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愷

美國路易斯安那州小龍蝦
每每談起“入侵物種”,社交網站上總有人覺得不以為然:那些在其他國家被視作洪水猛獸的生物—比如克氏原螯蝦,在我國成了與重口味調味料相伴的“麻辣小龍蝦”,常年稱霸宵夜江湖;比如美國牛蛙,在我國成了火鍋等各式烹飪的常客……仿佛這樣說來,無論是以哪種方式入侵的物種,到了擅長在餐飲方面花心思的中國,總可以用“吃掉”來化解。
雖然中餐的美味、創意不容小覷,但用這樣的方式看待入侵物種,確實少了幾分該有的嚴肅。事實上,根據2020年8月生態環境部發布的《2019中國生態環境狀況公報》,全中國已發現660多種外來入侵物種。其中,71種對自然生態系統已造成或具有潛在威脅,被列入《中國外來入侵物種名單》。這些隱匿在自然界的“外來客”,常會對本地生態造成嚴重威脅,帶來直接的經濟損失。
入侵物種,在我國與世界范圍內,始終都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還記得家中餐桌上的鯉魚嗎?在我們的印象中,鯉魚肉質肥美、名字又吉祥,是逢年過節兼具美味和寓意的食材。但在美國,鯉魚簡直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泛濫成災的兩大魚種—花鰱魚和銀鰱魚,被統稱為“亞洲鯉魚”,它們在大洋彼岸瘋狂繁殖,逐漸吞沒了當地魚類的生存空間,讓密西西比匙吻鱘和湖鱘數量急劇減少到被列入了瀕危物種—要知道,它們具有上億年的演化史,曾渡過無數自然劫難。
亞洲鯉魚還入侵了密西西比河—波及范圍包括北美最繁忙的商業運輸黃金水道沿途的所有支流。每當有運輸船只開過,引擎的轟鳴就會讓這些鯉魚受到驚嚇,密密麻麻地躍出水面,上演殺傷力極大的美國版“鯉魚躍龍門”:密集的、體型碩大的亞洲鯉魚像冰雹一樣落在船上,常常發生砸傷甚至砸死船員的悲劇事件。因此,許多過往船只會在船上加裝鐵絲網,只為了防止鯉魚“躍襲”。
作為美國極為“著名”的入侵物種,亞洲鯉魚是怎么在大洋彼岸興風作浪的?
國際上那些聲名狼藉、在非原生區域造成巨大破壞后果的入侵物種,幾乎都是人類活動引入的。
雖然冠名“入侵者”,但對這些漂洋過海來到陌生自然環境、不會自我辯解的物種來說,著實有些冤枉。入侵物種鮮少是自己主動選擇“背井離鄉”的。國際上那些聲名狼藉、在非原生區域造成巨大破壞后果的入侵物種,幾乎都是人類活動引入的。
亞洲鯉魚就是其中最鮮明的例子。在泛濫與煩惱還沒開始前,它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清道夫。
最早的亞洲鯉魚,是被寄予清潔環境的厚望的。20世紀60年代,美國境內淡水水域意外暴發大量水生植物和藻類,影響當地生態和過往船只的安全。想要控制這些泛濫的藻類,又不想使用化學方法以免污染水源,唯一的辦法就是用生物的方式對抗。而“亞洲鯉魚”成了當時最好的選擇—它們生存能力強,又同時以浮游生物和水生植物兩種為食。

殺傷力極大的美國版“鯉魚躍龍門”
美國主動引進了亞洲鯉魚,并首先在南部的阿肯色州放生—效果立竿見影,亞洲鯉魚們大開“吃”戒,令人煩惱的藻類和水生植物幾乎銷聲匿跡。此后,美國又在不同州的各大水域放生亞洲鯉魚,它們也兢兢業業地行使自己作為清道夫的職責,直到被引進約30年后,被關起來“工作”的清道夫意外獲得了出逃的機會。
一場大雨改變了亞洲鯉魚的活動半徑。如此說來,算起入侵物種的“始作俑者”,人類活動的確難辭其咎,但入侵物種的蔓延和泛濫,或許也要依賴自然的推波助瀾。
1993年,阿肯色州境內發生了特大洪水。暴漲的水勢成了最好的鑰匙,解開了清道夫們身上的枷鎖,讓它們自由自在地順著洪水離開池塘或圈養的河流,漂向各個地方。入侵物種沒什么天敵,超強的繁殖能力讓亞洲鯉魚在美國一夜成災。
如果說美國引入亞洲鯉魚的初心是源于實用,只是“時也運也”、陰差陽錯形成了災難的話,那么在中國泛濫的非洲大蝸牛,只能說是一場完全失敗的引入游戲。
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簡單的答案—不好吃。

非洲大蝸牛
非洲大蝸牛不是我們印象中柔弱無害的本土蝸牛,而是一種能長到20厘米,可以危害近500種農作物,還能啃食、消化水泥的“惡霸”。
非洲大蝸牛原本生活在遙遠的非洲東部,那里有適合它生存的濕熱環境,也有足夠廣闊的自然法則規定著它的生息繁衍—直到人類活動破壞了這個平衡。
在非洲大蝸牛入侵中國的過程中,我們能看到一個遙遠物種在人類活動影響下入侵的兩種模式:無意引入和有意引入。蝸牛生性喜歡陰暗潮濕,在物體表面有極強的附著力,隨著全球化的趨勢不斷加強,那些漂洋過海而來的輪船、集裝箱,那些風塵仆仆的火車、汽車,都給了蝸牛攀附與入侵的機會。
但無意引入的規模畢竟有限。真正造成影響的依舊是人類的故意—非洲大蝸牛因為外形美觀、養殖狀態下肉質鮮美等優點,被中國一些商販有意引進,小規模養殖成食物或寵物。但這些民間養殖,極度缺乏隔離養殖技術及控制能力,非洲蝸牛很快脫離養殖環境,開始在我國境內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