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霖
近年來,歲末流行年度漢字盤點。通過一個寓意豐富的漢字,讓受眾回顧全年、形成共鳴、達成共識,“一字一年輪”可謂是表達效率的極致體現。媒體策劃大型報道經常會采用新聞盤點的方式,需要言簡意賅地提煉亮點、表達觀點,或可借鑒“漢字盤點”的方式,由編輯提煉出一個字,提供一個報道社情輿情的新奇視角。參考歷年來評出的“年度漢字”,分析這些字的特點,可以發現一些規律和技巧。
中國國內年度漢字評選獲得廣泛認可的有兩個:
一個是由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商務印書館聯合舉辦的“漢語盤點”年度關鍵字詞評選(下文稱“漢語盤點”),始于2006年,至2020年已經舉辦了15年,在國內最早且評選單位最權威。另一個是《新周刊》2001年起舉辦的“中國年度新銳榜”,從2012年也開始評選年度漢字(下文稱“新銳榜”),在業界有較大的影響力。其特色是有強大的推委會,集合了中國主流期刊、網絡、電視的總編和總監,他們“不僅通曉這一年中國和世界的風云大事,同時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并且深知讀者、粉絲的趣味變化。
從上述2個評選活動采樣,首屆開始歷年以來,截至2020年,共有年度漢字39個,除去重復,一共有34個漢字。
按照詞性劃分,年度漢字多選用實詞,較少使用虛詞;在實詞中多選用名詞、動詞、形容詞。動詞排第一。因此,從“實”詞中找線索,幫編輯圈出了選字的富礦區域。
新聞報道中應用“漢字盤點”,對同一主題,在相鄰的年份,應該盡量避免重復使用同一個字。
譬如,2020年新冠疫情是全球共同關注的熱點議題。同樣是與疫情相關,各個國家和地區評出的年度漢字卻有所不同:中國的國內字是“民”、國際字是“疫”,日本是“密”,中國的臺灣和澳門、馬來西亞都是“疫”,新加坡是“罩”,中國的香港是“安”,法國“法蘭西年度漢字”是“舍”。各地評選的候選字中,與疫情相關的還有“抗、云、限、隔、封、停、病、家、醫”等等。假如各國都是“疫”字,盤點報道呈現在一個版面上的情形,讓人難以想象。所以,即使同題,還是各有側重,不能一“疫”概括。
而且,沒有選“疫”字,還能容納和表達更多的含義。2020年,中國舉全國之力抗擊新冠疫情,但還發生了很多值得記錄的重大事件。2020年“漢語盤點”入選的前五位候選字分別是“抗、民、云、疫、安”。這些字的解讀,都與疫情有很大的關聯,又各自兼顧了嫦娥五號探月取土、抗美援朝70周年等大事。最終“民”字獲選,主辦方解讀: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不僅蘊含了《民法典》頒布,還如中央民族大學教授蒙曼的解說:無論是抗“疫”還是脫貧攻堅,背后都是一個“民”字。所以,對比之后就能看出,“民”比“疫”更能全面概括2020年的中國社會。策劃報道,不選第一印象的常用字,因為還有更合適的字等你去發掘。
漢語有“一詞多義”的優勢。很多漢字,兼有名、動、形等多個詞性,不僅有本義、引申義之分,在網絡熱詞頻出的時下,又增添很多新的含義。
如“穩”:老哥穩、老師穩,其真實含義是“厲害”、666(網絡用語,諧音“牛牛牛”);如“刷”:刷微博、刷淘寶、刷網劇、刷票房、刷流量、刷存在感,其真實含義是通過重復、有效率的行動,獲得積累。
新聞盤點的報道中,如果利用好這種語言便利,讓微妙意味隱含其中,就能產生“你懂的”效果,使讀者產生親近感,形成良好互動。
例如:第七屆世界軍人運動會的3篇系列盤點報道。第一篇用“賽”字盤點了射箭、游泳、跳傘等亮點項目。第二篇用“金”字介紹了軍運會首日,中國以12金4銀6銅的成績,居獎牌榜首位。第三篇要在閉幕時推出,盤點10天會期中,最打動人的軍運會瞬間。編輯采用“軍運十日,熱搜排行”角度切題,選擇了“燃”字來點題。“燃”在ACG(動畫、漫畫、游戲的總稱)文化中表示能讓人亢奮的意思。很燃,是網絡用語,形容讓人熱血沸騰、很給力。一般用來形容一些正能量,熱血的影視作品或音樂,表達非常勵志的贊賞。再看報道回顧的那些場景:開幕式驚艷世界、國旗一次次升起、讓全場尖叫的軍禮、觀眾為最后完賽的選手鼓掌……“燃”字用在這篇盤點報道,能讓讀者在沉浸于那些令人激動和自豪的瞬間,由心底贊嘆出“太燃了”。
新聞盤點的報道中,字的選擇權在編輯。主動策劃,編輯能發揮更多能動性,激發創意靈感。
例如:湖北省兩會期間的“字繪兩會”系列圖解,4組報道每篇都提煉了一個關鍵字,分別是“悅、銳、脫、說”,都是“兌”加一個偏旁。因為選題策劃時,編輯無意間發現這次兩會的兩個重要議題“脫貧攻堅”和“高質量發展”涉及的關鍵熱詞中都有一個字含有“兌”的偏旁;聯想到兩會的常規議程“政府工作報告”是一年來政府兌現承諾的總結,兩會的代表委員履行職責的方式就是說民生道民情,建言獻策“有一說一”是百姓對他們的期盼。因此,策劃了4篇圖解的導語如下:
“悅”字解讀——承諾兌現,藍圖悅心。【這些數據,用心兌現了承諾!未來可期,盼民心喜悅!】2020年湖北省政府工作報告,新鮮出爐!看看2019年哪些民生數字兌現了?2020年,定了哪些小目標?
