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審視科幻電影的環境塑造
——以諾蘭的導演風格為例

□

縱觀克里斯托弗·諾蘭的作品，他雖不是一個以科幻電影為核心電影創作類型的導演，卻是一位難得的科幻電影奇才。從《蝙蝠俠：俠影之謎》到《信條》，十幾年的電影時光一閃而過，諾蘭作為一名知名導演，早已經將自己對于電影藝術的理解傾注到科幻電影環境的塑造之中。

克里斯托弗·諾蘭科幻電影的物理環境

諾蘭是一位追求極致實拍效果的導演，從物理環境層面來說，諾蘭的電影環境塑造以真實為核心，把影片中CG特效的比例一降再降的同時又不惜將重金投資在場景布置，演員角色設計以及道具設計中，這獨具特色的制作風格使諾蘭成為最為著名的實拍大師之一。

場景布置藝術。首先，《敦刻爾克》戰爭場面氛圍營造。諾蘭在《敦刻爾克》使用了最真實的場景布置，近乎原址的場景使演員能夠呈現出最為自然真實的表演狀態。影片依靠規模宏大的現場真人實景拍攝，而不是在綠幕前拍攝，再進行眼花繚亂的后期操作。當真實的炸彈在身旁爆炸，真實的戰火在片場燃起，空中的噴火式戰斗機在頭頂劃過，所有的環境設計都非常接近歷史上的事實。為了達到還原真實、表現真實，克里斯托弗·諾蘭的團隊又從挪威調來了年代久遠的老貨船，從其他國家調來了與當年英國驅逐艦非常相似的戰艦等，在最周全的準備下，最真實的戰場畫面被攝像機如實記錄下來。片中扮演湯米的演員菲昂·懷特海德在采訪中說：“我走到沙灘上，面前是1300名群眾演員，驅逐艦是背景，噴火式戰斗機在高處盤旋，海灘的布置也已經完成，沙袋、坦克、戰艦等一切已經就位。海灘上開始出現爆炸，一切都非常真實，似乎我真真切切參與到這次戰役中，自己已經完全進入那個場景中。”

其次，《信條》中購買波音747只為最真實的場面效果。非實拍，不諾蘭，這是影迷對于諾蘭的盛譽。諾蘭在自己最新一部影片《信條》中又一次更為大膽地使用了大場景實拍。片中有一場飛機撞大樓的戲，諾蘭斥巨額資金購買了貨真價實的波音747客機。這次大場景戲只拍了一遍，這“一戰成名”經過了前期細致的計劃，精算過飛機爆炸的范圍，調度過攝影機最適合的位置，考慮過汽油的泄露等一系列難以控制的因素后才開始了實拍。在之后的采訪中他戲稱購買一架真的飛機，其實要比做特效更省錢。諾蘭是一位大膽的導演，敢于在前期拍攝中投入巨額資金，將畫面效果最真實的一面構圖到攝像機中。

最后，《盜夢空間》中的夢境具化。片中柯布團隊進入到第三層夢境時，阿瑟在樓梯中保護箱子。這一段劇情諾蘭選擇在巨型影棚中拍攝，電影制作團隊打造了一個可供旋轉的走廊，將攝影機懸空放置于旋轉走廊中，演員因為在真實旋轉的空間內能夠體驗到最真實的感受，所以能夠表現出最為真實的反應。戲中柯布的團隊在各個夢境之中不斷穿梭，場景畫面從繁華的都市霎時轉移到富麗堂皇的酒店，從地面亂糟糟的酒店一瞬間變換為面朝大海的小屋，再到幽靜的夢境邊緣。這些層層分明的夢境與柯布的夢境相互交織，一如影片中出現的永無止境的樓梯。

演員角色設計。在電影《敦刻爾克》中，諾蘭導演從選角開始就獨具慧眼。以大多數導演的風格來說會啟用三四十歲更有經驗更有票房市場的演員來演繹當時法國的敦刻爾克大撤退。但根據歷史記載，敦刻爾克大撤退時期，當時的士兵幾乎均是十幾歲、二十歲的年輕人。于是諾蘭冒險選擇平均只有十九歲的年輕演員，即使他們的演技略顯稚嫩，卻符合當時的歷史事實，更好更逼真地塑造了人物形象，放棄演技更好的演員卻收獲“真情真景”。

道具設計。在電影《盜夢空間》中最關鍵的一個道具莫過于科布的陀螺。倘若主人公仍囤于夢境，陀螺會一直旋轉下去，且無限地旋轉。但在現實中，陀螺會隨著重力倒下。影片中故事的背景就是科布的妻子因為深陷夢境的邊緣，而無法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于是陀螺成為影片的重要線索。在電影的結尾科布回到家中，陀螺在銀幕黑屏前一直在旋轉，給觀眾留下了最終懸念，一個開放式的結尾是對夢境最好的解讀，因為夢境本身就是似真似假、虛虛實實。

