央如此看重自貿區概念,要求多輪復制來加深理解,就是要進一步擁抱全球化,以開放促改革。\[1\]
第三,注重內循環為主是堅定不移追求中國產業結構狀態和國民經濟綜合水平上臺階的升級版發展。這離不開繼續以全面開放對接全球“合作競爭”的市場檢驗和內與外相互的造就。在中美關系劍拔弩張的氛圍里,我們不否認有競爭,競爭中中國也一定會守住底線,但是我們與全球經濟決不脫鉤,我們要堅持和平發展。在全球市場上競爭不可避免,但是可以和平進行。以學理結合實際來講,一方面中國的發展是有益于全球的,這幾年我們在全球經濟增量中的貢獻越來越顯著,而且2020年位居頭籌;另一方面,中國只有加入外部國際競爭的“與狼共舞”,才可能完成從所謂低端的草食動物到食物鏈高端的肉食動物的轉變(食物鏈概念可比喻全球分工里的價值鏈)。這兩方面的相輔相成,是供給側創新帶來的共贏境界,及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時代機遇。中國應該在以改革開放實現發展硬道理的過程中,一步一步實現自己的和平崛起。所以,上述這些分析認識,又是落腳于以內循環為主體的雙循環實現中國現代化這個戰略命題。
注釋:
①數據來源:各年國家統計年鑒。
②數據來源:各年國家統計年鑒,2013年前收錄于國家統計年鑒中的人民生活收支情況城鄉數據分開核算。
③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年鑒2019。
④資料來源:2006—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2018年與2019年未公布行業具體數據,僅公布社會整體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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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艾嵐The Academic Logic Research on the Double Cycle taking the Inner cyde as the Main Body
Jia Kang
(Huaxia Institute of New Supply-side Economics, Beijing 100142, China)
Abstract:In 2020,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and the State Council put forward to "accelerate the formation of a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with the domestic cycle as the main body and the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double cycles mutually promoting" in a series of meetings and documents, and clearly provides important guideline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double cycle development pattern. Based on the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and the orientation of close connection between theory and practice, the paper makes an analysis and investigation of the "double cycle" guideline, from the "inner cycle as the main body" to the seek improvement in stability,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policy in the same line. "Internal circulation as the main body" is the cognitive framework that should lay more emphasis on the potential of China's local strong market, "internal circulation as the main body" reflects the strategic thinking of better grasping the risk prevention, steady growth and pursuing the initiative of upgrading and development. The primacy of internal circulation does not mean a return to isolation.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nternal logic and key points of the policy of double circulation with inner circulation as the main body from five aspects of "mutual promotion" of inner circulation and outer circulation.
Key words:internal circulation as the main body; international and domestic double circulation; academic logic
收稿日期:2021-01-28
作者簡介:〖HTK]賈康(1954-),男,湖北武漢人,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研究員,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