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怡帆
(寧夏大學人文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
揭帖是古代的一種公文文種,起源于宋代,興盛于明清。自宋到清,揭帖的功用及體式在不斷地變化。根據其使用者的不同,可以大致將揭帖分為兩類:一類是官府使用的文書,一類是民間使用的私人揭帖及匿名揭帖。本文只討論官方使用的揭帖,民間的私揭及匿名揭的功用和體式本文暫不涉及。
關于揭帖,目前學界已有一些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明代的機密文書以及清代的本章副本,對于揭帖的起源以及揭帖在明以前的實際功用研究不深。就體式而言,有學者主要探討了揭帖作為本章副本的體式,對于揭帖其他職能的體式尚未關注,如趙彥昌的《明清揭帖考》重點研究揭帖在明代作為機密文書與在清代作為本章副本的保密以及處理程序。本文依據史料記載以及實物文書,探討“揭帖”在不同時期的功用以及不同功用所對應的體式。
“揭帖”一詞最早的記錄見于北宋,大概在神宗、哲宗時期已使用“揭帖”一詞。《續資治通鑒長編》記載神宗元豐三年(1080年)已使用“揭帖”一詞:“詔中書、門下各錄一本納執政,仍分令諸房揭帖。”但《續資治通鑒長編》成書于南宋,因而并不完全確定神宗元豐年間已使用“揭帖”一詞。目前查找到使用“揭帖”一詞的最早時間為哲宗元祐時期。元祐二年(1087年),文彥博上疏《乞兵部廂軍密院置籍》,其中提道:“于兵籍房置簿拘管,逐年揭帖常見實數,亦不煩費,緩急差使,易為照會。”
宋代關于“揭帖”有兩種記載,一作“揭帖”,一作“揭貼”,“揭帖”一詞使用的頻率要比“揭貼”高。蘇轍的《欒城集》和黃裳的《演山集》作“揭貼”,文彥博的《文彥博集》、李心傳的《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以及《宋史》等作“揭帖”。可能是因為“揭帖”一詞在宋代還未形成一個穩定的詞匯,明代方以智解釋說:“古貼、帖通用”。
“揭帖”一詞在宋代有兩種含義,一為動詞,二為名詞。作動詞講,是揭去舊數,把新的數目或者人員信息貼上,主要用于對財政賬目或者人員信息的更新。蘇轍的《欒城集》中“揭貼”指對財務賬目的更新:“元祐四年六月九日敕,坊場錢并依上件助役錢,已得指揮,令封樁戶房一就置簿揭貼。”人員信息主要指的是軍籍和官籍。《續資治通鑒長編》紹圣四年十二月甲辰條載:“詔置都大兵籍于兵房。樞密院自熙寧始置兵籍,然逐月逐季揭帖進呈,每次揭去舊數而不存按檢,故日前兵數皆無籍可考。”其中談到熙寧之前的兵籍每月每季揭去舊的數目,以更新之后的數目上呈。文彥博在《乞兵部廂軍密院置籍》一疏中載:“欲乞令密院只于兵部取索廂兵等人數,于兵籍房置簿拘管,逐年揭帖常見實數,亦不煩費,緩急差使,易為照會。”其中的“揭帖”就是揭去舊的兵籍實數,記錄新的兵籍。對官籍信息的更新在周密的《癸辛雜識》中有記載:“天下諸州屬縣大小員闕,無一不在其目中,如指諸掌。亦各有小秩,然時時揭帖,實為覓闕之指南,雖有費不憚也。”闕簿是登記官吏缺額的簿冊,“然時時揭帖”意為時時更新官吏的缺額信息。