“銳”字解讀——高質量發展,銳意寫華章。【盡銳出戰,高質量發展!】湖北省兩會新聞發布會,首場聚焦“高質量發展”,催人奮進!2020年,湖北將譜寫新時代高質量發展新華章!
“脫”字解讀——脫貧攻堅,決戰決勝。【脫貧攻堅,看湖北作為!】湖北省兩會新聞發布會,第二場聚焦“決戰脫貧攻堅”,意義重大!2020年,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十三五”規劃的收官之年,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勝之年。決戰決勝,湖北如何作為?
“說”字解讀——建言獻策,不負重托。【建議提案,聽民聲道民意】2020年湖北省兩會上,代表委員說民生道民情,踴躍建言獻策。來聽聽代表委員們怎么說?哪些話應在你的心坎上?《政府工作報告》中說,2019年,辦理人大代表建議644件,政協提案689件。相信今年的好聲音也會成真!
雖然是4個不同的字,卻因為有同一個偏旁,相互有了呼應。因此,編輯要打開思維腦洞,讓靈感閃現變成“創”意報道。
有些特殊情況,一個字實在容量有限,無法表達貼切,“字”的范圍可以適度拓展,甚至不必局限于漢字,可以借用漢語拼音。
2019年終盤點的融媒體作品《2019唱給你聽!》,結合“新中國成立70周年”“軍運會”“脫貧攻堅”“掃黑除惡”等全國熱點,策劃12個漢語拼音為“zhu”的同音字(祝、矚、主、助、筑、珠、著、駐、燭、誅、住、逐),對湖北全年的重點亮點工作梳理。選取膾炙人口的網紅歌曲,將12個主題的內容改編成歌詞,錄制成朗朗上口的歌聲,并配上QQ音樂提詞器效果的視頻。同時,針對12個主題字,采用了近年流行的“拆字”圖解來創意解讀。畫面中,每個字以漫畫呈現,筆畫偏旁被拆解,融入新聞主題元素,勾勒出與眾不同的字義故事。
作品提供了多種形式的互動,網友可以通過聽歌看圖猜字,選擇正確的答案,為12首歌補齊四字主題詞;也能看視頻中的歌詞字幕,隨著熟悉的旋律一展歌喉。作品發布后,引來眾多網友分享轉發,僅在湖北日報客戶端上,點擊量就達30萬余人次。所以,大膽聯想“借”東風,可以在選字時打破僵局、開新局。
由于盤點字在大型報道中的良好反饋,在2020年全國兩會,“兩會字帖”被寫入湖北日報新媒體報道計劃。經過精心地策劃,“看、簡、惠、民、信、新、衛、典”字概括的8篇系列報道,涉及全面:
“看”:兩會字帖丨特殊時期的“非常”兩會,哪些不尋常?
“簡”:兩會字帖丨政府工作報告極簡版速覽
“惠”:兩會字帖丨政府工作報告短了,惠民紅包一點也沒少!
“民”:兩會字帖丨人民至上!為民造福,湖北勇擔當
“信”:兩會字帖丨堅定信心!荊楚揚帆再起航
“新”:兩會字帖丨不負厚望,主動作為,化危為機
“衛”:兩會字帖丨織牢織密公共衛生防護網,我們實干勇擔
“典”:兩會字帖丨民法典來了,你的常識需要刷新!
系列盤點廣受好評,獲得100萬+的閱讀量。因此,“策”劃精益求精,應該成為編輯的不懈追求。
漢字也是有情緒的。一個字盤點新聞,只是將內部已有隱性關聯的各種新聞事件,顯性化、符號化為一個字符,形成理解框架。好處是,提高了表達效率。壞處是,事件的異質性被受眾忽視,在從眾、恐慌等社會心理影響下,消極要素被凸顯、夸張。負面事件的新聞盤點中,為避免消極影響,操作方法有兩種:一種是,選用“消極字”時,在盤點的量與質上平衡各類信息,例如“恐”字框架下,及時適量增加“反恐”的信息;另一種是,在不違背公眾真實感受的前提下,盡量選用“積極字”進行正面的情緒引導。
總結“年度漢字”的規律,運用到新聞報道中。雖然盤點的時間跨度縮短了,“一個字”產生的方式不同,但只要編輯遵循常理、掌握技巧,在盤點新聞事件和熱點議題時,都可以通過一個漢字提綱挈領,記錄時代變遷和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