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川》：紅色題材電影的現代轉向

韋 華 王文中

(1.西安航空職業技術學院，陜西 西安 710089；2.陜西科技大學，陜西 西安 710021)

紅色題材電影自誕生以來就擔任了文化宣介和意識形態傳播的重任，對于國民的精神文明建設和思想政治建設造成深遠的影響。自新中國發展至今，紅色題材電影的發展受社會經濟發展、政治導向和文化形態的影響，呈現階段性的特征。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革命激情延續期(1952—1977年)、改革號角期(1978—2011年)、民族復興期(2012至今)這三個階段。因時代背景、政治導向、文化形態等上層建筑的影響，其弘揚的核心價值和意識形態有明顯的差別，但電影創作的模式沿襲一樣的框架。《金剛川》創新復合敘事的方法，摒棄傳統戰爭片中的槍林彈雨范式，將鏡頭轉向了多個個體，盡管這種“無主角式”的群像視覺呈現，會導致觀眾觀看體驗降低，但從精神層面來看，單個平民英雄的刻畫最能讓觀眾產生強烈的共鳴。《金剛川》的突破與創新，緊隨當代戰爭片探索發展新趨勢，以期建構起與當代美學風格相適應的新形式。邁出我國紅色題材電影現代轉向的第一步，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敘事轉向：復合敘事的新突破

電影究其本質，就是一門講故事的藝術。敘述伴隨人物和情感產生的事件就是所謂故事。它表明著事件“講什么”，敘事則關系到“怎樣講”與“講哪些”。“復合敘事誕生于20世紀90年代的獨立電影運動，在這期間吸收了大量的優秀導演帶來的新思維，并且借鑒了德國表現主義流派的諸多元素，成功地登上了電影史的舞臺。”盡管在之后的歲月中因其反常規的敘事形態而不被主流觀眾所接受，漸漸隱退，但這種對于敘事結構和形式的創新，為電影敘事結構的探索與突破提供更多機遇。在之前的幾十年時間里，復合敘事被一些天才導演所運用，創作出了一部分閃耀的，于電影史留名的作品，如《低俗小說》《巴黎浮世繪》等。但局限于商業片及文藝片的領域，《金剛川》無疑是一次重大的突破。

在《金剛川》中電影共被分為四個章節，分別是“士兵”“對手”“高炮班”“橋”四個板塊，這四個板塊就像被分成四塊的拼圖，只有把四個板塊合在一起才能一窺全貌。在“士兵”的章節，導演以士兵為敘事主體，來進行故事呈現，在準備渡河的士兵眼里，這場殘酷的戰爭中，不斷襲來的“喪門神”，因躲避不及而血肉橫飛的戰友尸體，以及炸了又修，修了又炸的數次渡不過的橋組合成了他們眼中的戰爭。在“對手”這一章節，是以老年空軍飛行員史密斯回憶的角度展開的，燒焦的土地、燃燒的森林、戰死的敵軍，以及怎么炸都炸不斷的橋，對戰爭的恐懼及對中國人民志愿軍的欽佩，組合成了他對于這場戰爭的回憶。在“高炮兵”的章節中，故事主要圍繞張譯飾演的張飛和吳京飾演的老關展開，在這個章節中，為了護橋，他們以僅有的兩架防空炮與敵軍展開了不死不休的戰爭，與其他幾個章節相對，這一篇章中夾雜對于士兵私人情感的描述，老關對于張飛的愛護，老關與戰友的友情，人心與人性相交織，這種為了戰友，為了家人，為了祖國而犧牲的偉大胸懷構成了這一章節的核心，也是偉大抗美援朝精神的核心。在“橋”的章節里，修、炸、守、毀形成了無限的循環，在即將展開總攻之際，橋還是被毀；最后是無數士兵以人疊人的方式，在湍急的河水中，憑借著血肉之軀鑄成了堪稱神跡的不朽之橋，最終贏得了金城決戰的勝利。

導演以這種復合敘事的方式將人物、場景，乃至視覺元素并置在一起，盡管不可避免使用了一些重復鏡頭，受到了觀眾的詬病，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多角度交織建構而成的復雜圖景，成功地復現了戰爭的全貌，這種全方位的呈現，營造了一種“偽客觀”的視角，使得受眾能多角度地去體會戰爭的殘酷與軍人的犧牲。電影中復合敘事的運用，成功地拓展與延伸了影片的內涵，描繪出一幅偉大的關于民族精神的戰爭圖卷，為紅色題材電影的當代敘事模式與類型建構提供了全新的范例。

二、視角轉向：微觀視角下的歷史再現

人物角色是構成情節，推動故事元素發展的重要元素，也是影視敘事的基礎和靈魂。“人物和視角又是一對密不可分的組合，它們也不可能脫離對方而單獨存在，人物必然是某一視角下的人稱，視角也必定包含在某一敘事人物之中。”由此可見，電影的敘事視角決定一部影片的藝術形態和意識表達。大多數戰爭片為了突出宏大的戰爭場面與殘酷的廝殺，都采用全知視角，來呈現宏觀的戰爭場面，這種藝術表現形式，視覺上滿足了觀眾對于戰爭的潛意識想象，忽視了個體的人性關懷和情感渲染。