與“揭帖”作動詞相比,“揭帖”當名詞使用的文獻資料比較少。說明在宋代,“揭帖”更多是當動詞使用。“揭帖”作名詞,一般與“簿”“籍”“冊”一起使用,是記錄財政賬目、人員或某些物品數目的文書。黃裳的《演山集》中載:“上殿奏置揭貼簿,以閱天下軍器。”此中的“揭貼簿”就是用來登記軍用武器的文書。
宋代之后,遼、西夏、金鮮有關于“揭帖”的記載。但自宋到元,“揭帖”的含義及功用并未發生較大的變化,都與財政、官兵履歷有關,既作動詞,意為對數目或人員信息進行更新;也與“簿”“籍”“冊”連用,指實物文書。
“揭帖”作動詞,指對財務賬目等信息進行更新。虞集在《道園學古錄》中載:“收支之數,有所勘會。止從本司揭帖圖賬申報,無煩文也。”即指對財政收支數目進行審議核定,揭去圖帳舊的數目,貼以新數。
“揭帖”作名詞,為記錄財政收支之用的文書。《通制條格》中載:“司吏除年銷局照算窟點旬申揭貼,省部呼喚照勘一切文字。”《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中,收錄了一件關于元代用紙的文書,名為《錢糧房用紙文書》,其中記載:“糧房椽史頡玘今關到□明紙式□揭貼文簿用□此□用”。可知,元代揭帖用于記錄錢糧房方面的賬目。
揭帖在明代的功用得到了擴展,根據其功用的不同,可以將揭帖分為三類:第一類是用來羅列財政收支及官員信息的文書,主要沿襲了宋、元時期的功用;第二類是密奏文書,一般用來上書機要事件;第三類是本章的副本。后兩類功用都是自明代開始出現,揭帖在明代成為官方規定的正式的上行文書。《明史·職官制》記載:“下之達上,曰題……曰揭帖……皆審署申覆而修畫焉,平允乃行之。”胡元德在《古代公文文體流變》中也認為,“揭帖”是明代新出現的文種。更準確地說,揭帖是明代出現的官方正式公文文種。
1.3.1 財政、官籍文書。此類文書沿襲宋元時期的功用,主要登記財政賬目及人員信息。根據其具體內容,可以分為財政揭帖、姓名履歷揭帖、考語揭帖。
財政揭帖又被稱為“數目揭帖”,主要記載財政賬目。正德年間,武宗命御史查核宮內財政賬目,以揭帖上報數目。《明史·食貨六》載:“武宗之世,各宮日進、月進……帝復降旨詰責,乃命御史稽覈月進揭帖,兩月間省銀二萬余兩。”地方政府也用揭帖呈報財稅收支。《〔嘉靖〕湖廣圖經志書·司志》記載:“查得各屬銀米……各預備倉糧米、谷、粟、麥共七萬二千三百五十一石五升三合,另具揭帖呈報,堪以作正支給。”
姓名履歷揭帖與考語揭帖都用于記錄官員信息。姓名履歷揭帖主要是記載官員履歷,涉及籍貫、年歲、除授月日等。《明會要》中記載:“兩京府部堂上及文武方面官履歷,具揭帖奏覽。”吏部文選清吏司設有揭帖科,揭帖科設立考語簿,考語揭帖是根據官員履歷及政績對官員作出評價。弘治八年(1495年)奏準:“其布政司、按察司及分巡、分守并知府、知州、知縣并司寺正官,各訪所屬官員賢否,開揭帖送巡撫、巡按,以憑稽考。”若官員有缺職,便根據揭帖上所記錄的履歷以及評價來銓選官員,因而“揭帖”又相當于官員的人事檔案。“揭帖”的這一功能同“貼黃”有相同之處。自宋代開始,“貼黃”發展出了與官員銓選有關的功能,至明代,貼黃的功用之一就是官員的人事檔案。
