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昱穎
戰爭是人民心中一塊永不磨滅的傷疤,而戰爭題材電影是對于硝煙時代傷痛歷史的緬懷。在這類影片中,觀眾的目光不僅聚焦在炮火中喪失生命的弱勢群體,更會被劇中人物的命運走向深深吸引。
任何一部電影、小說、電視劇等都會有主次人物承擔相應的責任,他們生活在早已制定好的故事框架中,推動著故事向著未知的方向駛去。戰爭題材電影中的人物,不管是群像式人物亦或是個體形象的刻畫,總是呈現兩方的對立陣營,因為戰爭電影的本質就是揭露一方對另一方的生命、信仰、尊嚴等人類本性的壓制與抹殺。在戰爭題材的電影中,總會在人物設定上設置肩負救贖使命的人或群體,他們可以救贖眾生也可能是對于自我的救贖。
文字與影像:納粹戰爭中的人物原型影視化。《辛德勒的名單》由斯皮爾伯格導演執導,電影以真實人物奧斯卡·辛德勒為故事原型,通過電影的影像化傳播模式,為二戰的歷史表達與戰后反思留下了二次還原的記錄。電影通過歷史真實人物辛德勒先生的視角,將二戰時期猶太民族所遭受的滅頂式災難一一呈現。整部影片包裹在救贖主題的故事中,背后意指著在硝煙的踐踏下,猶太人家園的破壞、尊嚴的抹殺、信仰的喪失。就電影的劇本而言,它是一部以人物為中心的故事,故事有一條圍繞辛德勒為焦點的主線,并延伸向與其產生關聯的納粹軍官、工廠會計及其他個人或群體,但導演并不僅僅講述故事的淺顯層面。雖然故事講述的是英雄式人物的心路歷程,但他呈現的不是一個單數的辛德勒救人的故事,而是成千上萬名普通猶太人人生遭遇所構成的故事群,從而引出這些故事的主人公便是辛德勒。
同樣是講述納粹統治時期的電影《鋼琴師》,筆者將兩部電影歸結于一起進行分析,其一在于兩部電影的歷史背景相同,有共通之處;其二在于兩部故事均由文字改編為影視作品——一部是由托馬斯·基尼利的《辛德勒的名單》改編,一部是由席皮爾曼關于二戰時期的回憶錄《城市之死》改編而成,兩者皆是根據曾真實發生過的經歷而形成的作品。最后一點是人物本身在戰爭中的變化,即救贖與自我救贖,辛德勒屬于主動性人物,他能夠由一位大發戰爭財的商人主動展開對猶太人的拯救。席皮爾曼屬于被動型主人公,戰爭的炮彈聲驅使他為了生存而不斷躲避,盡可能隱藏在生命可以有所保障的角落里,在不斷躲避與逃脫死神的追逐中獲得升華。
神話人物:納粹電影人物的救贖與被救贖。從人物弧光分析辛德勒這一角色的變化,人物剛出場他通過自己靈活的交際能力成功與德軍高層搭訕,以達到他預謀大發戰爭財的第一步,隨后他不斷目睹德軍對普通猶太民眾的虐殺和人格的侮辱,直到德軍清理滯留在家的猶太人,整個城市變為廢墟與尸體堆砌的血腥戰場,主人公騎著一匹駿馬,以上帝視角俯瞰著腳下生靈涂炭的景象,盡管電影是黑白色調,但布滿城市街道的破碎尸體渲染著死亡的色彩。在影片戰爭場景中,唯一有色彩的便是一名身著紅衣的小姑娘,她穿梭在堆滿尸體的街道上,她的兩次出現是激勵辛德勒做出改變的情節點。第一次出現,她孤身行走在街道上,這是一個具有象征意味的形象,她象征猶太民族新生命在戰爭中無處遁形的悲慘命運;她的第二次出現,是在一輛運送尸體的車上,這抹失去生命活力的紅色,象征著猶太民族弱勢群體在戰爭中無法逃脫的死亡命運,這使辛德勒徹底做出改變。導演為主人公設置了一股無形的對抗力量,辛德勒接受一次從行為到內心的對抗力量的沖擊,這些對抗力量總是呈現分強度等級的形式影響著辛德勒做出與人物本身社會角色相悖的行為。
在故事人物的塑造中,與主人公對抗的力量越強大越復雜,人物和故事必定會展現和發展的越充分。毫無疑問,辛德勒承擔救贖者的責任,人物一旦做出與其社會角色相背離的行為,便會產生戲劇化的影視效果。從人物的救贖層面來講,辛德勒的救贖分為兩個層面:一方面在于對猶太民族生命延續的拯救,一方面在于自我靈魂的救贖,他從一個唯利是圖,大發戰爭財的德國商人,變成一位用金錢贖買猶太性命的“商人”,這種靈魂的升華與救贖,具有雙重層面的隱喻含義。羅伯特·麥基先生在他所著作的《故事》人物塑造中提到“心靈蟲”這一想法,在影視創作中斯皮爾伯格導演就是心靈蟲,觀眾通過故事情節、畫面內容潛入主人公的內心發現他的潛能,并且觀察他在激勵事件發生之際做出的選擇,圍繞主人公所做的情節的設置,就是為他鋪好一條求索之路,在這條路上發現人性內在的特質。正如“囧系列”的公路電影,路上不同風景、不同障礙,觀眾想要看到在這條“路”上,主人公在遇到障礙時所體現出的人性本質。即如威廉斯·福克納所指出的,人性是唯一不會過時的主題。
