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濤
(南京審計大學,江蘇 南京 211899)
在中國經濟正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綠色發展的新時代,以勞動密集、擴大投資規模、外需拉動為主要特征的傳統經濟增長模式已不再適應中國國情。 十九大報告明確強調了人才強國戰略,指出要大力集聚各類科技人才,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 建設中國現代化經濟體系必須以創新為主要動力,而技術創新必須加大人力資源投入,培養創新型人才。目前國內大多數學者注重研究人力資本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但對創新人才與經濟增長之間關系及其空間外溢效應的研究還不夠深入。 基于此,本文利用創新人才集聚對經濟增長空間外溢效應的實證檢驗來揭示創新人才在促進中國經濟發展中發揮的作用和效果,從而為我國創新人才自由流動,以及充分發揮創新人才集聚促進經濟增長的積極作用提供決策參考。
創新人才是人力資本中具有技術創新能力的部分,美國經濟學家Schultz 最早提出人力資本會對經濟增長產生正向的促進作用。 Aghion 與Howitt 的內生增長理論認為人力資源影響經濟增長的渠道分為三種:首先是直接作用,人力資本與知識人力資本主要通過直接作用于生產率提高進而作用于經濟增長;其次是間接作用,人力資本、知識積累通過影響其他生產要素的形成,以及帶來知識溢出效應進而推進經濟持續增長;最后是聯合作用,人力資本的直接和間接作用形成的協同作用機制共同推動了經濟增長。 本文認為創新型人才集聚主要以直接作用的方式促進經濟增長。
文獻資料顯示,許多研究采用了區位熵指數、基尼系數或者人才密度等方式測度了創新人才的集聚水平,并在分析其空間分布時發現我國創新型人才主要分布在經濟發達的東南地區,落后的西北地區人才密集程度較低。 在有關空間效應的分析中,一些文獻指出創新人才集聚可以通過知識外溢等方式有效提升本地區及周邊省市的生產效率和技術創新水平,而創新人才集聚帶來的技術創新不僅促進了本地區經濟發展,同時也對周邊地區的經濟發展起到帶動作用。 同時也有研究指出,中國創新人才區域分配極度不均衡,且人才在整體勞動力中占比很小,創新人才集聚對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幅度并不夠大,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巨大潛能仍然有待挖掘。 但總體而言,專門研究創新人才集聚對經濟增長影響及空間溢出效應的文獻相對缺乏,同時,很少有學者指出人才過度集聚會造成周邊地區人才資源不足,給其他地區帶來負面的影響。 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創新人才集聚在促進本地區經濟增長的同時會對鄰近省市的經濟發展產生負向影響。
為研究創新人才集聚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以及空間外溢效應,本文構建了如下計量模型進行檢驗:

W
是空間權重矩陣,ρ
表示空間滯后系數,μ
和v
分別表示空間效應和時間效應,ε
為殘差,β
~β
分別表示各解釋變量的空間交互系數。1.經濟增長(GDP)
利用全國除西藏以外30 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實際GDP 來表示,GDP 以2005年作為基期進行平減。
2.科技人才集聚(agg)
利用產業區位熵理論,構建創新人才區位熵用來表示創新人才的集聚程度:

T
表示地區i
的R&D 人員全時當量,T
為該地區全部就業人員數量。T
表示全國R&D 人員全時當量,T
為全國全部就業人數。agg 大于1 則表示該地區創新人才集聚程度較高,小于1 表示人才集聚規模較低。3.控制變量

y
代表t
時期,某省第i
產業總產值占該地區GDP的比重。 本文控制變量中的城市化水平(urb)使用省內城市人口與全省總人口的比值表示,固定資產投資水平直接利用各地區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數值來衡量,而外商直接投資(fdi)利用各省統計年鑒中地區實際使用外資數量來表示,接著人力資本水平(edu)利用各省本科及以上人口數與該地區總就業人員數之間的比值來衡量,最后創新投入水平(cos)則是用R&D 經費內部支出衡量。本文選取了2005 ~ 2018年我國除西藏外的30 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使用的數據主要從《中國科技統計年鑒》、EPS 數據庫以及各省官網統計年鑒中摘錄,使用Stata15.0 軟件進行統計分析,得出各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表1 實際GDP、創新人才集聚度和其他變量描述性統計