“揭帖”作動詞的含義在明代已經弱化,通常文獻中的“揭帖”都指的實物文書,但有個別記載仍然保留宋元時期“揭帖”作動詞的含義。《吏部職掌》記載:“舊系揭帖科設立考語簿五十余本……每官各具一單,填注籍貫、年歲、除授月日,粘于簿上……遇有轉遷,又揭粘所遷官下。丁憂事故,則揭除之,別立一簿備照。”其中的揭去舊職,記錄新的履歷,就是“揭帖”作動詞的含義。考語揭帖與貼黃的功用相似,《諸司職掌》載:“內外黃各置文簿附貼,亦于內府收掌。遇有升調襲替官員,次日即具升轉襲替緣由奏聞,貼揭續附。如有事故,亦須總為置簿,揭下附貼,以憑稽考缺官。”這種對于官員人事檔案記錄及更新的功能,“揭帖”與“貼黃”存在密切的聯系,且貼黃運作過程中的“貼揭續附”“揭下附貼”都體現出宋元時期“揭帖”作動詞的功能。
1.3.2 機密文書。揭帖具有記錄官員履歷的功能,吏部根據履歷對官員的政績作出評價,在這個過程中,揭帖不僅被用來記錄官員好的方面,也被用來記錄官員劣跡。《明會典》載:“各處巡撫官,當朝覲之年,具所屬不職官員揭帖,密報吏部,止據見任不謹事跡,不許追論素行。”記錄官員劣跡的揭帖屬于機密文書,但揭帖作為機密文書不局限于用來記錄官員劣跡,更主要的被內閣官員用來上奏機密事件。
揭帖作為機密文書,最初只限于內閣大臣使用,又稱“閣揭”,內閣大臣一般向皇帝上奏機密事件時使用揭帖,因為具有高度的機密性,又稱“密揭”。密揭的出現與消亡是隨著內閣權力的盛衰而變化的。明成祖設置內閣,仁宗、宣宗時期內閣的權力不斷強化,嘉靖萬歷時期,內閣成為明朝政本之地。沈德符在《萬歷野獲編》卷七中記載:“中外大小臣工上封事,外有通政司,內則會極門,俱有號簿。惟內閣獨得進密揭,蓋心膂近臣,非百司得比。”
密揭的內容一般涉及朝廷和軍事的機密,明代徐復祚的《花當閣叢談》中介紹:“諸凡軍國要機、朝廷大政,上意之所欲出而事理未安,政體之所宜行而睿衷謂發,諸司待命而未報,言官力諍難回者,閣臣為之從中調劑,就事匡維,其妙用全在此揭”。如《遼東寧錦巡撫葉密揭》。
明初,密揭的使用雖不頻繁,但很受皇帝的重視。陳繼儒在《見聞錄》記載:“左右近侍,莫能窺也。然揭亦不敢數數以進。每進揭,主上輒動色問左右云,閣下揭帖至矣!其重如此。”到明中期密揭的使用次數不斷增多,且除閣臣之外,也出現了一些其他職位較高的官員使用揭帖的情況。弘治年間,明孝宗重用兵部尚書劉大夏,提出讓劉大夏有要事可以揭帖上奏,劉大夏認為:“揭帖滋弊,不可為后世法。”劉大夏婉拒孝宗的提議主要是因為相比明初,明中期揭帖的使用呈現不可控制的趨勢,到明后期,揭帖已經呈現出泛濫之勢。揭帖的使用者進一步擴大,一般官員呈送上級官員也會使用揭帖,如海瑞的《稟袁察院揭帖》。自萬歷之后,揭帖已不再受重視。陳繼儒《見聞錄》載:“主上亦以為套,不復省矣,以致諫臣之疏與閣臣之揭,日輕一日。”
1.3.3 副本。揭帖作為題奏本的副本這一文書制度,大概起源于明代嘉靖年間。嘉靖年間,時任左都御史的胡世寧上書提議官員所上的奏疏,需在奏疏之外,別具一揭帖,以便皇帝親覽。《明世宗寶訓》記載嘉靖七年(1528年)十二月明世宗發布詔令:“凡奏疏批去之后,朕或忘記者無從取閱,今宜通行部院等衙門,凡事關重大者,別用一帖”。揭帖是作為題本、奏本、啟本的副本而使用,是為皇帝事后查閱方便,又稱“御覽揭帖”。
