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海飛
得益于AI技術的快速更新迭代和人臉識別的逐漸成熟,“刷臉”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各大數字平臺利用刷臉技術悄無聲息或明目張膽地搜集著用戶的面部數據,用戶們的“顏面”已逐漸成為數字時代必備的“通行證”。在這些平臺背后,是新一輪的數字資本積累,受眾再度淪為資本的附庸。
大數據時代,用戶數據作為一座金礦成為數字化平臺生存發展的基礎。各大數字平臺為了自身的發展不斷積累用戶的各種數據,從最初的用戶基本信息到其行為數據,再到對用戶的面部數據的搜集,用戶成為平臺數據庫中更為立體的數字人。
面部數據的主動貢獻。技術的迅速更新迭代正在創造一個萬物互聯的虛擬世界,數字化生存成為一門必修課,身體成為一個新的“人肉媒介”。福克斯在《馬克思歸來》中的闡釋道:“互聯網時代,資本主義的再生產與積累正尋求新的擴張途徑,我們的日常生活全部被納入商品化的經濟自由主義邏輯之中,我們需要重新思考馬克思主義的‘批判’之意,考量數字資本主義時代背后的政治經濟發展。”數字化時代,數據成為新的資本,用戶在社交媒體上的所有行為數據都被計算機記錄下來,成為龐大數據庫的一員,個人數據正在成為數字資本社會不斷前行的“燃料”。
在資本和技術的共謀下,“刷臉”正在成為進入互聯網的一個新入口。支付寶的刷臉支付以及各大數字平臺開發的刷臉支付APP,讓“臉”和便捷支付連接起來,傳統的二維碼支付逐漸升級為刷臉支付,“臉”正在成為支付時代邁入互聯網的“個人身份證”。而用戶作為技術的“受益者”,即使知道平臺會借此積累其面部數據并以此牟利,他們仍會為了支付的便捷主動獻出個人面部數據。
技術遮蔽下的“數字強權”。在大數據時代,大數據的真正獲益者并非普通民眾,而是利用大數據技術分析的商家,大數據成為后者操控前者的一種工具。數字資本主義平臺憑借自身的技術優勢對用戶數據進行隱性的剝奪,對個人信息數據進行“非法”占有。隨著隱私問題不斷引起用戶關注,一些平臺不得不在用戶注冊時讓用戶自愿選擇是否同意隱私協議規則,這種所謂的互聯網民主即便給了部分用戶得以選擇的自由,但看似自由選擇的背后,實則是一種“數字強權”。用戶如果想要使用平臺,就不得不忍痛接受“出賣”個人數據的霸王條款,否則就會失去平臺的使用權。即便對個人隱私充滿擔憂,也不得不在面對各種冗長而晦澀的隱私政策時點擊“同意”按鈕,這就是所謂的互聯網時代的“隱私悖論”,而這悖論之下則是數字資本主義平臺對用戶數據的強行剝奪。
刷臉支付不僅能提升支付效率降低支付成本,還可以此搜集到用戶的面部數據,這對于平臺來說一舉多得。因此,在技術外衣的遮蔽之下,支付平臺利用各種優惠和便捷誘導或強制用戶開通面部識別使用刷臉支付,從而實現面部數據資本的原始積累,為下一輪剝削打下基礎。
傳統資本主義的原始積累建立在對勞動力剩余價值的剝奪之上,而在數字化時代,數字資本主義平臺無論是對數字勞工的剝削還是讓用戶成為數據奴隸,網民們都在成為新的剝削對象。
用戶面部數據的“二次售賣”。斯麥茲曾在1982年的文章《論受眾商品及其工作》中認為“受眾是被生產出來,被售賣,被購買以及被消費的,它是具有價格的商品”。他提出的“受眾商品論”的邏輯就是將受眾看成一種商品,大眾媒介提供給受眾的免費內容只不過是為了吸引受眾聚集于此,最終的目的是對受眾進行二次售賣。
在當前的社會技術形態下,以技術為支撐的數字化平臺依然以此邏輯為用戶提供免費的互聯網午餐,同樣是為了獲得流量從而更好地實現商業變現,各大平臺打著支付便捷的旗號對于用戶面部數據的搜集和使用早已就成為一種新的盈利模式。用戶除了成為一個毫無情感的數字人以外,他們在互聯網上的一舉一動都被記錄在案,這些數據既是用戶的個人隱私,也是平臺發展的基礎資源。同時,很多平臺都會將數據進行再次利用或直接售賣,為大數據廣告精準導流、電商變現等服務,以提高營銷效果和廣告的轉化率,讓消費者為自己的數據買單,這反過來又對用戶進行二次剝削,不斷循環往復,用戶的數據成為高價值的商品。