變量 樣本量 均值 標準差 最小值 最大值lngdp 420 9.18 0.97 6.30 11.22 agg 420 1.09 1.24 0.14 10.19 ind 420 2.32 0.13 2.07 2.81 urb 420 0.54 0.14 0.27 0.90 lninv 420 8.96 1.03 5.80 10.96 lnfdi 420 5.28 1.68 -1.22 7.72 edu 420 0.06 0.06 0.01 0.39 cos 420 4.94 1.46 0.47 7.90
本文利用地理空間權重矩陣來衡量空間上的關聯程度,地理距離權重矩陣的構建方式如下:

d
為利用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經緯度計算出的地理距離。 為研究創新人才集聚對鄰近區域的空間溢出效應,本文需要先對2005~2018年數據進行空間依賴性檢驗,利用Moran's I 值衡量,Moran's I 值的計算方法如下:
X
表示地區i
的經濟規模即GDP,用n
表示地區數目,W
為空間權重矩陣。 結果顯示,Moran's I 指數的值為0.11,在1% 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表明相鄰省份之間經濟增長在空間上具有較顯著的相關性,因此在研究時需要考慮空間效應。 本文選用SLX 模型進行檢驗,為方便研究,本文利用Stata 分別估計出了OLS、SLX 時空雙重固定效應及隨機效應的結果,詳見表2。表2 基于SLX 模型估計的結果
注:、、分別表示在10%、5%、1% 的水平下顯著。 括號內為標準誤。
變量 OLS 固定效應 隨機效應agg -0.0442**(-2.30)0.0126*(1.96)-0.00398(-0.44)ind -0.238(-0.96)-0.185***(-2.63)-0.0409(-0.41)urb -0.213(-1.08)0.238*(1.74)0.0432(0.25)lninv 0.205***(6.65)0.0899***(8.79)0.109***(7.50)lnfdi 0.0985***(7.19)0.00962***(2.73)0.0140***(2.75)edu -1.000**(-2.38)0.327**(2.14)0.240(1.18)cos 0.473***(16.45)0.0455***(3.32)0.155***(8.45)Wagg -0.279***(-11.98)-0.255***(-7.64)Wind 0.631***(4.19)0.656***(3.02)Wurb 3.829***(7.75)3.798***(5.42)Wlninv 0.0194(0.59)-0.0682(-1.46)Wfdi 0.0909***(4.55)0.141***(4.95)Wedu -0.698*(-1.89)-0.517(-0.98)Wcos 0.0499(1.36)-0.0186(-0.35)R2 0.94 0.56 0.77
Hausman 檢驗的結果顯示拒絕原假設,因此選擇SLX 模型時空雙重固定效應結果進行分析。 從表2 中可以看出,樣本擬合優度較高,創新人才集聚具有明顯的空間外溢效應,其余變量在空間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外溢效應。 由于在SLX模型中,解釋變量空間滯后項的估計系數便是對空間溢出效應的直接估計,無須進一步對計量方程估計結果做任何處理,因此可直接分析直接效應與間接效應。
首先觀察創新人才集聚對經濟增長的直接效應,結果顯示在10% 的水平上顯著,其系數為0.0126,說明總體上創新人才集聚是可以通過知識溢出以及學習效應促進經濟發展的,但是系數較小,原因可能是在短期內創新人才集聚對本地區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不夠明顯,需要較長的時間即長期積累來促進技術創新和經濟增長。 而創新人才集聚對經濟增長的間接效應顯示,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本地區創新人才集聚會對鄰近省域的經濟增長起到抑制作用,鄰近地區的人才集聚也會阻礙本地區科研人才的集聚。 究其原因,創新人才的數量是有限的,本省域創新人才的集中必然會導致鄰近地區人才的流失,創新人才流入地的經濟并不會因為人才集聚而迅速增長,但是鄰近省域由于創新人才流失,長期積累的技術優勢在短期內被嚴重消磨,進而阻礙了經濟的增長。 其次,創新人才流入地的經濟增長不僅不能快速帶動周圍地區的經濟增長,還不能彌補人才流出地經濟增長的損失,這最終導致了負向的空間外溢效應。 最后,本地區將其他區域的創新人才吸引過去,從而使得自身相比其他地方更加有吸引力,從而持續并加強創新人才的集聚過程,產生了難以逆轉的 “虹吸效應” 。