揭帖作為財政文書,需送戶部、兵部查考;作為記錄官員履歷的文書,也是為了方便吏部稽查,這一功能與副本的功能相似,這可能也是揭帖在明代被作為章奏副本所使用的原因之一。
揭帖的內容一般與題本、奏本的內容相同。倪道善在《明清檔案概論》中提出:“據現存明檔來看,揭貼又是題本的副本,臣僚在上題本的同時,必須備有‘呈文揭貼’,其內容與題本基本相同。”李光濤在《明清檔案存真選輯初集》中對副本揭帖也做了解釋:“兩者內容完全相同,所以揭帖之作用,實際正等于奏本之一副本而已。”不同于密揭對官員身份的限制,揭帖作為副本,一般官員都可使用,根據所呈送的對象可以分為御覽揭帖、內閣揭帖、本科揭帖。《吏部職掌》中記載:“內閣揭帖二本,與正本同用印,不列銜,印封,郎中、員外郎親送。”其中的“正本”指是本章,“內閣揭帖二本”就是副本。
與明代相比,清代揭帖的功能未發生大的變化。揭帖仍然具有三種功用,一是記錄財政支出或官員信息,二是作為密奏文書,三是作為本章的副本。
1.4.1 財政、官籍文書。揭帖用于財政支出和官員銓選。《晉政輯要》中記載乾隆十三年(1748年)各內府部院用揭帖記錄心紅紙張銀:“內撫部院每年心紅紙張銀二千兩,書吏四季飯食銀一千兩,寫本寫揭貼書。”心紅紙張銀即清代官員辦公的費用支出,除心紅紙張銀外,官吏工食銀、漕糧等都用揭帖開具。
揭帖也用于官員銓選,《吏部銓選則例》中載:“投供驗到人員亦限二十日內查明注冊,其注冊日期亦不扣五十五日之限,揭帖分送各衙門限期。”如《吏部揭報薦舉諸臣履歷》。
1.4.2 機密文書。與明代相比,密揭在清代的使用范圍變小,基本上用于揭發官員劣跡。《福惠全書》中記載的揭帖是專門開具某官員的劣跡。《李文襄公別錄》中《檄行藩臬二司查取官員劣跡》一疏要求浙江省各司將不職官員的劣跡以密揭呈送:“即將通省道府廳縣各官,逐細查訪,有溺職敗檢,穢跡昭彰者,備開贓款劣跡,限文到日內,密揭呈送本部院,以憑覆核糾參。”王湯谷在《嚴飭官兌漕米牌》一疏中亦載:“虐民蠧國者,該道訪實,不時密揭報聞,以憑嚴拿法究”。《國子監司業薛所蘊揭請速捕官員》是順治元年(1644年)薛所蘊上奏的密揭。
相比明代,清代密揭的使用逐漸減少。徐望之的《公牘通論》載:“明閣中凡有密奏及奉諭對答者,皆稱為揭帖……清初尚沿其制,后廢。”
1.4.3 副本。清代的揭帖沿襲明代中后期揭帖的功能,作為題奏本的副本,內容基本與題本、奏本相同。《明清檔案存真選輯》中第七十八號收有順治二年(1645年)二月初六河南總兵許定國奏本,第七十九號亦有順治二年(1645年)二月初六日河南總兵許定國揭帖,這兩個文書的內容完全相同,只是奏本中稱自己為“臣”,而揭帖中稱自己為“職”。
清代在承襲明代的基礎上,又對揭帖的使用作了一些新的規定。清初,一般有兩份隨本揭帖,一份呈送相關機構,一份送六科以備查考。雍正七年(1729年),又增附一份留通政使司。《大清會典事例》記載:“雍正七年奏準……正本副本并交內閣,以致本司無全本冊案,無憑稽考,嗣后直省本章除正副本外,亦照各部院之例,隨本開具揭帖,送司存案。”
目前留存的清代揭帖,多為順治、康熙、雍正、乾隆時期。副本揭帖一般為奏本、題本、啟本的副本,順治三年(1646年)內院廢啟本,乾隆十三年(1748年)奏折代替奏本,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奏折取代題本,揭帖作為副本的功能也隨之消失。