算法推薦下的“隱私侵擾”。算法推薦已經成為各大數字平臺進行內容分發的底層邏輯,他們為了提高自身的盈利能力,在對用戶行為數據的搜集基礎之上對其畫像進行充分描摹,變得比用戶更懂自己。用戶的面部數據作為對數字人進行畫像建構的完美拼圖,在對用戶進行數字具身建構時起著重要的作用。同時,面部數據相對于行為數據來說更為具體,這不僅是對用戶行為數據的簡單判斷,更是對其真實面部數據的具象展現,兩者的結合讓虛擬人變得更加立體可見。
在數字平臺精心建構的規則之下,用戶被馴化成能夠實現商業變現的個體,基于算法的個性化推薦使得這種隱形剝削變得更加精準有效。面部數據加上行為數據,數字資本主義平臺進一步加強對用戶私人領域的入侵,數字居民早已變成透明人。
資本家和勞工歷來就處于不平等的地位,在新的媒介生態環境下,利益的天平更是偏向資本家。數字化時代,個人隱私數據的保護水平決定了網民能否避免高危“裸奔”,要想保護好用戶的面部隱私數據就仍需從數據本身入手。
數據適度使用原則。雖然數據是數字平臺發展壯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并不是任何數據都應該被納入其內,用戶的數據不應完全淪為資本的附庸,平臺應該堅持適度使用原則,讓用戶擁有一定的數據隱私。
平臺的可持續發展應建立在良性的商業模式之上,而不應完全淪為數據的傀儡,對數據的搜集和使用范圍要進行嚴格控制,其自身的發展不能以犧牲用戶的個人隱私為代價。因此,平臺在處理用戶數據時應對搜集使用的區域和界限進行明確界定,而不是對所有數據一網打盡。同時,在對用戶的面部數據進行搜集時還應給予他們適度的選擇權,用戶有權知曉哪些數據會被使用以及被使用的范圍,對于一些敏感數據應進行脫敏處理,對于某些越軌行為用戶甚至有權直接拒絕平臺對相關數據搜集和使用行為。
完善數據所有權。數字資本主義的本質就是通過數字技術重構資本主義形態,以更強的力度和更隱蔽的方式將用戶的個人數據納入平臺的監管之下。這種方式具有更強的奴役性和強制性,通過對數據的掌控強化對用戶的控制,以便更好地剝削其剩余價值。
互聯網時代,用戶在網絡上的行為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跡,而面部數據作為用戶的隱私理應歸用戶所有,但這些數據的實控權又在數字平臺手中。從現實來看,數據所有權不可能完全歸用戶所有,這就導致了所有權與控制權之間形成矛盾。
用戶數據有償使用。大數據時代數據成為新的資源,未來是屬于掌握大量數據的平臺型公司,個人數據作為用戶的私有財產已經逐步變成數字平臺的基礎資源。以往只搜集用戶使用行為,只是為了更好地了解用戶,而現在這些平臺在資本和技術的推動下已經將個人數據的占據從虛擬數據轉向身體數據,身體成為新的傳感器,不僅個人的心跳、脈搏等數據成為數據池的一部分,個人面部數據也成為完善虛擬人的最后一塊拼圖。
既然用戶不能像馬克思所設想的那樣團結起來推翻資產階級,為了實現用戶隱私保護和資本平衡,平臺也可以對個人數據進行補償。這樣用戶就不再是免費的數據貢獻者,也不會完全淪為數字資本發展壯大的犧牲品,數字平臺對于用戶面部數據的搜集也不再是一種無情的剝削和壓榨,雙方的利益交換相對平衡。
在數字化時代,資本主義的剝削并沒有消亡,而是以一種新的方式繼續存在,數字技術正在改變當代資本主義的存在形態。數字平臺憑借技術的優勢遮蔽了對用戶隱私的侵犯,誘導用戶對平臺形成依賴,借此收集用戶數據描摹用戶畫像,以達到對其進行多次剝削的目的。刷臉時代,面部數據越來越重要,而用戶卻對此毫不在意,他們對新技術樂此不疲,沉迷于虛幻的技術烏托邦,對隱私泄露毫無察覺。因此,在喚醒受眾隱私保護觀念的同時,更應從上層建筑出發積極推動相關法規出臺和不斷完善相應的隱私保護制度,讓數字化時代的人們擁有健康的隱私環境而不是成為一個“裸奔”的數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