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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諾蘭導演的電影里,很少有線性敘事的影片,《致命魔術》也不例外。該片借用兩位主人公破譯兩本日記的模式,向觀者講述了整個故事情節。在影片的情節安排中,兩本日記成為了兩條重要的線索。兩本日記代表了兩種窺視,其一是安吉爾對博登的窺視,其二則是博登對安吉爾的窺視,這兩種窺視分別滿足了觀者整部影片的窺視欲。無論是博登窺視安吉爾,或安吉爾窺視博登,其所見所聞正是對方想讓他看到的。這兩種窺視促進了主線情節的發展,也為支線的鋪陳做了最好的設計。
一條主線進行敘事。該片的主線是安吉爾和博登二人的博弈,博弈的目的則是打敗對方,完成偉大的魔術記錄史冊。按照席德·菲爾德的《電影劇本寫作基礎》來講,影片可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開端,講述了安吉爾和博登這兩個極具天賦的年輕魔術師一同學習、一同長大。安吉爾是一個天生的表演藝術家,他知道如何在舞臺上完美地表現給觀眾;而博登則與他相反,他是極具創造力的魔術天才,他不修邊幅和對魔術的癡迷導致他不懂得如何使用華麗的表現手法去獲取觀眾的喜愛。二人本相安無事,卻因一次逃脫魔術中博登導致安吉爾妻子意外死亡,兩個人開始相互仇恨。第二部分是安吉爾與博登相互競爭,也是整個影片的對抗部分。二人因為相互之間的妒忌猜疑形成了勢不兩立的關系,他們為了報復彼此不擇手段。二人在博弈的過程中,各有勝負,然后都因博弈而名聲大噪。直到安吉爾無法破解博登的瞬移魔術,之后去尋找特斯拉,這就進入到了影片的第三部分。該部分二人有著各自的瞬移魔術,但兩個人都無法理解彼此的魔術表現手法。兩個人因為魔術而瘋狂,最后導致悲劇的發生。
兩條支線輔助敘事。基于這條主線,導演將故事分為兩條支線向觀者講明真相,借用日記本為觀者呈現了一場魔術盛宴。博登給安吉爾看的日記是真的,但最后一頁卻是博登故意給安吉爾看的。安吉爾給博登的日記也是真的,但同樣,最后一頁同樣也是他故意給博登看的。兩個人利用彼此性格的弱點,愚弄彼此。正如影片開始所說“你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么我們做這些。觀眾知道真相!這個世界其實很簡單,很可憐,很真實,從頭到尾都是真實的。但是,如果可以愚弄他們,哪怕只有一秒,那么,你就可以讓他們對你感興趣。然后,你就可以看到一些東西,那就是他們的表情。”
導演諾蘭在該片中展現了他對電影敘事結構的獨特理解與巧妙編排,而其中也始終穿插著一個很重要的意象。影片的開頭通過安吉爾的工程師卡特對博登的女兒露西講解小鳥魔術和對應結尾博登回家,卡特魔術表演完畢形成呼應,完美地迎合了故事的敘事模式,完成了敘事。
正如影片中所言,魔術分為三(兩)個部分。“第一部分被稱作‘以虛代實’,魔術師向你展示一些普通的東西。第二部分稱作‘偷天換日’,魔術師拿那些普通的東西,把它變成一些特別的東西。但是,你不會為之鼓掌,讓某些東西消失還遠遠不夠,你還得再把它們變回來。”影片中詮釋這一點的方式就是通過開始的小鳥魔術。所謂小鳥魔術指的是,有兩只完全相同的小鳥,其中一只小鳥消失,另一只小鳥出現。片中的安吉爾和博登的瞬間移動也是基于這個基礎上,把鳥籠變成了箱子,一個人消失,另一個人出現。而小鳥魔術的核心要義就是“犧牲”,就像影片中給出的答案,想要小鳥重新出現,使這一魔術完整的代價就是有一只小鳥死亡。任何一個魔術都是這樣,小鳥魔術、金魚魔術師,安吉爾、博登都是想要成為一個著名的魔術師,自我犧牲是其中最大的代價。
在影片中,安吉爾對“小鳥魔術”的理解是分三個部分的。安吉爾第一個使用的“小鳥魔術”是通過改名換姓、換一個身份學習魔術,這是安吉爾的第一次犧牲,犧牲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發現博登完美地瞬間移動魔術的時候,安吉爾再一次使用“小鳥魔術”,讓他的助手奧菲利亞去做博登的間諜,這是他不完美的“小鳥魔術”的第二個階段,犧牲了他人對他的信任和愛,結果奧菲利亞成為雙面間諜愛上了另一個博登(福倫)。當安吉爾讀完博登的日記之后,他陷入了瘋狂,尋找特斯拉、使用機器,并且槍殺了他的克隆體。此時,安吉爾徹底完成了他的“小鳥魔術”,他也創造了他獨一無二的移形換影術。而這個魔術他成功地讓博登入獄,并完成復仇。