清代揭帖不同功用之間也并非相互獨立,在使用的過程中,常見揭帖功用的融合。《明清檔案卷》清代部分收錄的《順治二年十一月提督順天府等處學政監察御史曹溶為臺省乏元舉薦十三人以備考選揭帖》“計開”二字之后列舉各縣人才的大致情況,《順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洪承疇為滿洲官兵移家駐防江南請增發米銀揭帖》主要列舉了米銀的數目,這兩件揭帖都為本章的副本,但同時也是財政及官員履歷揭帖。
宋代、元代已有關于“揭帖”的記載,但揭帖并未成為官方使用的正式文書,且年代久遠,目前未找到留存的實物文書。
2.2.1 財政、官籍文書。財政、官籍揭帖首稱一般為“某某官某謹”,末稱為“須至揭帖者”,次行低寫“計開”,之后羅列賬目或官員履歷,押署為日期。文書需要加蓋印信。《明會典》載:“正統二年敕令:俱用印信揭帖,明白開寫件數照進,仍寫內官某長隨內使某交領,待用畢,六尚司務要點檢如數,交付尚膳監,照原揭帖數點發出收領。”
王以寧的《薦舉有司》是一篇考語揭帖,首稱為“揭”,末稱為“為此具揭,須至揭帖者”,押署為“萬歷肆拾貳年叁月初貳日”。畢自嚴在《度支奏議》中收錄的揭帖,未有題名,首稱為“太子太保戶部尚書臣畢自嚴謹奏”,末稱為“仰祈圣明,俯賜鑒照,須至揭帖者”,次行寫“計開”,之后羅列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至崇禎三年(1630年)山西、宣府、大同三鎮的發餉銀數目。
2.2.2 機密文書。揭帖作為機密文書外有“密揭”字樣,并以文淵閣印緘封。《盧公奏議》載:“寫‘密揭’字樣,外加釘封,以便該衙門關防漏泄。”陳繼儒《見聞錄》載:“其制,視諸司題式,差狹而短,字如指大,以文淵閣印緘封進御。”文淵閣印保證了密揭的嚴肅性和保密性,也成為密揭是否合法的憑證。晚明太監劉若愚的《酌中志》中記載內閣官員呈遞魏忠賢的“閣揭折子”:“親筆行書,外貼南紅紙,簽題曰:‘內閣家報’,釘封鈐曰‘魏廣微印’。”
《陽明先生集要》中收錄的《獻俘揭帖》,首稱為“準欽差提督贊畫機密軍務御馬監太監張揭帖開稱”,末稱為“為此,合用揭帖,前去煩請查照施行。”《盧公奏議》中的《附投閣部揭》首稱為“欽差提督軍務兼撫治鄖陽等處地方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盧象升,為……具揭”,末稱為“具揭,伏維臺照施行,須至揭帖者”。
2.2.3 副本。明世宗簡要規定了揭帖作為副本的體式要求:“面書預覽略節四字,用印一顆,后不用印,止開堂上官職名,末不必用‘謹具題知’字樣,只以辭終為結,庶朕得細閱之。”世宗對揭帖體式的規定是要有鈐印和官職名,不必如題本一樣寫“謹具題知”的字樣。副本揭帖首稱為“某某官某揭為”或“某某官某為”,末稱為“謹揭”“為此,除具題外,合行開具,須至揭帖者”“為此,除具題外,理合具揭,須至揭帖者”或“為此,除具啟外,理合具揭,須至揭帖者”,押署為日期,并鈐印。
