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狗

李放鳴

20年前一個秋后的黃昏，老二完工時抱著一只小狗回家。

這小狗被主人當病狗扔在垃圾里，老二看它還有口氣，就將它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將它帶回家，看能不能養得活。

這小狗很小很小，似乎有些先天性發育不良，大概只有兩到三斤，一身長長的麻毛，伏在它瘦弱的骨架上，顯得嘴尖腳小，走路也兩腳打跤，雖是半狼狗品種，卻像霜打的秋葉，看不出半點生機來。

看到它這般模樣，善良的老爸老媽心生憐憫，特別吩咐孩子們：“人畜一般，都是一條生命，你們要好好地給它喂飯喂水，一定要把它救活。”

在全家人的精心照顧下，小狗奇跡般地好了起來，而且長大后也做了狗媽媽。

從此，重情重義的它，似乎也懂得知恩回報，時時依偎在全家人的身旁，有時將頭溫順地伸進你的懷里，有時吐著它的紅舌舔著你的腳和手，與人形影不離，若你回家，它第一個跑來，搖著尾巴歡迎你，并用眼睛怔怔地望著你，也好像“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家人們也常常輕輕地撫摸它的頭，一聲聲親親地叫喚它“麻狗，麻狗！”

有次鄰居丟了小雞，硬說是麻狗偷吃了，任憑老爸據理力爭，鄰居就是不聽，便操著木棍將躲在床下的麻狗狠揍得嗷嗷慘叫，急得七旬的老爸趕忙跪地向他求情：“你別打了，別打了！”鄰居才肯作罷。

有次，麻狗被四兒暗中賣給狗販子，恰巧被回家時的老爸發現，忙攔著販子放狗，販子死活不肯，眼看麻狗活不成了，老爸急得躺在地上打滾痛哭，狗販見狀不得不放狗。

老爸病入膏肓，彌留之際叮囑兒子：“麻狗義重如人，還可顧家，你們一定要好好保護它，讓它自然老死。”

不久后，老爸去世了，遺體被送到一里路外的大兒子家治喪，它如同孩兒一般步步跟隨身后送行。夜晚，人們都散去了，唯有它堅貞不渝地默默守在檐下與老人生死相伴。

半年后的一個夏夜，老媽又不幸墜樓，危重之際，被麻狗第一個發現，但它不能說話，就急急地四爪刨地，深深地表示它的悲痛，又圍繞老媽身邊狂吠，好像是呼兒救母。老媽遺體轉送時，它又像老人的親兒一樣，跟在身后步步不離。夜里，當人們均散去，又是唯有它，與老人生死不離，默默長守在老人身邊。

麻狗對老爸老媽的深情，無不感動老人的孩子們，使他們待它更加憐愛，時刻把它帶在身邊。

15年后，兒子也老了，麻狗也已至“壽終正寢”之時，多情的兒子特別將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麻狗，親昵地抱在懷中，人犬之頭，面面相貼，許久沒有離開。之后，兒子又特意拿來照相機、錄像機，把麻狗即將離世前的形象，拍錄在相機里。

最后，麻狗老死了，兒子們小心翼翼地、悲痛地抬著它的遺體，燒著紙錢、捧著香煙，放著鞭炮，像埋人一樣將它葬在老爸老媽的墳墓中間，口中還默默地念著：“爸爸媽媽，今天我們特別將忠誠的麻狗送到你們身旁，讓它在這荒山野嶺里來保護你們！”

老爸老媽和麻狗都不在了，兒子們心中時常珍藏著這份人與狗的不朽情誼，不僅將麻狗的遺像似家人一般，收藏在家庭的相冊里，而且每當老人的生辰、忌日或清明、中元節時，均將《家園》視頻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為的是能在影片中能再見到親愛的父母、深情的麻狗，眼中皆情不自禁地涌著無限悲傷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