華萊士·馬丁曾經說過：“為了理解視點在功能上的重要性，我們必須拓展其意義氛圍，使其不包括人物和敘事者的關系，而且包括人物之間的關系，每一個人物都能夠像敘述者所做的那樣，提供一個透視行動的視角。”導演管虎對于主觀鏡頭可以說是相當偏愛，在戰爭過程中，所有的場景基本上是圍繞金剛川這條河流展開，電影空間范圍相對較小，但在影片中為了營造與真實空間相等的影像空間，較多使用了“目視化”望遠鏡視角這一道具，又擴大了影片的空間范圍。一個個士兵視角展示，被炸毀的橋梁、士兵們緊張地復原重建工作、天空中不時飛過的美軍轟炸機，一個個微觀視角相交織，多角度呈現了血與火交織的真實戰場狀況。

個體生命的呈現，關注其在戰場中的成長與抉擇，使得人物形象塑造更為生動，也以此為“橋梁”拉近了觀眾與影片的距離，士兵不再是影片中的元素符號，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鮮活生命。影片中的士兵劉浩與通信兵辛芹同為四川老鄉，互有好感，但是面對著嚴峻的戰場形勢，壓抑了自身情感，將家國大義立于個人情感之前。高炮班老關與張飛，都毫不猶豫地將隱藏炮位的位置讓訴對方，希冀給予對方以更多存活下去的希望。張飛在經歷師父加戰友老關的犧牲后，從一個戰爭前期的“慫人”轉變為“長坂坡前救趙云，喝退曹操百萬軍”的鐵血英雄，最終以殘缺的身軀與美軍飛行員同歸于盡。愛情與友情、個體與集體，復雜的情感糾葛，兩難的人性抉擇，使得士兵們不斷成長，鑄就了鐵血意志，最終完成了金剛川上的神跡。這些敢于犧牲、視死如歸的英雄事跡，充分地詮釋了何為“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革命豪情。

新世紀以來，隨著電影創作意識的轉變和觀眾價值審美的轉向，紅色題材戰爭片在兼顧宏觀性的全景描述的同時，也開始注重對于戰爭中個體的描述。《金剛川》徹底從過去的模式中走了出來，個體的影像書寫貫穿全文，整部影片以微觀的視角，通過一位位不同士兵的眼睛去再現歷史，觀眾通過一個個士兵主觀化鏡頭重臨戰場，身臨其境見證戰爭的殘酷，增強影片獨特的情緒感染力。

三、價值轉向：新時代的警世之音

習近平總書記說過：“歷史給了文學家、藝術家無窮的滋養和無限的想象空間，但有責任告訴人們真實的歷史，告訴人們歷史中最具價值的東西。”正所謂“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創作者需要遵循歷史，從而再現歷史，而作為后來者的我們則需要充分從歷史中吸收經驗與教訓，從而實現新的成長。

抗美援朝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的一場立國之戰，是保衛和平、反抗侵略的正義之舉，打破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想扼殺剛剛成立百廢待興的新中國。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維護了世界和平，使中國的國際威望空前提高，增強了中華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21世紀的中華民族在進行一代又一代的“接力賽”，面對驕人的成績不迷失自我，深知在復興的道路上，仍然矗立著諸多困難和險灘。2019年開始，美國悍然撕毀世界經貿協定，對我國諸多商品加大關稅，大打貿易戰，阻礙我國經濟發展，舉美國全國之力封殺我國高科技企業。2020年年初，面臨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受到了病毒的威脅，為控制疾病的蔓延，我國采用封城政策，使得經濟在一段時間內處于停滯狀態；印度等周邊國家，企圖搶占我國領土，在班公湖沿線肆意挑釁，意圖引發戰爭。我國現在面臨著與抗美援朝時期極為相似的惡劣發展環境。和平時期不能因經濟的快速發展、物質文化的不斷繁榮而喪失警惕之心，這是較為危險的征兆。

《金剛川》的上映，讓國人重溫歷史，讓他們了解到，如今的和平是一代又一代的先輩們用鮮血和犧牲換回來的，這對處于新時代的中國人民無疑是一聲警世之音。就像影片的最后，橫跨金剛川兩岸的一個又一個士兵，疊加而成血肉之橋，中國漫漫五千年歷史，一次又一次的盛世繁榮，都是一個又一個民眾的前仆后繼所創造的，這不是個人或個別英雄的功勞。在《金剛川》中，里面的士兵都說著不同的方言，有江西話、四川話、蘭州話、陜西話等，不同的方言之間的對話，在嚴肅的戰場氛圍中營造了戲劇性的效果，使得壓迫的影戲空間獲得了一絲喘息。同時這也暗示著，來自不同省份的士兵，盡管他們互不相識，但是都抱著“直接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的信念而聚集于此。導演以這些細節，映射出全國人民團結一心，共御外敵的歷史圖景。毛主席曾說過：“單絲不成線，獨團結一致，同心同德，任何強大的敵人，任何困難的環境，都會向我們投降。”

面對當今復雜的國際形勢與發展挑戰，紅色題材電影與時俱進，以新面貌和形式為中華民族的發展提供著重要的精神力量與意志鼓舞。中華民族復興的偉大夢想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但是只要全國人民團結在一起，充分繼承和弘揚新時代下抗美援朝精神，就終將會克服萬難，走向勝利。

由于影片制作得倉促，以及對于敘事形式的新的探索，影片的戲劇性以及故事性確實相對薄弱，故事情節的轉換相對生硬和唐突，但是微觀視角下對于史實的真實再現與還原，弘揚英勇無畏愛國主義精神，是激勵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力量源泉。對紅色題材電影的新突破與探索，不僅為紅色題材電影的現代化創作提供了新的方向，還打破了基于中國單一立場講故事的傳統模式，以一種客觀的方式呈現戰爭，人道主義關懷與反戰思想并重，以此證明了抗美援朝戰爭中我國無可辯駁的正義性，并為新時代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提供了精神指引。