《中國明朝檔案總匯》收錄的《兩廣總督李逢節為準將陳拱留粵管廣州南頭海防參將等事揭帖》,首稱為“欽差總督兩廣軍務兼理糧餉帶營鹽法兼巡撫廣東地方兵部右侍郎兼督查院右僉都御史會回籍候代李為……謹遵”,末稱為“為此,除具題外,合行開具,須至揭帖者”,押署為“崇禎元年拾壹月日”,并鈐印。《宣府巡撫江禹緒為團練副總兵葛汝芝屢著軍功沖邊三載請給誥命事揭帖》,首稱為“欽差巡撫宣府等處地方替理軍務督查院右僉都御史江禹緒為……具題”,末稱為“為此,除具題外,理合具揭,須至揭帖者”,押署“崇禎拾肆年拾壹月貳拾肆日”,并鈐印。
2.3.1 財政、官籍文書。財政、官籍文書主要是對信息進行羅列。《吏部揭報薦舉諸臣履歷》首稱為“吏部啟為遵旨”,末稱為“仰呈睿覽,伏候命下,臣部遵奉施行”,“計開”二字之后羅列官員履歷,押署為“順治元年柒月”。
2.3.2 機密文書。黃六鴻在其《福惠全書》中記載了清代揭帖作為機密文書彈劾官員的體式:“用潔厚白全一個,外寫“揭帖”二字,上蓋印一顆。內開即用原注語,下云‘蒙取某官劣跡,所有劣款開列于后’。次行低寫‘計開’,又一行開列一某官云云,逐款。另起一行并寫去年月,用印,外加釘封、鈐印。如某官實無劣跡,當即密稟回復,并不可輕泄。”《國子監司業薛所蘊揭請速捕官員》首稱為“國子監司業薛所蘊謹揭為”,末稱為“謹此密聞,伏冀鑒裁,須至揭帖者”,押署為:“順治元年柒月”。
2.3.3 副本。清代副本揭帖的體式與明代基本相似。首稱為“某某官某某謹揭為”,官職名寫全銜,“謹”字落地,“揭為”另起一行。末稱為“為此,除具題外,理合具揭,須至揭帖者”“謹揭。”“為此,除具奏外,理合具揭,須至揭帖者”“為此,除具啟外,理合具揭,須至揭帖者”,押署為日期,并押官衙印信。
《明清檔案卷》清代部分收錄的《順治二年十一月提督順天府等處學政監察御史曹溶為臺省乏元舉薦十三人以備考選揭帖》,為順治二年(1645年)曹溶舉薦人才的揭帖,首稱為:“提督順天等處監察御史曹溶謹揭為”,末稱:“為此,除具題外,理合具揭,須至揭帖者。”后書“順治貳年拾壹月日”,鈐印。《順治十年四月戶部侍郎王弘祚應詔建言請切實蠲免災區錢糧揭帖》首稱“戶部右侍郎職王弘祚謹揭為”,末稱“為此,除具奏外,理合具揭,須至揭者。”后書“順治拾年肆月日”,未鈐官印。
“揭帖”一詞在宋代作動詞,意為對文簿上的內容進行更新。“揭帖”與“簿”“籍”“冊”連用,開始具有名詞性的含義,如“揭帖簿”等。元代承襲了宋代的用法,從宋到元,“揭帖”的含義及功用未發生較大的變化,主要用來記錄財政賬目和官員履歷。明清時期,揭帖羅列財政賬目及官員履歷的功能一直延續。此類揭帖一般有“計開”“揭帖開具”這樣的詞。
揭帖到明代正式成為官方使用的文書,主要指的是揭帖作為機密文書和作為本章的副本。密揭最初只限于內閣使用,所言的內容涉及朝堂機密,之后使用的群體不斷擴大,密揭的作用隨之不斷弱化,密揭到清代一般用來彈劾官員,之后便逐漸消失。密揭一般需寫“密揭”字樣,外加釘封以及鈐印。
揭帖作為本章的副本也是起源于明代,清代進一步發展。根據目前留存的明清檔案,揭帖在明天啟、崇禎年間,清順治、康熙、雍正、乾隆時期使用較為頻繁,留存下來的實物文書多為這幾個時期。隨著奏折逐漸取代啟本、奏本、題本,揭帖作為副本的功用也隨之消失。揭帖作為本章的副本體式比較固定,從明到清,體式上未發生較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