另一部由真實歷史人物改編的電影《鋼琴家》,導演波蘭斯基曾經拒絕過電影《辛德勒的名單》的拍攝邀請,而當他看到《鋼琴家》的劇本時,他決定投身于這部電影的制作。作為戰爭的親歷者,導演融入更多對于人性與生命的感悟,這部電影的主要角色的人物個性與表達并不是像辛德勒那樣大開大合,他是一位含蓄的人。這部電影也沒有過多地渲染煽情的色彩,它更像一部紀錄片,一部一個人的人生傳記,他是以怎樣的姿態一次次從戰火的魔爪中逃生,是怎樣用自己的音樂來表達對命運的感悟。對于主人公的塑造,他的外表其實是柔和且懦弱的形象,在影視作品的人物塑造中,這樣的人物如何營造戲劇性效果,那就是人物的外在形象與內在品質是截然相反的。前面辛德勒形象的戲劇塑造在于他社會身份與個人行動之間的矛盾,而席皮爾曼是從角色的內在與外在進行塑造。
在電影伊始,席皮爾曼一家人被迫搬離自己的房子,來到猶太人隔離區,一家人生活窘迫,像一群任人宰割的魚,生活在擁擠且混亂不堪的隔離區,這也是當時猶太人生存情況的真實寫照。主人公一家人被趕上通往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火車,席皮爾曼至此仍然處于被動的接受者地位,從另一層面講,這是千千萬萬猶太人都會有的狀態,在弱者與強者的較量中,弱者并不會有話語權。直到席皮爾曼被人從駛向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火車上救下,他的人生通向另一條道路,在工地工作的他,受到朋友的鼓勵,通過每天出門采購的機會,偷偷購買槍支彈藥,送向一墻之隔的猶太人隔離區。這時的主人公由被動型主人公轉向主動型主人公,他的人物性質發生變化,他能夠主動接受外界襲來的挑戰和威脅,并努力在這種挑戰中保住自己的生命。人物的真相只能在極端環境與條件下才能完全地被揭露出來,他在面臨生存危機下做出的選擇流露出他真實的性格真相,席皮爾曼在戰爭、疾病、生存中所表現出的堅韌與頑強,正是導演所要表達的核心觀點。正如米洛的維納斯,她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也不是一個人物,她是一件藝術品,一件創作者想要表現普世價值與人生態度的藝術品。席皮爾曼也是如此,他是一個象征符號,是來源于現實又高于現實的藝術品,是導演波蘭斯基想要表達情緒的宣泄口。
根據以上兩部戰爭題材電影人物的塑造,可以得出電影中人物為劇情“工作”的原理圖像,這種人物變化揭示了人物內在動機與外在刺激,反應人物變化的根本原理。由此可得,電影中的人物存在有跡可循的變化節奏,這兩部影片中,人物的發展節奏和內在驅動,表現為復雜型人物,主要有三個層面的沖突:內心沖突、個人沖突、個人與外界。
橫向分析兩部影片的人物,分別是《辛德勒的名單》《鋼琴師》中兩名角色的對抗力量塑造原理。首先,辛德勒第一階段的人物欲望是財富,他想要通過這場戰爭牟取暴利,但動機阻礙在于德軍高層人脈的缺乏,因此促使人物穿梭在各大酒會,結識德軍高層;第二階段的辛德勒,正面價值是良知,這在于他目睹了納粹德軍槍殺迫害猶太人的畫面,人物產生同情心,但作為利益至上的商人,他將這股暗生的情緒壓抑在心里,人物本質并沒與發生變化;第三階段的人物受到激勵事件的推動,正面的因素,即正義占據人物的主導位置,因此人物做出主動的行為,拯救猶太人,與之相對抗的是納粹的恐怖統治,以微弱的力量對抗幾乎不可能打敗的敵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人物的形象更加立體化,導演所表達的故事內核及角色內在的精神,也就在這一階段揭示開來。三個階段的人物各有其正負面因素的影響,人物處于不斷變化的過程中。
電影中沒有一成不變的人物,好的角色應該具有兩面性,角色的兩面不斷抗爭角逐,不斷向最后的正面力量推進,直至形成角色內在品質的升華,影片的價值觀也通過角色得以釋放。電影的魅力在于人物在事件中所做出的取舍,在于人物取舍中精神內核的表達。人物是電影的靈魂,本篇分析的戰爭電影中的人物帶有強烈的隱喻色彩,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下,人物所做出的抉擇更能激發觀眾對于戰爭問題的反思,這樣的隱喻與人物塑造,使得對于電影主題有更深層次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