“犧牲”主題。博登對“小鳥魔術”的理解是自始至終,從博登發現中國魔術師表演的金魚魔術開始,博登就明白了魔術的真諦,即自我犧牲才是魔術的代價。博登與他的孿生兄弟福倫各自犧牲了自己一半的人生,輪流扮演魔術師和工程師,輪流扮演薩拉的愛人和奧菲利亞的愛人。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在博登和安吉爾看完中國魔術師表演的金魚魔術之后,安吉爾曾對他的妻子說,“博登馬上就看出來了,而我卻不行。讓我一生都裝成另一個人,我受不了。”這就展現了博登對“小鳥魔術”的理解要遠高于安吉爾,因為他已經具有了做出犧牲的準備,而且實際上,直到他死他也一直都在裝成另外一個人。
整體來說,犧牲是這部影片中很重要的一個理念。從開始的鴿子、手指、一個人、親情、愛情和友情,最后乃至人的靈魂和被淹沒的真相,而“小鳥魔術”正是完美地證明了這一點。縱觀導演諾蘭的多部影片中,都可以見到“犧牲”這個主題,而“小鳥魔術”也是諾蘭在他諸多影片中比較常用的手法。而小鳥魔術的犧牲也正是整部影片的思想主題,正如無量塔姬子:“犧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讓人們對犧牲習以為常。”
“復仇”主題。該片前20分鐘交代了該片所有隱喻的情節,暗示了影片的內容。之后,安吉爾的妻子意外喪生,這標志著兩個人的復仇之路正式開始。二人在整部影片中的戲劇性需求都是徹底地擊敗對方,向對方復仇。而貫穿其中的戲劇性動作則是彼此的陰謀詭計。安吉爾陷害博登(福倫)入獄,而真正的博登在影片的結尾槍殺安吉爾,這在劇情上也構成了一個閉合式的結局,讓觀者的情緒能夠得到完美的釋放。
在諾蘭導演諸多影片中如《記憶碎片》《盜夢空間》《蝙蝠俠》等,都可以看到他一個偏愛的主題——復仇。如果從主題和思想的角度來看待諾蘭的《致命魔術》的話,整部影片的動作主題是復仇。導演通過安吉爾和博登在魔術生涯上的博弈來向觀眾展現了他們幾個人的境遇和遭遇,并通過兩本日記來滿足觀者情感上和視覺上的需要,讓觀眾被整部影片的真相和這部電影的魔術手法所吸引。然而,導演諾蘭卻可以做到將敘事故事和深刻的思想盡可能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向觀眾展現一種更為深沉的思想與動作的主題。不論是安吉爾還是博登,他們都為了魔術做出了巨大的犧牲,而這些犧牲是他們彼此復仇所付出的代價。諾蘭在純粹的復仇上深化了復仇的概念,即每一次精彩的魔術都是一次光明正大的謀殺。
身為編劇和導演的諾蘭也在人物名字上的命名做了一些手腳,其表現方式借鑒了結構主義的基本概念,將人物名字形成了具有命運結局的符碼。例如,安吉爾的英文名字是angier,可以變化成為anger,意為憤怒,暗示安吉爾復仇的主要原因就是憤怒。博登的英文名字是border,可以變化為burden,意味著守護者,影片的最后留下來的正是博登,他依舊在行使著他作為父親的職責和義務。博登的雙胞胎兄弟福倫的英文名是fallon,可以變化成fallen,意味著陣亡,他的確是安吉爾復仇復仇的犧牲品。安吉爾的工程師卡特的英文名字是cutter,意為切斷者,卡特與博登在博登的工作室相遇,兩個人互相點頭。這也表現了卡特在離開了安吉爾之后,與博登展開了合作。而他切斷的,正是整個事件的秘密和真相。以上這些,也正是導演諾蘭慣用的手法——“猜謎游戲”,既滿足了影片的懸疑感,也滿足了觀者的窺視癖。
導演諾蘭的成功源自他對電影魔術的獨特理解,歸功于他對觀者觀影體驗的理解。他不僅明白觀眾想看到一個什么樣的故事,并且他也懂得該如何去講述這個故事。就像影片中提到的,“現在你想找出秘密,但是你無法找到,因為你沒有真正在看。你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希望被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