產業結構升級的本地直接效應顯著為負,但是其空間溢出效應顯著為正,其原因可能是在短期內,政府通過大量的轉移支付去促進產業結構的升級進而造成了資源的浪費,本地產業結構的升級對鄰近地區的配套產業產生新的需求,迫使鄰近省市的產業自發升級,從而帶來該區域的經濟發展。但是從長期角度來看,產業升級最終會帶來效率的提高以及規模效應,對本地經濟發展產生積極作用。
城市化水平對經濟增長的直接效應與空間外溢效應結果顯示均為正且顯著,說明城市化水平的提高不僅能促進本地區經濟增長,也能帶動周圍地區的經濟增長,究其原因,城市化水平的提高會吸引更多的人力、投資與技術等,帶動該地區的生產消費活動,由于地理上的鄰近,周圍省市也會受到要素集聚的影響,進而促進經濟發展。
固定資產投資與外商直接投資的直接效益皆顯著為正,對本地區的經濟增長有積極的作用,符合常規預期。 固定資產投資的間接效應不顯著,而外商直接投資的間接效應顯著,其原因可能是外商直接投資的企業通常市場化水平較高,與鄰近區域的交流也較多,因此能夠促進其他地區的經濟增長。
人力資本水平的直接效益顯著為正,其系數為0.327,而間接效應顯著為負,其系數為-0.698,說明本地區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對經濟增長具有較強的正向作用,就業人員中本科及以上學歷的人員占比越高,其工作時有更好的知識溢出效應以及技術交流,進而提高生產率,促進經濟發展。 但本地區較高的人力資本水平會吸引鄰近區域的人力,如同創新人才的虹吸效應,阻礙了外省的經濟增長。
最后,本地區創新投入的直接效應在1% 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創新投入的增加可以帶來技術的進步,進而推動經濟增長。 但是創新投入的間接效應并不顯著說明本地區創新投入的增加并沒能影響到外省,技術的進步也沒能產生空間外溢效應,原因可能在于技術進步對外省的影響是長期的,短期并不明顯。
本文利用區位熵指數測算了全國各個省、自治區、直轄市2005~2018年每年創新人才的集聚程度,并利用空間滯后解釋變量模型對創新人才集聚的空間外溢效應進行了估計,最后利用空間杜賓模型進行了穩健性檢驗,基本結論如下:
在全國層面上,創新人才集聚在促進本地經濟增長的同時,會阻礙鄰近區域的經濟發展。 創新人才集聚會形成創新群體,進而充分發揮知識溢出作用,包括知識的交流以及新知識的學習。 創新群體會給企業帶來技術的進步,從而提高企業生產效率,降低成本,最終促進了經濟的增長。 但是創新人才集聚促進經濟增長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短期難以見效,因為創新導致技術進步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然而,創新人才集聚對相鄰省域的經濟增長會起到一個負面的作用,不僅阻礙經濟增長,也產生了 “虹吸效應”,不利于外省的短期經濟增長,且阻礙鄰近省市的長期發展。 其原因主要在于,創新人才集聚很大程度上是一個自發的過程,人才一部分流入高校、企業等較為密集的區域,另一部分會流向戶口所在地周邊城市,但是近年來各地的 “搶人大戰” 愈演愈烈,地方主導了創新人才的集聚,通過轉移支付等方式強行使人才流向固定的一些省市,其他省市的創新人才數量銳減,大量人才的流失帶走了先進的技術,生產效率降低,成本上升,同時人才大量的流失也使得需求減少,更不利于經濟的發展。 與此同時,隨著本省域創新人才的集聚,本地區研發經費支出不斷提高,以及政府大幅提高人才待遇,鄰近省市的創新人才開始自發往本地區轉移集聚,外省人才朝著不可逆的方向減少,最終不利于外省經濟的長期增長。
基于此,本文得到以下政策啟示:①各省在引進人才時需要考慮到創新人才的空間外溢作用,引進人才需要適度合理,目前許多省會城市會給予人才很高的福利待遇,但人才引進計劃必然伴隨著政府大量的轉移支付,過度的轉移支付一定程度上會造成效率的損失,還會對鄰近省域的經濟發展造成不利影響。 因此在引進創新人才時應該適應本省市的經濟文化發展現狀,避免造成創新人才過度集中卻不能充分發揮作用的窘況。 各省、自治區、直轄市政府需要對本地區的人才需求做出評估,找到適應未來發展的創新人才數量。②創新人才流出地的省市需要加強人才保護,增加R&D 科研人員經費支出,用更好的福利政策留住人才。 此外培養人才同樣重要,增加教育支出和創新投入,為以后的發展源源不斷輸送人才,避免創新人才枯竭,例如優化省市內不同創新主體間人才資源配置結構,引導產學研合作。 ③各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之間要加強交流,破除地方政府間的合作壁壘,加強府際合作,例如創新人才定期交流、產業間合作等。現階段地方政府間的合作還是太少,每個省市都在爭奪各種資源包括創新人才,此時國家應該主動給這一現象降溫,要求各省市根據自身狀況合理地吸納人才,充分發揮有形的手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