諾蘭將自己對于電影的理解于細節中體現。精神的營造可能存在于與路人的簡單聊天，環境的構建可能聚焦于隨地丟下的鋼盔，人物的塑造可能立足在房間的隨意陳設，而推動劇情的關鍵點也許正在于細節微小之間。

克里斯托弗·諾蘭科幻電影的敘事環境

非線性剪輯技巧。諾蘭在他的科幻電影中，制造懸疑氛圍的方法就是將順序的思維邏輯打斷重塑形成破碎化，將已經清楚明了的故事，重組成被打斷的、破碎的，甚至表面較為混亂的效果。通過對鏡頭的非線性編輯，控制整部影片的節奏，極度濃縮了電影的信息量，用有限的、可見的、細微的鏡頭去展現無限的、隱秘的、廣闊的信息，增加緊張的氛圍。

美國著名的剪輯師布萊特頓說過：“電影剪輯的百分之九十是剪輯節奏。”非線性的剪輯技巧能夠使影片增加敘事深度的同時再增加視覺表現力。如電影《致命魔術》中的主角安吉爾，在準備表演飛鴿消失的魔術時，諾蘭將魔術道具的制備過程、練習魔術過程和魔術彩排場景的鏡頭通過交替剪輯的方式呈現在觀眾面前，使觀眾快速進入影片所渲染的氣氛中，似乎自己已經進入了魔術表演的準備階段，同時由于剪輯帶來的緊迫感，迫切使觀眾想要知道安吉爾表演魔術的結果是怎樣的。這樣的剪輯手法刺激到了觀眾的神經，使影片在完整講述故事的同時增加了一定的表現力和感染力。

迷宮般敘事方式。克里斯托弗·諾蘭在電影中大量使用多線并行敘事方式，在電影《盜夢空間》中諾蘭就運用了這種敘事方法，將夢境與現實、這一層夢境與另一層夢境通過多線性敘述的方法割裂。基于人的夢境與現實的視覺差異較大，在進行夢境與現實的敘事時，《盜夢空間》中使用的蒙太奇是著眼于不同時間和空間進行的平行式剪輯，達到夢境與現實在視覺上有差異，在情節上又緊密相連的效果。這部電影在敘事模式上屬于倒敘加插敘模式，諾蘭導演將他的創作重點放在了對于空間的擴展上，諾蘭熱衷于將不盡相同的元素融入另一個元素中，最終形成猶如迷宮般復雜的敘事方式。與這樣的敘事方式相呼應，在諾蘭的電影中主角往往是不安定并且特立獨行的類型，在《盜夢空間》中，由萊昂納多飾演的男主角柯布就是這樣的一個典型范例。電影中，他就是一個難以讓人理解的存在，總是有自己的心事，讓隊友多次因為他的心魔——已經去世的妻子而屢遭挫敗。創造出夢中夢，甚至抵達危險的夢境邊緣，這也與他奇異的性格不謀而合。細看《盜夢空間》，觀眾會發現總是存在多重夢境形成相互關聯的纏繞式平行空間，并且總是多條線同時進行，這雖然增加了敘事以及后期剪輯的難度，但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克里斯托弗·諾蘭科幻電影的精神氛圍

科幻電影中往往會呈現出與我們所處世界或相同或不同的精神世界，有些影評人甚至以此作為評判科幻電影的標準。電影《蝙蝠俠前傳2：黑暗騎士》對人性中善良和執念那一面的探索，對于角色深層內心的發掘，讓主角們的行為更能被觀眾所理解，也更能給予觀眾多方面深層次的思考。諾蘭在《盜夢空間》中塑造了紛繁復雜的夢境世界中人性的道德與罪惡。《星際穿越》用一個科幻穿越的外殼卻流暢自如濃墨重筆地表達了人類最純真的情感——親情。在想象力無限放大的科幻電影環境中，表達人生觀，表達人類本性里的黑與白、正與反、真真假假，才是諾蘭電影的真正意義。著名作家龍應臺曾說：“文學是指引我們，除了岸上的白楊樹外，有另外一個世界，即湖水里頭的白楊樹的倒影。”科幻電影讓觀眾看到了日常生活中無法看到，難以接觸并且難以切身體會的奇景倒影，從而給人以驚奇和震撼的效果。在絢麗多彩的奇觀幻境中，讓人類去深入思考自己的人生；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更細致地去關注自己的親朋好友，甚至陌生人；更審視地去面對自己的內心世界。諾蘭的電影作品體現了更深層次的素養與人文關懷，將人與人之間的親情、愛情、友情有機地融入科幻電影中。

最后引用《蝙蝠俠：開戰時刻》中的一句話向諾蘭導演致敬，“你真正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