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的愛

曹國秀

每次看到在垃圾桶旁佝僂著身子撿垃圾的老人，我就會想起永別的爺爺、奶奶。

其實，爺爺、奶奶不缺錢，他們是我們老家最早的萬元戶，存款比我們年輕一輩還多。可是，他們舍不得花，省吃儉用，70多歲了，還總想著賺錢。他們常說，賺一分是一分，財富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也許，是以前的苦日子讓他們窮怕了。

聽大人們說，爺爺年輕時是村里的隊長，鐵面無私、雷厲風行。有一次，姑姑的家婆有急事，抄近路從生產隊的莊稼地里穿過，被爺爺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對方覺得爺爺不給面子，彼此很長時間都沒有往來。媽媽懷孕好幾個月了，還挺著大肚子在田間干活兒掙工分，爺爺也沒有給自己的兒媳特殊待遇。有些人背地里曾說他不近人情。

奶奶的父母去世時，她才幾個月大。她姨媽將她撫養成人。歲月艱辛，冷暖自知。她嫁給爺爺時，家婆早已去世，家公也雙目失明。她燉了雞湯，一勺一勺地喂老人家吃……

爺爺、奶奶都是自立自強的人。他們的格言是：求人不如求己。聯產承包責任制實施以后，爺爺外出做建筑工。他勤學苦干、敢于擔當，后來被推舉為領頭人。成年累月的勞作，財富積攢得越來越多。但日月穿梭催人老，在科技日新月異發展的時代，他昔日的一身本領竟然無用武之地。

這點困難壓不垮大風大浪里走過來的他們。70多歲的爺爺、奶奶每天夜幕降臨就睡覺，天蒙蒙亮就起床。他們說：這樣能省電。規律作息使他們的身體狀況保持良好。幾十年來，他們都不吃藥、不打針，更不用去醫院。他們每天吃完早飯就出去，不論刮風下雨，一個在前，一個在后，四處尋找被拋棄的“寶物”。每天回到家里，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塑料袋、廢紙等擺滿屋子。這些東西通常都是臟的，他們會一個一個地整理好，然后拿去賣。有時，還偶爾能撿到一些比較漂亮的發夾、空白的紙，他們就像撿到珍寶一樣，很高興地拿來問我們是否需要。

他們數著賣廢品賺來的錢，一分分、一角角、一元元，數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回到了年輕時代……這些情景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

離鄉工作后，每當準備扔垃圾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爺爺奶奶。每一個瓶子、罐子，我都會洗得干干凈凈。玻璃的制品，我會包了一層又一層，以免撿到的人不小心傷到手。如果是有利用價值的物品，我會用干凈的袋子包好，再扎上一層，以免染上塵埃。

朋友們笑我傻。然而，每當想著撿到的人拿起時的那份喜悅，我的心就暖暖的。那是塵世中溫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